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七章,原是前因誤塵緣 文 / 竹喧
康熙四十四年八月,天氣熱的彷彿連人都要融化。路上不時有人中暑暈倒,宮裡冰塊用量超過以往數年。民間之人並無冰塊應暑,就只有打了冰涼的井水沖洗。藥店裡能夠抗暑的藥也賣到脫銷,正是有價無市。
雲鈺向來怕熱,這會在府中更是熱得恨不得脫去一層皮。胤禛知道她怕熱,府上泰半的冰塊都送到了她的房裡,每日放了幾塊大冰在房中降溫,冰鎮酸梅湯、綠豆湯什麼的也是無限量供應。而胤禛每日也就在雲鈺房中歇息,所以旁人也無話可講。雲鏵雖然是福晉,待遇卻遠不如雲鈺好,更不要說那幾個側福晉。
所以,雲鈺房中的溫度要比外面低上一到兩度,她便門也不肯出,整天只窩在裡面。這裡不比現代,沒有防曬霜,那麼烈的太陽,可想而知紫外線要有多強烈。只怕出去晃上一兩圈,就可以榮登非洲小白臉的寶座。更何況,外面也沒有什麼好玩的……雲鈺此刻分外懷念現代的空調,科技果然是好東西。她多麼想念在辦公室裡被過足的冷氣凍的感冒的日子;多麼想念在開足了冷氣的火鍋店裡吃東西的日子;多麼想念在商場裡購買化妝品的日子……嗚……
雲鈺鬱悶的只想仰天長叫,古代的夏天果然好悲慘。看她現在,只穿內衣在屋裡晃,卻還是熱的大汗淋漓,雲鈺猛的吸了一口氣,突然撲到一邊放置的冰塊上,將大塊的冰抱在懷中,這才滿足的歎了口氣。
「格格!」去端冷飲的水se推門進來,見雲鈺極為不雅的將冰塊抱在懷裡,宛若抱著什麼至寶,嚇的手中的碗頓時落地,臉上瞬時變了顏色。
「呃……」雲鈺沒想到她回來的這麼快,訕笑一下,卻不想放開懷中的冰,「你……」
「格格,您這像什麼樣子……若是被貝勒爺看見了……格格……」水se驚的話都說不完全,正念叨,卻見雲鈺像貓一般的將臉在冰上蹭了蹭,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熱……」雲鈺心有不甘的嘟囔了一句,慢慢從冰上爬進來,「熱……」
「格格……」水se面上有幾分難看,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是激動到了極點,「您雖然得貝勒爺寵愛,但您也不能……」
雲鈺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閉嘴。水se無奈,閉口不言,卻反手將門關上,將被雲鈺扔在一邊的衣服拿在手上,走到她面前。
雲鈺歎了口氣,也不掙扎,任由水se幫自己穿上衣服。要現在胤禛是皇帝該多好,讓他給自己賜一方小院,沒有自己的允許,誰也不許進來。那麼,不要說穿內衣,她祼奔都沒有人知道……哪像現在,熱成這樣還得穿得規矩,真是鬱悶。
水se見她一臉鬱悶,不由搖了搖頭,開口道:「格格,方才八福晉差人來,說得了瓶極好的……哦,是極好的香檳,現下用冰冰了,請您得空過府品嚐。」
香檳?!
雲鈺聽到這兩個字,眼睛頓時發亮,馬上站了起來,笑瞇了眼:「走,我們馬上就去。」
胤禛和胤祀的府祇都是康熙賜下,兩人毗鄰而居。從胤禛府上出來,轉過兩個街角便是。只是雖然近,但兩府上人也極少往來。只是雲鈺和沐妍關係極好,兩府才些許有了來往。胤禛和胤祀不合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八福晉沐妍和胤禛府上的雲鈺格格,卻來往密切,倒讓人覺得奇怪了。
胤禛要求雲鈺與沐妍少些來往,雲鈺雖然口頭答應,但心底仍舊舍不下多年的友情。只要沐妍沒有做出觸及她底線的事情,她便與沐妍仍舊是朋友。況且,沐妍似乎也在為了打破那個結局而努力。
此刻雲鈺興沖沖的帶著水se和司空伶到了八阿哥府上,沐妍早已派人在門口迎接她,將水se和司空伶安排在偏廳之後,雲鈺便與沐妍兩人挽手到了碧竹苑。這碧竹苑是八阿哥仿照安郡王府上的碧竹苑所建造,為的便是怕沐妍想家,所以就連名字也一樣。
雲鈺已經來過無數次,對這裡頗為熟悉,只是今次剛踏入碧竹苑,她便覺一股涼風撲面而來。定睛一看,卻見碧竹苑裡的池塘被平白擴大許多,卻已經不能叫池塘,而是一個微型的湖泊了。
原來沐妍也嫌熱,便讓下人將後面庶福晉張氏的住所搬到西邊,將原本的院子併入了碧竹苑,然後擴大了裡面的人工湖。在湖中心又建了一座樓閣,邊上用水車直通閣頂,湖水便沿著樓頂洩下,像是一道水簾。陽光一照,樓閣前便顯出數道七彩霓虹,耀眼動人。因這樓閣是特意為沐妍而建,故喚作「妍樓」,而從湖邊通至湖心的浮橋也因此得名,喚「雀橋」。
那湖水清涼透澈,從樓頂落下,濺起無數水珠宛若明珠點點。水氣也趨散了陽光帶來的熱力,所以整個碧竹苑裡的溫度都比外面要低上些許。而踏入妍樓,溫度更是降低不少,在裡面靜坐,居然能夠感覺絲絲涼意從毛孔滲入,格外舒適。
雲鈺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左看右看,不由讚歎道:「果然是非同凡響啊。」
沐妍面有得色,拉著她進了妍樓,坐到窗邊的椅子上,邊上立刻有侍女送上了冰鎮的西瓜汁和葡萄。等侍女退下之後,沐妍才道:「要不要到我這裡來住幾天?知道你是最怕熱的。看,你這會就像從水裡撈出來的。」
雲鈺雖然是有些羨慕,卻還是搖了搖頭:「算了,我要是住在這裡,估計會被他揪回去……」言罷聳了聳肩,毫不在意沐妍調笑的眼光,拿起西瓜汁喝上一大口,頗為適意的瞇上眼,回味那抹甘甜。
沐妍也就隨口一提,哪裡會當真,當下只笑了笑。卻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壓低了聲音道:「那個,康熙廢太子是不是今年?」
雲鈺看了她一眼,心中略有些防備,用手輕輕敲了敲桌子,輕聲道:「怎麼會是今年,還早呢。你得到什麼消息了?」
沐妍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旋即隱去,露出一抹笑容:「什麼聽到什麼消息。我是討厭那個太子妃,你不知道,前幾天我在宮裡遇到她,她那個鼻孔朝天的樣子……看了就讓人想狠狠踐踏。聽說她還欺負過你?」
雲鈺聽她這麼一說,不由想到當年被那迦追砍的事情,身體似乎還記得那麼深刻的痛楚,縮了縮脖子:「別說這個了,說的我汗毛都立起來了。對了,你不是搞到瓶上好的香檳麼?」
沐妍也不想在這話題上糾纏,立時起身喚侍女去拿。不到一柱香,一瓶上好的香檳便放在了兩人的眼前。
那香檳裝在一個細長的玻璃瓶中,瓶身上貼了一張彩色的商標,商標上儘是繁複的花體法文。不過雲鈺也只能認出這是法文,其它的再也認不出。只是在現代喝香檳喝的多了,一眼也認出了那個熟悉的單詞。
「grmdcordon。」雲鈺眼中閃過一道驚喜,抬頭看向沐妍,「你怎麼會搞到這個牌子的?」
沐妍嘴角含笑,從托盤出拿出開瓶器,「呯」的一聲將香檳打開。室內頓時溢滿濃郁的酒香。雲鈺深吸了口香郁的空氣,感動的眼睛中盈出淚光:「沐妍,你是好人。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沐妍一下笑出來,無力的搖了搖頭:「你果然一點沒變。」說著拿起酒瓶,將面前兩隻高腳玻璃杯中注滿金黃色的液體。
雲鈺眼也不眨,緊緊的盯著那高腳酒杯,彷彿一個快要渴死的人看到一汪清泉。她其實也不好酒,只是對這微帶果香的香檳無法抵抗。而這香檳在大清皇朝,卻比黃金還要貴,而且有價無市,胤禛又不喜與外國修士交往,自然弄不到。相較而下,八阿哥胤祀則交遊廣闊,搞到這些東西相對來說容易很多。
沐妍倒好酒,輕輕放下酒瓶。雲鈺剛yu伸手去拿,卻感覺腳底一陣發顫,桌上的杯子猛然的顫動,嘩的一聲倒在桌上,金色的液體傾倒而下,潑的雲鈺一身都是。
兩人尚未及反應,便見屋內的傢俱陳設都開始顫抖,左右搖晃。
雲鈺原本因興奮而漲紅的臉猛的變得慘白,她死死的扶住一邊的牆壁,嘴唇蠕動了幾下,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她五歲的時候曾經遭遇過一場地震,雖然自己沒事,但是同年的表妹在那場劫難中喪生,所以一提到地震,恐懼便會如潮水般將她席捲。
彼時殘酷的記憶隨著地震的到來再度喚醒雲鈺心底的恐懼,她只覺得身體發軟,若非緊扶著牆壁,她便幾乎要癱在地上。只是掌心也傳來顫抖的感覺,牆體也隨著大地的怒吼而顫動,不知道何時會塌。
沐妍見她如此,急忙上前拉她:「你瘋了,快離開牆根。萬一牆倒了,會被砸死的。」
雲鈺兩眼空洞,似乎陷在恐懼中脫不開身,而地震似乎越來越厲害,牆體已經有些開裂,更有碎石不斷從上面落下。沐妍連叫了幾聲,雲鈺都不曾回答,眼見再耽擱下去,兩人就會被坍塌的牆體砸中,沐妍皺起眉,上前一步,用力將雲鈺拖開。
此時四周晃動的更加厲害,由於妍樓是建在湖中央,如果一塌,兩人勢必都要落入水中。雲鈺根本不會水,而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如果落水……沐妍的額頭上滲出了點點汗水,臉色變得有些蒼白。而此刻,雲鈺的臉色更加慘白,突然渾身一震,暈在地上。
沐妍見她暈倒,急忙扶住她。四周隱約已經有水滲入,如果她此刻不管雲鈺,倒是可以就著浮橋逃回岸上。但如果她這麼逃走,雲鈺便只有一個死字。沐妍的右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猶豫了一下,蹲下身子,將雲鈺背在背上,搖晃著站起身,向外走去。
這時地震的強度雖然不若先前那麼厲害,但由於妍樓在先前大幅的震動中已經受損,所以即使是輕微的震動,也已經承受不住。沐妍站也站不穩,剛走上兩步,便只覺腳下一空,整個人頓時跌入水中。
她這麼一跌,雲鈺頓時從她的背上滑落,像是石頭般往水底沉去。沐妍急忙伸手去撈她,但池水卻像是被煮沸,咕嚕咕嚕的冒著泡,底下的泥土被翻上來,她根本看不見雲鈺,撈了幾回都沒有撈到。
她心急如焚,不小心嗆進好幾口泥水,直嗆得她咳嗽不止。猛然間只覺腹部一陣酸痛,一股鮮紅的血液便從雙腿間融入水中,而雲鈺也在恍恍惚惚之下離她越來越遠……直到她完全看不見。
等雲鈺醒來時,已經是在自己那柔軟的床上。
她只覺得眼皮沉重,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慢慢睜開。眼前先是一片模糊,只有幾個黑影在晃動。自己的手也被人握在掌中,厚實的手掌有著溫暖的觸感,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胤禛。知道他在自己的身邊,雲鈺頓時感覺安心無比。
她深吸了口氣,再次睜開眼睛。等眼睛慢慢的適應了屋內的光線後,映入眼簾的便是胤禛的面龐。他伏在床邊,似乎是倦極入睡,眼簾下有著深深的青影。雲鈺不由一陣心疼,將手從他手中緩緩抽出,只是她略一動,胤禛便馬上驚醒。
「雲鈺,你醒了!!」他一見雲鈺睜開了眼睛,頓時一臉驚喜的表情。他抬手想攬雲鈺入懷,卻又縮回了手,小心翼翼撫觸她的面龐,彷彿她是個易碎的玻璃娃娃,壓低了聲音,柔聲問道:「怎麼樣,你覺得怎麼樣?痛嗎?」
雲鈺從未見過他有如此小心的模樣,心底一股感動直衝上來,鼻子一酸,眼眶裡頓時淚光盈滿。
胤禛見她如此,更是慌了手腳,猛的站起身,對著門口大吼:「太醫呢,太醫呢!!」
雲鈺剛想開口讓他莫急,卻發現自己的嗓子疼的如同火燒,竟然完全開不了口。她拉了拉胤禛的衣角,指了指桌上的水。胤禛這才反應過來,忙跑過去倒了杯水,扶她起身。剛要餵她,卻停了一下,然後將水送到自己的唇邊,含上一口,輕輕吻上雲鈺的唇,將水通過唇舌送入她的口中。
雲鈺頓時渾身一震,腦中跳出四個字:相濡以沫。
甘洌的水滋潤了她乾啞的嗓子,待胤禛放開她之後,雲鈺這才緩慢的開口:「我……沒事。」
胤禛剛要說話,門口卻進來兩名太醫。他拍了拍雲鈺的手,又扶她躺下,安慰道:「還是讓太醫看看,乖。」接著起身,卻又冷下一張面孔,對那兩名太醫道:「好生為格格診治。」
好不容易等太醫走了,雲鈺心底有些著急,她那天暈過去之後,倒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