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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十七章 大年初二 文 / 吉敢

    新歷1月29ri,大年初二,天氣晴朗,陽光暖洋洋的照著大地,去年冬天新歷十二月才來,一月底走,來得遲,去得快,春節猶如秋末般涼爽,不用加大衣,年青人一件襯衫就可以過了。

    早上九點半,張永弟提著一柄三千竹的鞭炮和一袋水果去給馮老師拜年。人家年青仔拜年都是有摩托車開著,而張永弟是走著路去學校,自行車太舊了,如果穿著一身新衣和新皮鞋踏著實在是太不協調了。

    馮老師高興的拖著張永弟進客廳,客廳裡四個年青人正圍著茶几打拖拉機,三個都戴著眼鏡,除了馮老師的兒子馮強外,張永弟還認識其中兩個,前幾天還從他們的手上收回了一些破爛,他們見到張永弟時臉上也出現了驚愕,馮老師介紹說:「這是阿勇,這是阿明,這是阿軍,都是小強同學,也是你的師兄,他們都在上大二,這是張永弟,你們的師弟,不過現在因為家裡的原因沒讀書了。」

    張永弟尷尬的對他們笑笑說:「恭喜發財。」認識自己的是阿勇和阿明。阿勇長得高大,寬額大眼,有一米八左右,阿軍與張永弟不相上下,都是一米七二左右,臉部暗瘡較多,眼長鼻大;阿明則臉部光滑,目光柔和,分發如絲,小白臉一個。

    找了張椅子坐下,馮老師倒著茶說:「小弟,你先坐坐,同他們聊聊,我到後面去幫你伯母,想吃什麼自己拿,別客氣,當成自己家就行了。」張永弟點頭說:「馮老師,別客氣,你去忙。」馮強說:「小弟,會不會打拖拉機,要不要玩兩把,我讓位置給你。」張永弟擺手說:「不用了,你們玩,不用管我,我看電視就行了。」馮強說:「那你隨便了,阿勇,到你做莊了,再打他們一個小干(就是讓對手拿不到四十分),這局就解決了。」

    阿勇摸著牌說:「知道了,過幾個月,世界盃又開賽,今年世界盃又沒中國的份了,每次都是看人家踢,不知道什麼時候中國足球隊才能崛起,鄧小平早就說足球要從娃娃抓起,可到現在,十一億人就找不出十一個會踢球的,你看人家韓國伊朗才多少人,難道就像別人說的一個中國人是一條龍,三個中國人是條蟲。」

    阿明笑著說:「你別杞人憂天了,放心了,下屆世界盃是在日本和韓國舉行,他們兩個作為東道主不用參加十強賽,少了兩個強硬的對手,只要分組不同伊朗和沙特同在一組,中國就有機會第一次參加世界盃了。」

    馮強說:「放心了,其實抽籤也有假的在裡面,下次十強賽肯定不會把幾個強隊分在一起的,只要不出意處,中國隊絕對可以有史以來進入世界盃。」

    阿軍點頭說:「靠撿便宜進世界盃怎麼說也夠窩囊的,不過,我也希望中國隊能進世界盃,畢竟這也是中國人的一個夢嘛,這次亞洲球隊不知能走多遠?看分組的情況,可能在第一輪後全部就打道回府了。」

    阿明說:「看第一輪最輕鬆晉級的可能是巴西隊和阿根廷隊了,6月10號世界盃開幕賽是巴西對蘇格蘭,我看巴西最少要進三個進球。」

    馮強說:「你別說得這麼絕對,足球是圓的,什麼事可能發生,小隊沒有壓力,說不定還能超常發揮,爆冷門在各大賽事也是常見的,當然,小隊最遠也就走到四強。」阿明說:「到時候學校門口小店又可以狠賺一比了,你們學校有沒有賭球的?」其他三人異口同聲的說:「肯定有的啦。」「你們估計這屆世界盃誰會最終奪冠?我還是跟大多數人的意見一樣,應該是巴西隊,畢竟它曾經捧起過四次大力神杯。」

    阿軍說:「我看還是法國隊,畢竟是它佔有天時地利人和,前鋒有超級槍手享利,中場有技術全面的靈魂齊達內,報紙也分析它是威脅奪冠熱門巴西隊的第二熱門。」……

    法國,阿根廷,齊達內,羅納爾多,貝克漢姆,帕薩雷,防守反擊,442型……一個個字眼從他們的口中吐出,全世界最讓人瘋狂的足球運動,對張永弟來說,完全是一個盲點,從小學到初中,從沒一個體育老師說過足球的規則,更不用說是踢過一場足球賽了。

    張永弟不明白就一個足球,能讓他們個個說得眉飛色舞,不一會他們的足球話題又轉到了鄧小平逝世,一國兩制,香港回歸,又說到長江三峽水利樞紐工程成功實現大江截流,利國利民,美國又出售武器給台灣,埃及金字塔新發現,大學生活裡出現某某女生被包事件……聊天內容無所不包,大到國際大事,小到生活瑣事。

    看著他們自個說著,玩著,笑著,個個衣鮮光著,滿面春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馮強偶爾給自己加茶水,才能提示自己的存在。是不屑,還是鄙視,張永弟說不出來,自己完全被忽視了,這種間接的孤立讓張永弟說不出的鬱悶。

    看看自己,雖說自個也是新衣服,新皮鞋,但怎麼看都覺得低落,一個收破爛的同四個大學生同坐一廳,文化的代溝產生出的話不投機,張永弟覺得受辱不是他們,而是自己,來拜年的時間選擇得太不恰當了,張永弟第一次對身份的落差感覺特別強烈和不安,嚼在口裡的糖果都沒味,電視裡的畫面也似而不見。原以為收破爛的工作可以讓自己坦然面對各種人們的目光,現在才知道自卑已深深的銼入骨髓裡了,一個小小的裂縫就可以把自卑**裸的擺出來。

    張永弟無聊的聽著,桌上有包恭賀煙,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因為他想起從進來到現在,他們四個都沒有點過煙。

    「來,來,別玩了,吃飯了。」馮老師叫著,張永弟抬頭一看鐘,十點了,大家走進廚廳,廚廳過去十米又是一間瓦房,瓦房與廚廳之間是天井,見到六菜一湯,香氣盈然,張永弟的肚子不爭氣的咕咕的叫了起來,張永弟面紅羞澀的說:「師母做的菜太香了,套句廣告詞說——就是擋不住的誘惑!」大家都輕笑著,沒想到張永弟會說出這樣一句風趣的話。

    大家坐下後,馮強說:「阿軍,要不要和我爸喝米酒,這酒是自己釀的,很爽口的。」「米酒後勁太大,喝了等下就不能去阿勇家拜年了,還是喝啤酒爽一點。」阿軍說。

    「小弟,你是要飲料,還是要啤酒?」師母一臉慈祥的問著,「媽,他肯定是喝啤酒的啦,他又不是小孩子。」馮強邊說邊拿過杯倒酒,阿勇問著:「莉莉去拜年了?」師母說:「沒有,一早她就和鄰居的阿晶去玩遊園了。」

    「我回來了,媽媽,你看,還是我去的早,今天套到了一隻鴨,阿晶排了兩次隊都套不到。」馮莉莉隨著聲音走了進來。

    遊園,是農場大年初二早上固定舉行的節目,雖然大多數的獎品只是一些糖果圓珠筆之類的,但花樣極多,說字猜謎,蒙眼敲鼓,投圈套活鴨……極受人們所愛。

    馮莉莉紮著馬尾,一米六二的個,鵝蛋臉,笑容可掬,臉色緋紅,泌著細小汗珠,嘴角上揚,睫毛上翹,眼裡充滿得意神色,再加上一套淺綠色連裙,高筒黑皮鞋,斜掛一條灰白色小布包,小布包面上掛著一隻拳頭大的小熊貓,整個人是清純自然,淡麗玉雅,可惜左手提著一隻大白鴨,右手抓著一小紅袋糖,就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了。

    張永弟見到馮莉莉時,心卻猛地收縮,一種麻痺而又舒服的感覺像電流一樣擴散到他全身,臉部發熱,胸口突突的急跳,整個眼裡只有馮莉莉一個人,腳步竟向前走去。去年見到她只是覺得長得還可以,還架著一副眼鏡,書卷氣十足,沒想到今年她稍微一打扮,脫掉眼鏡,竟是如此的翩若驚鴻,真是女大十八變呀。

    張永弟走到了馮莉莉的面前,一股少女特有的體香飄進鼻中,讓他渾身說不出的舒爽,眼裡出現的迷醉和炙熱,讓馮莉莉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從心裡升起,既迷茫陌生而又帶有親切,呆立的用那雙水靈靈的大眼好奇的望著張永弟,而張永弟的背部正好擋住了馮老師他們的視線,看不到莉莉此時的表情。

    「嘎嘎」大白鴨叫了起來,張永弟頓然驚醒過來,慌措的牽強笑著,迅捷的拿過她手裡的鴨說:「來,給我放就行了,你吃飯。」馮莉莉還反應過來,鴨子已被張永弟接了過去。

    張永弟剛轉身,師母便拿過鴨說:「給我就行了,你坐下來吃飯,小莉呀,回來還正是時候,快點洗手吃飯了,不要大家都等你,菜都冷了。」馮老師說:「怎麼不叫人,平時是怎麼教你的,真是越大越不懂事。」

    馮莉莉擠擠眼變著調叫著:「阿民哥哥,阿勇哥哥,阿軍哥哥,阿……」馮老師說:「他叫張永弟……」馮莉莉截斷馮老師的話大聲的叫著:「阿弟哥哥。」「哈,哈,哈」大家都忍俊不禁的大笑起來,阿勇笑著說:「阿弟還哥哥,我真的服了你。你這哥哥叫得還真有點冤,他比你還低兩屆呢?」「什麼?比我小兩屆,怎麼看也不像比我小呀,不行,不行,那我不是吃虧了,快叫兩聲姐姐,難得這裡有人比我小。」

    叫一個稚氣未脫的高二生做姐姐,張永弟還真是叫不出來,只能尷尬的摸著頭,馮強說:「小妹,你看,讓小弟叫你姐姐,把他嚇得說不出話來了。」馮老師擺擺手笑著說:「好了,好了,別鬧了,坐下來吃飯。」

    在張永弟的位置旁加了一張椅子給馮莉莉,身旁似有似無的香氣張永弟覺得面部灼熱,躲開馮莉莉探視的目光,趕緊端起啤酒輕呷著,掩飾窘樣。

    阿民調侃的說:「技術不錯嘛,前兩年我去套鴨,都沒套到,有空教教我投術喲。」「可以呀,不過要給紅包的喲,我可不能白教。」馮莉莉咬著雞腿嘟囔的說,張永弟覺得她的吃樣更是可愛,阿民繼續逗著說:「那你想要多大的紅包呀。」馮莉莉說:「五十,不,要一百。」馮強哈哈的說:「還五十一百呢,投圈,你還不是靠運氣的。」馮莉莉搖著頭嘻嘻的說:「運氣,有本事你去套一隻給我看看,我這是技術。」馮老師說:「真是給了三分顏色,你就想開染房,誇你兩句,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師母說:「你這孩子,就調皮,吃慢點,沒人和你搶。」

    馮莉莉轉頭對張永弟說:「比我低兩屆,那你不是才上初三?」張永弟點點頭,又搖搖頭說:「現在沒上了。」「沒上,那你現在做什麼?」馮莉莉問著。

    張永弟一聽,覺得有股寒氣從心底冒起,臉色一變,還好酒精已把面部染得酡紅,看不出,低頭低聲的說:「現在在收破爛。」

    在心動女孩子面前說出人們眼中最低卑的工作,是怎樣一種感覺?這種感覺與父親逝世帶來的窒息俱滅感不同,而是痛入神經骨髓的頹廢,自卑的傷口再次給撒上鹽,哀默莫過於心死,張永弟端起酒杯,一口氣喝完。

    「收破爛,那你父親不是被閃電……咳,咳……不好意思,對不起。」馮莉莉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張永弟說:「沒關係,都過去了。」馮老師看到張永弟眼神一暗,狠狠盯了馮莉莉一眼,趕緊接過話說:「不說這個了,來,來來,別顧著說話,菜都不吃。」

    大家在張永弟喝酒時都感到他深切的悲。張永弟感到氣氛因為自己而變了,立刻擠出笑臉說:「不好意思,一時想到了我父親,讓大家見怪了,來來來,乾杯。」

    馮強站起來說:「來,一起乾杯,祝大家的生活是越過越好。」……雖然大家盡量想恢復原來歡樂的氣氛,但都不能如願,像有一層隔膜始終夾在大家中間一樣,語言的交流都像斷了水分般,了無生氣。十五分鐘後,飯局就結束了,張永弟也歉意的向大家告辭了。

    抽著煙,走在回家的路上,張永弟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巴掌,本來就是收破爛的嗎?有什麼好傷心的?擺一副臭臉幹嘛,搞得大家都不盡意,心裡愧疚得很,覺得非常的對不起馮老師,至於馮莉莉,成了張永弟晚上夢遺的第一位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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