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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五十一回 竹枝輕敲驅盜首 書生長笑懾魔頭 文 / 梁羽生

    忽聽得「噹」的一聲,楊潔梅手中的青鋼劍也掉在地上了。

    不過她的兵器脫手卻和鍾無霸等人不同,他們的兵器是給黑衣婦人打落的,楊沽梅卻是由於驚惶過甚,自己失手跌落了兵器的。

    龍天香站在她的身旁,見她面色蒼白如紙,吃一驚,驀地心頭一動,說道:「梅姐別慌,來的敢情是、是——」

    話猶未了,只聽得喬拓疆「啊呀」一聲,跟著已在說道:「來的敢情是辛十四姑麼?久仰了!」

    辛十四姑冷冷說道:「算你還有眼力。」

    喬拓疆道:「請問辛女俠來意如何?咱們可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辛十四姑道:「不錯,過去是井水不犯河水,但現在你卻犯了。你明明知道侍梅是我的丫頭,你居然還敢將她綁架!」

    喬拓疆道:「請你把令婢帶走,我答應以後不再與她為難便是。」

    辛十四姑冷笑道:「哪有這樣容易,我既然來到這裡,這件事我就不能不管了。」

    喬拓疆跟珠一轉,忽地說道:「此事關係重大,你剛才既曾說過,不打算幫哪一邊,那麼咱們談一宗交易如何?」

    辛十四姑道:「我是有話要和你說的,你們這一夥都給我退出邵家莊去,過後我自會來找你們。」

    鍾無霸拿起獨腳銅人,靠近喬拓疆,說道;「舵主,咱們來得不易,難道——」

    辛十四姑冷冷說道:「喬拓疆,你是耳朵聾了?還要我再說第三遍麼?還是你敬酒不吃要吃罰酒?」

    喬拓疆把手一揮,說道:「好,難得辛十四姑青眼有加,願與喬某商談。這杯敬酒我是卻之不恭了。鍾兄弟休要多言,咱們走!」

    邵湘華看見仇人退走,眼中便似要噴出火來。

    但因義父受傷,而且辛十四姑又說明了並非來幫忙他們的,邵湘華只好暫且壓下怒火,由得他們走了。

    辛十四姑哼了一聲,說道:「侍梅,你眼中還有我麼?」

    楊潔梅道:「請主人恕我擅離幽篁裡之罪。」

    辛十四姑道:「你私逃也還罷了,為何害我侄兒?」

    楊潔梅牙根一咬,亢聲說道:「我本是好人家的女兒,遭人拐賣,才做了你家的丫頭的。如今那件事不做也已做出來了,你要如何便如何吧。」

    辛十四姑冷笑道:「你這丫頭倒是嘴硬,跟我走!」

    邵家兄妹和龍天香不約而同的攔在她們中間。

    辛十四姑哼了一聲,說道;「你們這幾個小輩膽敢阻止我管教丫頭?」

    邵湘華道:「楊姑娘的父親也是武林中有名望的人物,請你念在武林同道的份上,就放了她吧。」

    龍天香道:「令侄也曾親口說過,不再當她是個丫頭。」

    辛十四姑道:「我早就知道她是楊大慶的女兒了,不是為此,我才不會待她這樣好呢。哼,但她如今卻竟敢忘恩負義!你們退開,侍梅,你跟我走!」

    邵家兄妹,龍天香,武玄感四人都站在楊潔梅面前,排成一列,誰也沒有退開。

    辛十四姑緩緩舉起竹杖,淡淡說道:「好呀,你們邵家莊的人是不是要和我動手?」

    邵元化嘴角尚自滴出鮮血,慌忙叫道:「且慢,且慢!」

    辛十四姑冷笑道:「我可沒有工夫等待你們,求情的廢話你別說了,不敢和我動手,那就趕快退開!」

    邵湘瑤叫道:「爹爹,楊姐姐如今也算得是咱們邵家的人了,剛才你敢於抵抗喬拓疆,不讓喬拓疆將她擄去,如今卻又拱手將她送入虎門,不怕江湖上的好漢笑活麼?」

    辛十四姑道:「好,你們怕人笑話,那是定要動手的了?邵元化,你上來吧,我還不屑於打這幾個小輩呢!怎麼,你不敢上來?我可不耐煩等候了!」

    辛十四姑舉起竹杖,正要打走邵家兄妹等人,忽聽得狂笑之聲,遠遠傳來,轉眼間那笑聲已是如在耳邊,震得每一個人的耳鼓嗡嗡作響。

    辛十四姑吃了一驚,舉起了的青竹杖不知不覺又放下來。回頭一望,只見那人已經進了園子,是一個年約三旬開外的中年書生。

    這書生手中搖著一把折扇,笑聲一收,冷冷說道:「你就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辛女俠辛柔荑麼?嘿嘿,人家說聞名不如見面,我卻要說見面不似聞名了!」

    辛十四姑怒道,「你是不是笑傲乾坤華谷涵?」

    笑傲乾坤道:「不錯,正是區區。」

    辛十四姑道:「你說見面不似聞名,這是什麼意思?」

    笑傲乾坤道:「你本有女俠之名,欺負一個可憐的小姑娘,不嫌有**份麼?」

    辛十四姑道:「辛柔荑早在二十年前死了,什麼俠義道不俠義道的與我可沾不上邊。你別給我臉上貼金,我只知道來找我這丫頭回去。」

    笑傲花坤道:「好,你要找她,我也正要找你呢!」辛十四姑竹杖一舉,說道:「好,你劃出道兒來吧!」

    笑傲乾坤笑道:「辛十四姑,你誤會了。我來找你,並不是想要和你打架。」

    辛十四姑道:「那你為了什麼?」

    笑傲乾坤道:「向你打聽一個人!」

    辛十四姑心頭一震,亢聲說道:「什麼人?」

    笑傲乾坤緩緩說道:「洛陽的韓大維韓老英雄,聽說他是在你家養病的,我們曾經到過你的家中,卻找不著他。你將他藏到哪裡去了?」

    原來笑傲乾坤華谷涵是受了韓佩瑛之托,聽說辛十四姑的行蹤在江南有人發現,故而特地來追蹤她的。

    辛十四姑最忌諱的就是別人提及她和韓大維的私情,不由得臉上通紅,老羞成怒,說道:「關你什麼事,要你多管?」

    笑傲乾坤又是哈哈一笑,說道:「雖然不關我的事,但韓大維的女兒要找父親,我受她所托,這總可以管得著了吧?」

    辛十四姑道:「你叫那丫頭來和我說。」

    笑傲乾坤道:「她遠在山東的金雞嶺呢!」

    聿十四姑道:「別說我不知道韓大維的事情,知道我也不和你說。」

    笑傲乾坤冷冷說道:「你不願意和我說,我也不能勉強你。好,那你走吧,但只許你一個人走!」

    辛十四姑正要去拉楊潔梅,聽了這話,呆了一呆,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笑傲乾坤輕搖折扇,站在她們兩人之間,說道:「這位楊姑娘是我們金雞嶺的朋友,她已經不是你家的丫頭了,你不能將她帶走!」

    辛卜四姑怒極氣極,冷笑說道:「從來沒人敢在我的面前指手劃腳,要我這樣那樣!你雖然名譽武林,我辛十四姑也不見得就怕了你!」

    笑傲乾坤道:「凡事抬不過一個理字,你逼良作賤,算是什麼俠義道的所為?」

    辛十四姑道:「第一,我沒有工夫和你講理!第二,我也早就對你說過,我辛十四站從來不以俠義道自居。你要庇護這個丫頭,那也容易,勝了我手中這根青竹杖再說!」

    笑傲乾坤本來是個狂傲異常的人,做了北方的綠林盟主蓬萊魔女的丈夫之後,狂傲之氣方始暫且收斂。此時聽了辛十四姑一派蠻不講理的說話,不覺狂氣復發,縱聲笑道:「好,你不講理,我更是不講理的祖宗!你這根青竹杖有什麼值得寶貝,讓我瞧瞧!」

    辛十四姑一杖向他戳去,喝道:「瞧個夠吧!」這一招閃縮不定,有如毒蛇吐信,可以隨機應變,襲擊笑傲乾坤的七處要害**道。只要笑傲乾坤稍一不慎,就要給她乘虛而入。

    笑傲乾坤笑道:「也不見有什麼稀奇!」隨手把折扇一撥,就把她的青竹杖撥開了。

    辛十四姑大吃一驚,心裡怨道:「怪不得人家把笑傲乾坤夫妻和武林天驕並稱武林三傑,果然是有點真實的本領!」

    殊不知笑傲乾坤解這一招,看來雖然似是信手一撥,毫不費力。其實卻是發揮了他高深的武學造詣,全神應付,方能達到如此境界的。笑傲乾坤撥開了她的青竹杖,也是不由得微微一凜,口裡雖然在調侃她,心裡則在想道:「辛十四姑少年之時有辣手仙姑的外號,杖法變出劍法,果然是奇詭無比,名不虛傳!」

    兩人各以上乘武功搏擊,竹杖吞吐,折扇翻飛,雖然不似刀劍碰擊的那樣表面看來猛烈,但雙方的內力四面盪開,旁觀的人都有立足不穩的感覺,不知不覺的逐漸退後,空出了一個方圓十數丈的大圓圈。

    辛十四姑的招數愈出愈奇,每一招青竹杖都是點向笑傲乾坤的要害**道。笑傲乾坤目光不離她的杖尖,折扇倏合倏張,張開來時當作盾牌招架,說也奇怪,折扇雖是一張薄紙,辛十四姑的青竹杖卻戳它不破,一沾上就滑過-邊;合起來時就當作判官筆使,一樣的點向辛十四姑的要害**道。

    辛十四姑暗暗吃驚,心道:「他這卸力化勁的功夫實是非我所及!只怕我的青竹杖要輸給他的折扇了。但我若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面子卻是保不住了!」

    辛十四姑是個十分顧體面的人,她給笑傲乾坤調侃,嚥不下這口氣,是以雖然想走,卻仍然不走,還在冀圖僥倖。

    心念未已,忽聽得笑傲乾坤一聲長笑,突然折扇一壓杖頭,左手伸出,閃電般的就把辛十四姑的青竹杖奪了過去,笑道:「也不見得是什麼寶貝,瞧過了,還給你!」辛十四姑竹杖被奪,大驚之下,恐防對方追擊,本能的縱出數丈開外。竹杖飛來,她還怕對方用上內力,慌忙霍的一個「鳳點頭」,竹杖從她頭頂飛過,直飛出了圍牆之外。

    這根竹杖其實的確是一件寶物,是只有崑崙山上才有的一種「綠玉竹』制的,這種綠玉竹彈性極強,而又堅逾鋼鐵。辛十四姑費了許多氣力,攀崑崙山之崩,方才獲得一枝。此時給笑傲乾坤擲出牆外,她也只好不顧面子,趕忙躍過牆頭,拾起竹杖,跑了。

    笑傲乾坤哈哈笑道:「這女魔頭目中無人,也該讓她稍稍吃點苦頭。只可惜韓大維的下落,仍是不能得到。」

    邵元化上前道謝,笑傲乾坤道:「不必客氣。邵莊主你受了傷,我這裡有顆少林寺老和尚送的小還丹,你把它服下,回去歇息吧。不必招呼我了。」

    楊潔梅道:「華大俠,多謝你救了我。不過我和金雞嶺的人並無相識,華大俠剛才說——」

    笑傲乾坤笑道:「金雞嶺上有你一位朋友呢,你忘記了?」

    楊潔梅詫道:「是哪一位?」

    笑傲乾坤笑道:「就是那位曾經得過你幫忙的韓佩瑛姑娘,你忘記她了?」

    楊潔梅道:「我怎能忘記韓姑娘,只是身份懸殊,我怕高攀不起。」

    笑傲乾坤道:「令尊的大名可是大慶二字?」

    楊潔梅道:「不錯。華大俠可是認識家父?」

    笑傲乾坤笑道:「餘生也晚,我出道之時,令尊早已閉門封刀,無緣結識了。不過,韓姑娘的父親韓大維韓老前輩卻是和令尊頗有交情的。」

    楊潔梅道:「真的麼?我遭人拐賣之時,年紀還小,家父生前有些什麼朋友,我都不知道。」

    笑傲乾坤道:「韓姑娘本來也是不知道的,到了金雞嶺之後,見了她的父執之輩,說起來方始知道。有人已經打聽到你的下落,知道你是遭人拐賣,落在辛十四姑這個女魔頭的手中。實不相瞞,我這次來到江南,固然是因為受了韓佩瑛之托,找尋她的父親,同時也是為了要查訪你呢。」

    楊潔梅大為感動,說道:「我是個孤苦無依的薄命女子,得華大俠和韓姑娘這樣關心,真是不知要怎樣感激你們才好。」

    笑傲乾坤道:「韓姑娘也是很惦記你呢,你若沒有別處地方好去,不如到金雞嶺去和她一起,也可以見見你爹爹生前的一些好朋友,好麼?」

    楊潔梅道:「這是求之不得,不過,我想遲兩天方才動身。」

    在她說話之時,邵湘華露出了心緒不寧的神態,一雙眼睛,一直朝著她看。

    笑傲乾坤何等聰明,早已看出他們之間定然有點什麼不尋常的關係,於是哈哈一笑,說道:「對,也不必急在一時,你們商量之後再說吧。」

    奚玉帆道:「韓姑娘已經到了金雞嶺,那麼谷嘯風想必也是在金雞嶺吧?」

    笑傲乾坤道:「不錯,谷嘯風是和她一起到金雞嶺的。不過因為他要替金雞嶺的義軍和江南的同道聯絡,現在亦是已經來了江南。」接著說道:「他和韓姑娘經過一場風波之後,現在已經和好如初,只要找著她的父親,他們就可成親了。百花谷之役早已事過境遷,我想你也是一定不會放在心上的了。」

    笑傲乾坤只知道谷、韓的婚變是因奚玉帆的妹妹而起,卻不知道奚玉帆也曾經暗戀過韓佩瑛的。

    奚玉帆又是歡喜,又是有點尷尬,說道:「這可真是太好了。可惜不知道谷嘯風現在何處,我很想和他見面呢。」

    笑傲乾坤道:「你準備上哪兒?」

    奚玉帆道:「我想到臨安去找文大俠。」其實他是要去找尋他的妹妹。他還不敢相信奚玉瑾當真是嫁了文逸凡的掌門弟子。

    笑傲乾坤道:「我和文逸凡多年未見,也很想見一見他,咱們一同去吧。」

    此時邵元化業已服下那顆小還丹,回房歇息了。髮妻劉氏夫人進去照料他,留下高氏夫人和邵湘華、湘瑤兄妹陪客。

    高氏夫人道,「華大俠,難得你大駕來到,請你多留一天。」似乎有話想說,卻又有所猶疑,不敢說出。

    笑傲乾坤忽地「咦」了一聲,盯著她說道:「你剛才和那女魔頭交過手麼?」

    高氏夫人道:「沒有呀!」

    楊潔梅忽道:「伯母,你試吸一口氣,左脅下是不是好像針刺一般?」

    高氏夫人大驚道:「你怎麼知道?」原來她早已試過了,不用作深呼吸已是感到脅下隱隱作痛,試一運用真氣,更是痛得厲害。她不知受的是什麼傷,正想向笑傲乾坤請教。

    楊潔梅道:「伯母,你是給辛十四姑暗中下了毒!」

    此言一出,不但高氏夫人登時變了面色,笑傲乾坤也是甚為驚駭,說道:「這女魔頭下毒的功夫果然是天下無雙,連我也看不出來!」

    高氏夫人知道楊潔梅是辛十四姑的得寵丫頭,料想她曾跟辛十四姑學到一些使毒的本領,驚魂稍定,問道:「楊姑娘,我中的是什麼毒,還能有救麼?」

    楊潔梅遲疑半響,說道:「你中的恐怕是金蠶蠱,救是有得救,但這解毒之法,我卻沒有學過。中了這種蠱毒,有時要數月之後方始發作,但也說不定在三五天之後就會發作。」

    高氏夫人越聽越是吃驚,痛得更加厲害了,不禁罵道:「我和那女魔頭自問無冤無仇,不知她為什麼要下毒害我?」楊潔梅也是莫名其妙,心裡想道:「我害了她的寶貝侄兒,本來她應向我報復才對,何以卻會選中了高氏夫人下這毒手呢?」

    笑傲乾坤道:「我有天山雪蓮泡製的碧靈丹,雖然不是對症解藥,或者也可以使毒性減輕一些。」

    高氏夫人知道天山雪蓮是極為難得之物,但她也略懂毒物之學,知道中了蠱毒,必須下蠱之人方能解的。歎了口氣,說道:「死生有命,我也不想耗費你的碧靈丹了。」

    邵湘華兄妹扶她進去歇息,高氏夫人忽道:「湘瑤,你去服侍你的爹爹。」邵湘華向笑傲乾坤告了個罪,扶他義母進去。笑傲乾坤本來就要走的,但此際卻是不便馬上走了——

    瀟湘書院掃瞄,大鼻鬼ocr——

    笑傲乾坤和奚玉帆、厲賽英、楊潔梅等人在客廳等候,準備待那湘華出來再行告辭,過了一會,邵湘華出來說道:「厲姑娘,楊姑娘,家母想要見見你們,請你們進去。」

    厲賽英隱隱猜到高氏夫人想要和她說的是什麼了,楊潔梅心裡卻是藏著一個悶葫蘆,不知她是為了何事。

    邵湘華帶她們進入高氏夫人的臥房,看看他的義母,說道:「要不要我出去一會?」

    高氏夫人說道:「你也留下。我要說的事和你們三個人都有關的。」

    邵湘華驚疑不定,只見義母已向厲賽英招一招手,請她走到床前,說道:「厲姑娘,你是不是有一位師伯,名叫丘抗?」

    厲賽英道:「不錯,但這位師伯在我出世之前已經死了。」

    高氏夫人說道:「你有一位師姐,你知道嗎?」

    厲賽英道:「曾聽爹爹說過,說是丘師伯的唯一徒弟,丘師伯將她當作女兒一樣看待。後來卻不知什麼緣故,離開了她的師父私逃了!」

    高氏夫人緩緩說道:「我就是你那位師姐!當年之事,我是後悔得很!」

    厲賽英心道:「果然給我料中。」故作驚詫說道:「師蛆,想不到我會見著你。爹爹說師伯臨死的時候還在惦記著你呢,當年你是為了什麼事情離開他的?」

    高氏夫人歎了口氣,說道:「此事說來話長,要從差不多一百年之前說起!」

    邵湘華更是驚詫,心裡想道:「百年之前,只怕外祖還未出世,不知義母何以要從這麼遠說起?」

    高氏夫人說道:「你們先聽我說個故事。百年之前,那時宋室尚未南遷,京城是在汴梁。那年金寇入侵,攻陷汴京,徽欽二帝給金寇擄去,宋室方始南遷的。

    「城破之日,宮中有個掌管內庫的太監冒了極大的危險,偷了幾件寶物出來。

    「那些寶物當然都是價值連城之寶,但其中最寶貴的卻是一幅**道銅人的圖解。比起這份圖解,內庫所有的寶物加起來恐怕都不及它!」

    厲賽英吃了一驚,說道:「我聽爹爹說過,**道銅人的圖解不但是醫學上的珠寶,而且也是武學上的奇珍。聽說金寇攻陷汴京之後,將宋宮中的**道銅人搬回大都,但因得不到正確的圖解,金國數代的皇帝,曾費了幾十年的時間,集中了全國的武學高手與名醫,來研究**道銅人,這才重新弄出一幅圖解,但恐怕仍是比不上原來那份圖解的詳盡呢!」

    高氏夫人忽道:「你有沒有學過圖解上的點**功夫?」

    厲賽英怔了怔,說道:「爹爹也只是知道宋宮中有這麼一個**道銅人,連見也沒有見過!我又焉能學會?」

    高氏夫人道:「真的嗎?」突然中指一彈,點著了厲賽英的**道。厲賽英晃了一晃,幸虧得楊潔梅扶住,才沒倒下。

    邵湘華大驚道:「娘。你怎麼啦?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厲姑娘?」

    高氏夫人吁了口氣,緩緩說道:「不錯,你是沒有學過。否則你就決不會給我用普通的點**手法制服了。」說罷,這才輕輕的在厲賽英身上一拍,解開了她被封的**道。

    厲賽英道:「師姐,你為何要試我?「

    高氏夫人道:「因為我以為這份圖解是在你的爹爹手中?」

    厲賽英道:「怎的會在我爹手中?」

    高氏夫人道:「我以為是在我的師父去世之後,傳給了他的師弟、你的爹爹的。」

    厲賽英詫道:「你不是說這份圖解已經給一個太監盔走了嗎,怎的又會落在我師伯手中?如果真的是落在他的手中,你是他最寵愛的徒弟,他是應該傳給你了。」

    高氏夫人說道:「所以我一直是懷疑不定,不知師父是否真的得到了這份圖解。但現在看來,大概是假的了。」

    厲賽英道:「何以你有這個懷疑。」

    高氏夫人道:「我會慢慢告訴你的,你坐下來聽我說吧。」

    喝過了一杯茶,高氏夫人接著說道:「剛才我說到那個太監盜走宮中內庫的寶物,你們想必也是在懷疑他了。」

    邵湘華道:「是呀,這個太監得皇帝寵信,在宋帝國破家亡之日,他不報皇恩,反而乘危盜寶,也實在是太可惡了!」

    高氏大人道:「不,你猜錯了。這個太監止是懷著孤臣孽子之心,忠於主上,才這樣做的。」

    邵湘華道:「哦,我明白了。他是為了不讓這份稀世之珍落在金寇之手,並非為了自己偷的。」

    高氏夫人道:「不錯。他本來是個武林人物,最初是因為想要學這**道銅人圖解的點**功夫,才淨身入宮當了太監的。

    「後來在汴京陷落之時,他冒險盜寶,**道銅人圖解的奧秘,他還未曾參透十之一二,但他可沒有再練了。他說他若是藏之名山,傳之後代子孫,別人一定以為他是為了私利,他要把它送還繼位的皇上。」

    邵湘華道:「原來他是懷有這樣苦心,後來怎樣?」

    厲賽英卻在想道:「奇怪,師姐怎的知道這樣清楚?連那太監想些什麼,她都知道。」

    高氏夫人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微笑說道:「你們想知道這太監是什麼人嗎?他是我的叔祖,姓高名鷂。七卜歲以上的武林前輩,大概都會聽過他的名字。」

    第一個謎底揭開了,厲賽英道:「原來如此。那麼這份圖解後來哪裡去了?」

    高氏夫人道:「他盜寶之後,設法逃出京城。後來宋室南遷,奸臣秦檜當國,這份圖解,若然送回臨安,只怕會落在秦檜手中。因此他就一直將它藏著,等待秦檜死了,有忠臣柄國之時,方始準備歸還內庫。」

    邵湘華歎道:「奸臣恐怕是死不完的。秦檜死了有史彌遠,史彌遠死了有韓-胄。爹爹不就是因為事事給韓-胄掣肘,才寧願自解兵權,告老還鄉麼?」

    高氏夫人道:「過了四十多年,我那叔祖年紀漸老,秦檜還沒有死,他自知等不及了,在他病重之時,把他一個侄子叫來,將這秘密告訴他,要他發下重誓,無論如何把那匣珠寶連同**道銅人圖解送回臨安。若是做不到的話,也絕不能據為已有。他的侄子就是我的爹爹了。」

    厲賽英道:「師姐世代忠良,可敬可佩!」

    高氏夫人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片紅雲,半響說道:「說來慚愧,我的爹爹並非如你所想像的那樣秉性忠良。我、我也不是。」

    此言一出,大家都是感到意外,甚是尷尬,誰也沒有說話。過了一會,還是厲賽英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份圖解後來下落如何,還望師姐見告。」

    高氏夫人道:「我的爹爹實是想據為已有,當時向叔父發下了毒誓,只盼能得這份寶圖,可是卻不如他所願!」

    厲賽英問道:「為什麼?」

    高氏夫人道:「叔祖講了這個秘密之後,又再說道:不是我不敢信你,但茲事體大,你一個人也未必能做到。我要另找一個人陪你去,這個人就是楊姑娘你的爹爹楊大慶了!」

    楊潔梅說道:「怎的找上了我的爹爹?」

    高氏夫人道:「你的爹爹當時是汴梁一家鏢局的總鏢頭,為人俠義,叔祖的年齡雖然與他相差甚遠,亦非知交,卻是可以信任他的。於是他要我的爹爹把楊大慶找來,當面將那個寶匣交給楊大慶保管。」

    邵湘華聽得心急,想道:「原來楊姑娘的爹爹是這樣牽連進去的,聽她ri間和喬拓疆說話的口氣,我的爹爹似乎亦是與此事有關,卻不知是如何了?」便即問道:「後來怎樣?」

    高氏夫人淒然一笑,果然說道:「現在可就要說到你的爹爹身上了。」

    邵湘華又驚又喜,說道:「我的爹爹?他也是干鏢行的嗎?」心想:「此事果然是和爹爹有關,今日大概我可以得明真相了。」

    高氏夫人道:「不,你的爹爹並非鏢局中人,他是一位江湖遊俠,不過他卻是楊大慶最要好的朋友。」

    楊潔梅道:「是不是我的爹爹請他幫忙送寶?」

    高氏夫人道:「不錯,你很聰明,一猜就著。」頓了一頓,喘過口氣接著說道:「華兒的爹爹名叫石稜,我的爹爹名叫高傑。為了敘述方便,我不加以尊稱,只叫他們的名字了。楊大慶找他的好友石稜幫忙,高傑本來是不同意的,但因那份圖解在楊大慶手裡,他拗不過楊大慶,最後只好勉強依從,可是他卻在打另一個主意。」

    楊潔梅道:「什麼主意?」

    高氏夫人道;「當然是獨吞寶物的主意了,可是他想來想去,只憑他一人之力,絕不能把寶物搶到手中,獨吞是不行的,他也只好找人暗中幫手了。」

    邵湘華隱隱猜到幾分,問道:「找誰?」

    高氏夫人道:「就是那喬拓疆了。」

    邵湘華心想:「果然不出所料。」但心中仍有疑團,問道:「為什麼不找別人,單獨找他?」

    高氏夫人歎了口氣說道:「是呀,我的爹爹找他,可正是自找禍殃了。不過除了他,我的爹爹就無人可以信任,因為喬拓疆是他的師兄。」

    邵湘華和楊潔梅都是「啊呀」一聲叫了出來,心想:「原來如此!」

    高氏夫人繼續說道:「我的叔祖將那匣寶物交給楊大慶之後,這年冬天就去世了。過了大約四五年,楊大慶聽得南宋的秦檜亦已去世,宋朝有-位將軍名叫虞允文的,忠義雙全,認為時機已到,於是找個藉口結束鏢局,便和高傑、石稜三人,帶了那匣寶物,一同渡江,往江南去找虞允文將軍,意欲拜託虞將軍把這匣寶物轉呈皇上,歸還內庫。他卻不知高傑在這幾年當中,早已佈置妥當,和他的師兄喬拓疆接過頭了。」

    邵湘華道:「那麼這份圖解終於沒有送到虞將軍的手中?」

    高氏夫人說道:「喬拓疆從師弟處知道了這個秘密,知道有這樣一份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圖解,還有好幾件價值連城的珍寶,哪裡還能放過?當然是不會送別虞允文的手中了。

    「寶物藏在鏢局的時候,他是無法下手的,如今送往江南,在路上他就有辦法下手了。不過若以武功而論,他還是打不過楊、石二人的,是以他和師弟陰謀定下詭計,只用智取,不以力劫。」正是:

    秘寶不藏於密室,江湖從此起風波。

    yu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瀟湘書院掃瞄、獨家連載大鼻鬼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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