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節 一針見血 文 / 火先生

    秉桔輕輕地撫摸著劍鞘，它朱紅的顏色像久別情人的紅唇，猶豫了一會兒，他終於將劍鞘握在手心裡，慢慢舉高，在燦燦的燈光下聚精會神地端詳著。良久，伸出右手握住劍柄，微微用力，「錚」地一聲，劍刃從鞘中露出了半截，一泓銀光映在了秉桔的臉龐上。他瞇著眼，靜靜地凝視著這把削鐵如泥、令人膽寒的利刃，一時間感慨萬分。二十多年了，它依然是舊日的模樣，歲月荏苒，卻絲毫沒令它有半分的損壞，半點的頹唐，就連劍鐔處鐫刻的那兩個小字「雲騎」也仍舊端莊醒目，宛如一個軍人的標準軍姿。

    這把佩劍就是秉桔攻下六安集後，統帥部火線頒發給他的一級雲騎士勳章。和軍功章不同，騎士勳章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可以佩戴的紀念章，而是一把由水星稀有的高強度金屬——鑽鋯所鑄成的利劍，它代表著一個軍人最高的榮譽，只能由獲勳本人擁有，並不世襲，一旦本人辭世，勳章便要交回統帥部，在小洋洲的戰爭史上，獲此榮譽的高級軍官並不多見，屈指可數。當日，為了早日結束開封之亂，統帥部許以重獎：哪支以團為作戰單位的部隊首先攻破敵人的六安集，並擒獲義軍首領角氏兄弟，這支部隊的軍事主官便可獲得授勳，希望以此來激勵軍心，盡快平定原住民起義。若非如此，以秉桔的軍事歷程，雖然屢立奇功，但若想獲得這騎士勳章，論資格和戰績著實有些勉強。

    然而，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伏。儘管秉桔憑借自身的實力、家族的背景、良好的出身（重點軍事院校畢業的高材生）和令人艷羨的運氣成為了1436年的軍官之星。不過騎士勳章似乎並未為他延續好運氣，反而為他招來了很多的嫉妒和非議。尤其是他因為賑糧而遇刺受傷，他的行為更為大眾所不解，致使當時他的境況異常地孤立。

    秉桔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將劍刃收回了劍鞘，閉上雙眼退了兩步，坐回了沙發。此時此刻，他的腦海裡再次浮現出那張俏麗可愛，令他魂牽夢繫的臉龐。多少年了，每當他午夜夢迴吹角連營的時候，總會想起這張他深深眷戀的面龐，而記憶中的玉人那淺淺的微笑，溫柔的話語也如同這柄雲騎劍，不曾有分毫的衰敗。

    黛麗和猩猩對視了一眼，黛麗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柔聲道：「桔公爵，你還好麼？」

    秉桔閉目搖手，沒有答話，兩人只得坐回座位耐心等待。如此這般又過了約一刻鐘，秉桔忽然睜開雙眼，臉上的表情平靜了許多，沉聲問道：「那個年輕人現在在哪裡？」

    猩猩沒有回答：「公爵先生，您是否認識這把劍？」

    秉桔此刻心亂如麻，見猩猩所問非答，心裡有點兒惱火：「我當然認識。我問你那個年輕人在哪裡？」

    猩猩淡淡道：「對不起，公爵先生，這個問題我暫時要保密。」

    秉桔濃眉一挑，金髮無風自動：「為何？」

    「這個年輕人這段時間遭受了不少磨難，先是被人誣陷投入監獄，然後遭到非人的審訊和精神折磨。出於對他安全的考慮，我們現在把他秘密保護了起來。」

    秉桔聽完，臉頰一陣扭曲，憤怒的神情裡含著心痛，恨恨道：「哼，這群混蛋。」

    黛麗秀眸光芒一閃，追問道：「哪群混蛋？」

    秉桔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方道：「他現在怎麼樣？」

    猩猩道：「這位年輕人意志頑強，雖然吃了不少苦頭，但精神和健康狀況都還不錯，請您放心。」

    秉桔點了點頭，表情放鬆了些，沉吟片刻，展眉道：「宋先生，你是布議員不久前親自委任的首席調查官，為什麼要插手這件事情？」秉桔雖然蟄居修養，但信息卻不匱乏，猩猩被委任為首席調查官的事情他是第一時間知道的。

    猩猩不明白秉桔為何忽然有此一問，停頓了半刻方道：「您的意思是？」

    「現在是多事之秋，布衣對你臨危授命，想必讓你重任在肩，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調查我的私事？」

    猩猩明白了他的意思。秉桔已經從初見雲騎佩劍時情緒複雜波動的狀態中恢復過來，開始思考猩猩此舉的用意。他迅速在腦海裡轉了幾個彎子，在斟酌了幾個想法之後，決定實話實說：「公爵先生，您錯了。」

    「首先，布議員並非只對我一個人臨危授命，付以重任，但別人既然可以托病，我又為何不能管管閒事？」猩猩這話說得一針見血，毫不客氣。

    秉桔看著猩猩，臉上略過一抹驚異，多少年了，除了布衣以外，這是第一個敢當面直斥其非的人。他臉上露出苦笑，表情裡夾雜著些許慚愧：「你說得不錯，是我出爾反爾。」

    黛麗微笑道：「但桔公爵您想必也有自己的苦衷，否則怎會在這個關鍵時刻抽身而退呢？以您的性格，肯定會迎難而上的。」

    秉桔瞥了一眼黛麗，讚許道：「黛姑娘果然善解人意。」轉過頭對著猩猩道：「那其次呢？」

    「其次？」猩猩笑了笑：「其次，這件事情並不是你的私事，我們想知道您為什麼會主動放棄自己的事業？經過調查，我們發現你的決定很可能和這把劍有密切的關係。」

    秉桔澀澀地笑了笑：「好啊，你們都調查到我頭上來了。」

    猩猩聳了聳肩，道：「我們也是無可奈何啊。公爵先生，你現在的決定對海城政局的影響實在太大了。」

    秉桔歎了口氣，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然後站起身，再次回到落地窗前，迎著海風思考了幾分鐘，飛揚的金髮令他頎長的背影顯得幹練中不失飄逸。猩猩和黛麗保持著沉默，他們知道，秉桔正在做個重要的決定。

    終於，秉桔回身沉聲道：「既然如此，我就索性攤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