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一節 記憶猶新 文 / 火先生
嵐將畫軸捧在懷裡，有點兒恍惚地上了馬車。沈非將二人送到酒吧門口，邊鋒和他握手道別：「沈老闆，這次真是太謝謝你了。」
沈非笑道：「哪裡，哪裡，能為邊公子盡點綿薄心意，這也是我的光榮嘛。」
「你有點忒客氣了，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呵呵，我知道公子是個爽快人，那我也不囉嗦了。改天有時間，一定來我這裡坐坐。」沈非眉宇之間儘是笑意。
「好。一言為定，那我先走了。留步吧。」邊鋒告辭道。
「一路走好，恕不遠送了。」
沈非目送著邊鋒上了馬車，絕塵而去，胖臉上的諂媚和世故漸漸消失，取而代之地卻是陰沉的表情。待得馬車消失在視線之內，他若有所思地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第一時間內撥了一個電話號碼：「我是沈非，請找使者大人。」
「我就是，你說吧。」聽筒對面傳來一個忽高忽低的聲音。
「大人，他們已經來過了，我按照事先的計劃已處理妥當。」沈非壓低聲音，用手捂著聽筒和嘴巴。此刻他臉上又換了另外一副複雜的表情，似乎是耗子見了貓之後的膽怯和敬畏。
「很好，是一男一女嗎？」這個聲音飄忽不定，時而尖銳，時而晦澀，令人聽了頭皮發麻，背心發寒。
「是的。我已經按計劃把那幅畫卷給他們了，那個女子果然看出了些門道，把畫買走了。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啊，這一來，我們就無需在這幅破畫上花工夫了。」
「嗯。」聽筒裡傳來滿意的聲音：「你確信自己沒有露出什麼破綻，對方沒有絲毫的懷疑嗎？」
「屬下確信。」
「好，此事若能辦成，記你頭功。」
沈非聽到聽筒裡電話掛斷的聲音，方才慢慢地放下了聽筒。他有些乏力地慢慢坐下，拿出手絹擦了擦一腦門的汗，同時心裡湧起一絲愧疚。按理說，邊鋒是個不錯的朋友，曾經幫過他大忙，自己本不應出賣他，只可惜……唉。他歎了口氣，心道：「邊鋒啊，你吉人天相，就自求多福吧。」
邊鋒上了馬車，坐在嵐的身邊，道：「你還好吧。」
嵐抬起頭看了看，有些茫然地搖搖頭，道：「我沒事。」
邊鋒皺著眉頭，想問她怎麼了，但又怕她生氣。轉念一想道：「我們現在去哪兒？」
嵐低頭沉思片刻，道：「邊鋒，你可知道盛京有什麼地方叫做連池嗎？」
邊鋒笑了：「你可問對人了。離這大約七八十里有座龍泉山，山上有座五葉居。五葉居旁邊有一處遠近聞名的景色：三月連池。」
嵐輕輕地「嗯」了一聲，心道看來自己猜測的方向是正確的。邊鋒繼續道：「我們去那兒？」
「好。」
「老王，給我快馬加鞭，四個小時內趕到龍泉山。」邊鋒高聲嚷嚷了一句。車伕應了一聲，一揚馬鞭，兩匹駿馬長嘶一聲，疾馳而去。
山路顛簸，嵐摩挲著畫卷，平日明亮的雙眸此刻卻罩著一層薄薄的霧氣，似乎在追憶著什麼。邊鋒奇怪地看著她，幾次想開口都強行忍了下去。面對玉人的傷感，就連他也平和了許多。
過了半晌，嵐幽幽地瞟了邊鋒一眼，道：「憋壞了吧。」
邊鋒哈哈一笑，手摸了摸後腦勺，道：「是有點兒。」
「那你問吧。」
「好。」邊鋒吐了口氣，道：「你從那幅畫上找到了什麼線索？」
「那幅畫不是關鍵，關鍵是那兩句話。」嵐淡淡道。
邊鋒「哦」了一聲，旋即道：『薄地收玉芝，細雨滿蓮池』，嗯，寫得確實不錯。可跟咱們有什麼關係啊？」
嵐看了看邊鋒，然後挪開視線，遙望著遠方的群山，慢慢道：「小時候，我的家裡特別窮。」
邊鋒安靜了下來，他雖然不明白嵐為什麼這個時候講起她童年的故事，但這個聰慧的女子肯定有她的用意。他忽然發現，和嵐在一起，自己好像格外有耐性。
「有一次，我們家鄰居的一個小孩過生日，家裡給他買了生日禮物，儘管哪禮物並不貴重，但我卻依舊非常地羨慕，因為在我幼小的記憶裡，壓根兒就沒有生日這個概念，更別說什麼禮物了。」
「於是，我回到家後，便大哭大鬧，非要爸媽給我補一份生日禮物。唉，現在想起來，家裡都窮得掉底了，怎麼有能力給我買禮物？自己真是不懂事啊。」
邊鋒想起自己小時候的生日，心裡感覺暖暖的，自己父母儘管早亡，但自己並沒有品嚐到多少身為孤兒的艱苦和辛酸，因為自己有一個好姑姑。
「父母被我鬧得沒有辦法，只得東拼西湊，好不容易才給我換來了一個布娃娃。不過，我媽說不能就這樣輕易把禮物送給我，一定要讓我珍惜這件來之不易的娃娃，所以他們就給我出了三個難題，只要我按照題目順序找出答案的話，就自然能尋到禮物。於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像用了整整一天，終於一道一道地解決了這些難題，並最後得到了這個寶貝。」
邊鋒有趣地問道：「你當時肯定特別高興吧。」
「那是自然。」嵐的嘴角露出一道弧線：「當我找到娃娃，跑向爸媽的時候，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只覺得全世界一下子都亮了許多，除了飢餓和嘲笑外，原來還有這種幸福的感受。而他們也衝我笑著，笑得是那樣開心，那好像是我記憶裡他們唯一無憂無慮的笑容。」
邊鋒聽了鼻子有點酸酸的，一份如此簡單的禮物就讓那曾經的小女孩如此地滿足，可是有時候，又有多少人肯珍惜這個飽含親情的布娃娃呢？他強笑道：「那當然了，他們有你這麼一個又聰明又漂亮的女兒，能不高興麼？」
嵐搖了搖頭，笑容黯淡了許多：「可是，那是我媽唯一的一件冬棉衣換來的。」她的眼神裡充滿了幽怨和自責，讓人看了心憐。
馬車在沉默中前行，過了許久，嵐抻著衣袖擦了擦眼角，繼續道：「這麼多年了，那令全家人為之感動的一天一直印在我的腦海裡，儘管我已經記不起很多細節，但這並不妨礙我記憶猶新。比方說，我已經記不起那三道題的具體內容，但它們的題目形式我還是有印象的。」
「噢……」邊鋒應了一聲，好像把握到了嵐話裡的深意。
「『薄地收玉芝，細雨滿蓮池』，就是那其中的一道題，只不過換了文字罷了。你打亂它們的排列順序就會得到一個新的意思。」
邊鋒喃喃道：「打亂次序。」他重複了幾遍這兩句話，猛然大喜道：「我明白了，它們的意思就是『yu知收寶地，連池系玉滿』，對不對？」
嵐笑了笑：「聰明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