大道小說網 番外 穆修（下） 文 / 俗世塵
給父親加官晉爵的同時，剪除穆家在後宮的羽翼！
呵，馮家這招不可謂不高明！但，他們的如意算盤打錯了——穆雅再怎麼說也是我們穆家的人，三妹若是失勢，穆家到時又豈會有好日子過。父親就算當上了工部尚書，這個位子又如何能坐得長久？
兩者相較，孰輕孰重，一目瞭然！
生意，自然不能做賠本的。所以，我堅決反對跟馮家結盟，然而——
「父親，您，您說什麼！」我驚訝道，「您準備答應馮家的要求！」
「沒錯！」父親一臉的認真。「工部尚書！修兒，你知道嗎？從父親踏入這個官場開始，就盼著有朝一日能當上六部尚書！雖然知道丞相的官位更大，但『伴君如伴虎』，時日一久容易功高蓋主，而成為皇上除之後快的心腹大患！工部尚書，哈哈哈，等這一刻為父已經等了二十多年了！如今，差一步就能成功了，為父為什麼要放棄！難道，再去等二十年？修兒！你認為除此之外，以後還能有這麼好的機會？」
「父親，難道您真的要幫助外人，打擊三妹！」我實在不希望與自己的妹妹為敵。
「哼！穆雅那個賤人！」父親沉著臉，一臉憤恨道：「仗著有皇上寵著，連為父都不放在眼裡了！這種不孝之女，要她何用？！如今，她有這個捨生取義，來光大穆家的機會，也算是她上輩子積來的福氣！再說，是她自己不識抬舉，持寵而驕，得罪了馮皇后，恨得馮家要將她除去，這個爛攤子難道還要讓穆家來替她收？」
「父親，若是賢妃失勢，對穆家也有害無利啊！」我勸道。的確，穆家能有今天，三妹也功不可沒，若是她失勢，難道要讓穆家隨之一同衰敗？
「這個，修兒你無需擔心！」父親臉上突然露出了自信滿滿的笑。「為父自有辦法，讓穆家不捲入賢妃之事。再說，等為父當上工部尚書，到時還要靠那個逆女？哼，從穆萱這件事就可以看出，那個女人根本就靠不住！」
「可是，這——！馮家的話，能信嗎？若是他們到時反悔該如何是好？」一向不屑於跟庶族為伍的馮家，竟為了一個女子而來拉攏穆家？這件事恐怕並不那麼簡單。
「反悔？呵呵，如果馮家願意工部尚書之職最後被王家所奪，希望看到自己有天終被王家踩在腳下的話，他們盡可以反悔，這對他們來說無疑於自掘墳墓！」父親不以為然道。
「父親，這，這麼做真的好嗎？穆雅她，畢竟是你的女兒啊！」我還是不想讓父親這麼做。已經虧欠穆雅夠多的了，不願再讓她成為權力的犧牲品。
「夠了！！！」
父親嚴厲地打斷了我，犀利的目光中透著不滿、不耐和失望。「修兒，為父早就說過，成大業者，不拘小節！這種婦人之仁更不該有！且不說，那個逆女現在根本沒把為父放在眼裡。就算她還有點良心，但穆家養育了她這麼多年，又讓她在宮裡享了這麼久的福，難道她不該有所回報？！而且——」
父親的眼神稍微緩和了些，拍著我的背，安慰道：「修兒！為父知道你心軟，不過其實你也不必太擔心她。怎麼說她都是皇上的寵妃，就憑現在皇上這麼喜歡她，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有性命之憂的，最多被打入冷宮，或是貶黜罷了！只要她失勢，也就算如了馮家的意了。待為父當上工部尚書後，我們再多去宮裡看望她也就是了！」
雖然明顯聽出了父親話語中的敷衍，但我還是選擇相信父親。而且，我也理解父親的處境，憑父親的才幹，完全勝任工部尚書之職，可惜由於出身寒門，而被埋沒了這麼多年！這其中的苦楚、辛酸，實在不是常人所能想像。如今，勝利在望，他又如何甘心功虧一簣！
三妹，對不起，我們穆家注定要負你。不過，無論最後你是被貶黜，或是打入冷宮，我們都不會放棄你！
我們所做的事其實不難，就是讓穆家在宮裡的探子監視穆雅平時的一舉一動，並及時向父親匯報，同時我們揀其中有用的，提供給馮家。但是令我不解的是，那個負責監視穆雅的探子，不是別人，而是穆雅的侍女——小桃！
其實，比起穆雅，我對小桃的印象反而更深。小桃的母親叫茗兒，當初是我母親的貼身丫鬟。她平時恪守本分，也很勤快，頗得母親歡心。然而，就是這樣一個老實的丫鬟，有天居然莫名其妙地懷孕了！母親最厭惡這種傷風敗俗之事，但念這丫頭跟隨自己這麼多年，心思又單純，想來該是受了哪個負心男人的誘騙。於是，母親讓她招出那個「姦夫」，準備嚴厲懲治那個男人。然而，無論是被盤問、囚禁、甚至動家法，茗兒卻始終都不肯招，直到母親要打掉她肚子裡的孩子，並把她趕出穆家，她這才屈服了。但是，她求母親先讓她把孩子平安生下來。母親一時心軟，答應了她，把她關在後院一間荒涼的木屋內，派一個口風緊的嬤嬤照顧她。
然而誰想，在茗兒生下孩子的第二天，她就突然暴斃了！茗兒的死狀很離奇，雖然是上吊的，但脖子上卻有很明顯的另外一個人的手印！也就是說，茗兒很有可能是先被掐死，然後再被人掛在房樑上的。然而，她死時的面容卻很安詳，也沒有絲毫掙扎的痕跡，似乎是甘願赴死的。種種跡象表面，殺她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姦夫」！
可惜當時，那個照顧她的嬤嬤正去給那生下的女嬰洗身子，不在屋裡。而那間小屋很偏僻，平時少有人去，所以根本毫無頭緒。本想報官，但這種有辱門風之事實在不宜外傳，也只好作罷。但是那個兇手沒有抓到，恐怕府裡人心惶惶，所以母親就宣稱茗兒是自盡的。知道這件事真相的，其實就只有母親和那個嬤嬤，而我則是當時恰好從屋外路過偷聽到的。
而作為那個「姦夫」的孽種，母親本想把她淹溺，但一想到茗兒與自己感情深厚，而且之前茗兒她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孩子生下，也就算了。將孩子交給了那個嬤嬤撫養。她出生的那年正好後院的桃花開得頗旺，於是就被叫做小桃！
穆家上下都知道小桃是茗兒與外人私通所生下的，雖然心照不宣，但背地裡都稱她「野種」！隨著小桃逐漸長大，她長得也越來越像茗兒，母親嫌她礙眼，在她四五歲時，就調她去服侍當時剛滿月的三妹。就我所知，小桃在穆家的日子，也並不比三妹好多少——服侍著不被重視的三妹，平時還常受府裡人的白眼。當初，我在欺負三妹的時候，作為下人的她也沒少受牽連。
就是這樣一個無親無故，在穆家飽受欺凌的丫鬟，她又憑什麼能為穆家冒這麼大的風險？
她現在是穆雅的侍女，又和穆雅從小相依為命，只要三妹還受寵，她的日子應該也不會差，她又為何要這麼毫無保留地把穆雅在宮裡所有的信息透露給我們？我百思不得其解。
此事，我曾詢問過父親，但照父親的話說，小桃本不該生於世，但穆家卻養了她這麼多年，讓她回報穆家的養育之恩，也理所應當。然而，真的是這樣嗎？雖然有點說不通，但我從不敢懷疑父親的話。
在小桃所提供的種種有關穆雅的情報中，我們竟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皇上準備推行「以科考舉賢士」的選才制度，以此來徹底擺脫世族的牽制！而想出這個改革措施的人，居然是穆雅！
以科考舉賢士，也就是他們所說的「科舉」，以相應的考試來選拔人才來代替原來的品評，甚至穆雅還提出「取士不問家世」，以此來徹底剔除世家在官職任免上的優先！這，對於像父親這般懷才不遇的庶族來說，實在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我實在沒有想到，從小只讀過些《女誡》、《孝經》等書的穆雅，竟然有如此才華！莫非，父親這麼多年的辛苦，她也都看在眼裡嗎？所以，才甘冒後宮干政，這樣的天下之大不韙，來提議皇上改革選才制度，讓真正有才之人一展所長！她，真的不愧是穆家的女兒。我第一次感覺如此幸運，能有這樣的妹妹，而同時也感到了深深的自責——她，心心唸唸都想著穆家，但我們卻正在做著傷害她的事！
然而，我卻萬萬沒有料到，父親為了盡快讓穆雅失勢，居然把有關「科舉」的事毫無保留地透露給了馮家！甚至，他還找到了當年李氏嫁入穆家之前，一個傾慕她的男子，並以他的家人為要挾，逼他承認當年與李氏之間有姦情，這才生下穆雅！
他，他怎麼可以這麼做！
這樣一來，雖然穆家可以全身而退，但穆雅的處境卻更為凶險了，不僅會成為那些世族的眾矢之的，沒有了任何背景支撐的她也會被逼入孤立無援的絕境。而且，「科舉」這件事的真相又如何能讓馮家知道？這樣不僅會影響皇上推行「科舉」，甚至還會連累那些同樣是庶族出身的同僚！
我苦勸父親，希望他能罷手，至少放穆雅一條生路。卻被父親斷然拒絕了，父親還將我嚴厲地叱責了一番，說只要世族的權力還在，那個所謂的科舉是不可能成功的。他不能在這個時候，讓穆家限於危難！而且，這一切都是穆雅咎由自取！
然而，我卻從中絲毫感覺不到他對於穆家的擔憂。若不是他過分執著於尚書之位，這一切又怎麼會變成這樣？他，真的是我從小尊敬的父親？為了登上夢寐已久的尚書之位，居然可以連自己的女兒都這麼殘忍地拋棄！我覺得自己已經越來越看不懂他了。可惜，我是他的兒子，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所謂「天下無不是之父母」，除了不情願地服從父親，我竟什麼都做不了！
然而，我更沒有想到的是，本以為皇上會念在穆雅與他夫妻一場的情分上，為她脫罪，或者至少饒她一命！可誰想，他居然下旨將三妹凌遲處死！
凌遲！！！
這種用於折磨那些罪大惡極的奸佞的殘酷刑法，怎麼可以用在無辜的三妹身上！！！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官場？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可以六親不認，甚至包括自己曾經深愛的人，都可以這般傷害！穆雅，她大概做夢都不會想到，她就這樣被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推入了絕境！
早朝，通常只有三品及以上官員才可以參加，因為我有重要的折子要呈，故而才暫時能夠站在正殿裡。不能想像，穆雅在遭受酷刑摧殘的同時，父親卻大言不慚地在大殿對他人說穆雅是李氏與他人暗結胎珠所生下的孽種！我心感覺冰冷冰冷的，連最後的一點溫暖都被父親無情的話語給抽去了！
對不起，父親，我實在無法原諒你對穆雅所做的一切，但是礙於孝道，我卻無法阻止你，所以，我只能選擇離開！
沒錯！
我準備呈的，就是我辭官的奏折！事到如今，我也已經看透了這個所謂的官場，仕途本非我所好，又何必在其中苦苦掙扎，到最後變得像父親一般地無情！
然而，就在這時，奇異的事情發生了——一身白衣的穆雅，居然毫髮無傷地進入了正殿，令在場的人大吃一驚，其中也包括我！
我實在想不到，穆雅竟然還會武功的！她，真的是我妹妹？！不僅如此，接下來的一系列事，更是令我們大開眼界，在皇后、太后，甚至皇上都準備捉拿穆雅之時，神鳥鳳凰竟突然現身，將擊殺她的侍衛們震昏！
直到這時，我才知道，這名女子，居然是傳說中的神仙！而我妹妹穆雅，原來早在一年多以前，因為小產而鬱鬱而終了！而害死她的兇手，就是與父親結盟的馮家！
仙女用她的神力懲罰了皇后和太后，為穆雅和她的孩子討回了公道。當然，她也沒放過父親，只聽她淡淡地對父親說道——
「侍女小桃，其實，是你的私生女吧！」
「什麼！」
在原本肅靜的大殿上，我不禁驚訝地叫出聲來，抬頭看到仙女一臉的肯定，再看看我父親，竟然沒有絲毫反駁，臉上就只有驚恐！那麼說，這一切都是真的了！
侍女小桃，根本不是什麼「野種」，而是父親的私生女，我的親妹妹！原來，那個害死茗兒的真正兇手，居然是父親！之前，他能夠那麼自信小桃不會背叛他，原來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他，不僅為了保存自己家世清白而殺了小桃的母親，還利用小桃來陷害自己的另一個女兒！
呵呵，穆符儀！你還真是個好父親啊！
在我心目中對於父親僅有的尊敬與愛戴，剎那間，消失地無影無蹤。如果可以，我寧願自己不是穆符儀的兒子，穆家的長子，也就不需要因為孝道而去承受良心的煎熬！所以，當我看到一個驚雷在仙女悲憤的叱責中劈向父親時，我居然覺得大快人心！
仙女最後還是孤獨地離開了。雖然被仙女的雷劈了，但父親並沒有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而皇上後來也沒有治父親和太后她們的罪，這其中的緣由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皇上也是那個深深傷害她的人，所以他沒有懲罰別人的立場。而且，皇上還是下令任何人都不得向外透露那天所發生的事，否則將受嚴懲。
我心裡清楚，仙女那天所說的話的確是驚世駭俗，且不說男女平等、直系血親與五代以內的旁系血親禁止通婚、姓氏只是個虛名等等平時我們連想都不敢想的事。單是她對太后說的那番話——
「在這個時代，沒落或是滅門，永遠是權傾一時的豪門望族最終的結局，無論它曾經是多麼顯赫！從古至今，無一例外。」就已經足夠在在場所有人的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這，是許許多多的為官者、爭權奪力的人從未意識到，或者意識到卻從不敢承認的事實！就像父親、就像太后，以及那些為名利、為權勢不擇手段的人一樣，到頭來，他們又真正得到了什麼？
不過現在，這種種是是非非已經都與我無關了，在事情過後的第二天，我就辭官，並攜妻兒搬出了穆家。父母建在而分家，原本是大不孝之事，但此時此刻，我已不在乎世人的看法，說我不孝也好，忤逆也罷。如今的我，已經不知該以什麼樣的眼光去看待，這個我稱為「父親」的男人！仙女說得沒錯，子女不是父母的私有物，或者說從他出生的一刻起，他就是一個嶄新的生命，有自己的心智與思想，不從屬於任何人。
從今以後，我，只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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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因為這章有點長，所以多花了些時間。
原本，我準備先寫穆修的番外，然後是陳平的，最後才是龍雲軒的，因為能讓原本深愛嵐欣的軒，突然變成這樣，這其中有各種複雜的因素及背景，需要通過之前兩個人的番外來詳細交代一下。
但看到大家都這麼迫不及待地要看龍雲軒的番外，只好先把龍雲軒的番外提上來了，最後再寫陳平的，雖然這樣陳平的番外成了「雞肋」，但也不好不寫。
由於最近比較忙，所以龍雲軒的番外，應該會放到端午節左右上傳，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