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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52章 他跟她的搏鬥開始了 文 / 西紀胭

    她沒看到感恩,看到相反的局面:他跟她的搏鬥開始了。就如水與火的對立,一切都由不得彼此。他們互不相容,又在互相依戀。理智上,他們都懂得應該尊重對方,但一遇到事情,對立就開始。這是怎麼回事?一切是因為什麼?真是不可思議。

    本來,她把他視為親密朋友,是的,親密朋友,不是戀人或情人。這在她看來,已經是對他的抬舉。他毫不領情,一次次傷害她。她又不能把他趕走。她需要他,喜歡他待在身邊。她看出來,他很苦悶。他的許多暴行,都不是心靈驅使做出來的。她帶著憐憫,帶著藝術家的探求之心,嚴肅思索這個人。

    一天,**時,她覺得底下有種怪怪的感覺。他把一分錢的硬幣,頂進她的下身。她驚愕地盯著這個漢子。她為他的幽默大笑了。接著,她不再笑。她攥著這枚硬幣,開始了思索。

    「他認為,我的那東西是個吸錢的袋子,他就是這樣理解我和張亞楠的關係。」幾天前,在玻璃板下面她的照片的臉部,也被人壓了一枚硬幣。這件事也是他幹的。「他不僅認為我是事實上的妓女,認為我的臉面和外表都是用金錢維持的。」

    只是,他有什麼資格這麼做呢?她讓他走進這套房子,已經是對他的抬舉。他以怨報德,得寸進尺,對她的生活和婚姻充滿敵視。她應該把他攆走。她想起他的另一些惡行。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敢對她這樣。他們對她一貫的做法,就是恭維、敬畏。

    但這個作踐了她的男人,卻越來越得到她的重視。「我肯定有些病態。我是個賤貨。」她想起三年前,當李勇魁變得越來越小心謹慎,她在無法忍耐中把他趕出了畫室。

    她閉著眼睛,仰在床上。她在思索侯保瑞。其實,她可能什麼也不再想。後來,跪在她身旁,向她承認自己的邪惡。他告訴她,他剛才很想把兩枚硬幣頂進她的眼裡。他坦白,多少天來他一直懷有一個慾望,讓自己的雄角變成啃過的包谷棒,以便看到她的鮮血淋漓。她驚愕不已。她不解,他為什麼會這麼恨她?當他們的關係每前進一步,這種恨就會加深一分。

    然而他的誠實,又令她感動。他對她更有了一種吸引力。在她看來,如今人丟失的最多的東西就是誠實的面孔了。她恨這所學院,恨張亞楠,正是基於這一認識。

    這天,她把他摟進懷裡,想溫暖他的心。一切都是由於他在貧困中受到的傷害太多。他的反抗的意志,因為無從宣洩,便只好指向她這個親密朋友。她不能拋棄他,她的責任就是溫暖他的靈魂。從根本上說,他也正迎合了她的一種情緒。她要瞭解他的靈魂,這個隱藏著多少暗影的深淵。她有一個奇怪的預感:這世界的未來不屬於自己,不屬於張亞楠,只屬於他。

    她原諒了他,又一次原諒了他。可是,他卻一點兒也不肯放鬆對她的進攻。有時,他似乎鬆懈下來。但她又開始了向他的進攻。他們互相進攻,互相懺悔。他們在歡愛中敵視對方,在寂寞中思念對方。他們都變得身不由已,都變得痛苦煩躁。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他卻有過,在彩珠那裡,雖然時間極短,強度也遠不及現在。她還在思索,不停地思索:

    「這一切,到底是因為什麼?」

    在一些繪畫的間隙,她向他講述自己的歷史。他也講自己的歷史,講侯家堡的始祖。他是嘲笑的語氣。她卻顯得鄭重。他如此有根基。她在一部地方志裡,見過關於侯家堡的記載。侯家堡的始祖在那個記載裡,被稱為大改革家。她更感到,他有不尋常的靈氣。四百年時光漫長,某種精神還是穿透了時間的硬殼。

    她使他感到可笑。她有很多奇特的愛好,包括不顧一切地收集古董。他也要變成她的古董了,或是尋找古董的線索。她對他的祖上的關心,超過了對他的關心。她說,她見過那個祖訓。她顯得有些神經質。過不了一兩天,她就要為他感到可笑了。

    歷史是可笑的,瞬間的現實才應該緊緊抓住。只有現實,才跟人體的器官緊密相聯。現實是享樂的園地。現實裡有實惠。不過,她跟這座校園裡的人不一樣,跟這座城市裡人不太一樣。她在追尋歷史,尋找永恆,她希望她的藝術能永恆。

    她的太爺不姓喬,姓金,也是個大盜。太爺的私人武裝,曾經在西域很有名。他的行商馬隊,常年出入於中亞與河西走廊一帶。太爺一共娶過三房女人,大女人姓王,生過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其中第三兒子是喬琳琳的親爺爺。喬琳琳的爺爺長到八歲的某一天,災難降臨到這一家頭上。一天深夜,一夥土匪闖進這家,見人就殺。姓喬的伙夫帶著八歲的三少爺,越牆逃走。奔逃的路上,伙夫令少年改姓為喬。不久,伙夫病死於湟水河畔。

    「你萬萬不可暴露身份啊。」伙夫臨死前說,「你母親,兩個哥哥,還有姐姐,都死於非命,你父親大概也遭了大難……」

    從此,喬小三開始了討飯生涯。

    喬琳琳只知道太爺的二太太姓黃,不知道太爺的三太太姓什麼。連父親也不知道。父親不知道,三房太太分住於三個縣的三個莊子,互相仇恨,從不來往。至於三個縣究竟在哪,她也不知道。爺爺不肯告訴她。父親的父親,從來不告訴兒子那些事。在她滿八週歲的一天,爺爺喝了酒,給她講故事,講了伙夫跟少年奔逃的事。酒醒,他問她都聽到了什麼?她茫然地搖頭。又過了三年,爺爺將嚥氣的前幾天,再次講了伙夫的故事。他不許她把這一切告訴父親。「你父親是個軟弱的人……他太軟弱啦。」

    三天後,爺爺離開人世。

    父親從南方趕回來,爺爺已經埋掉兩天。父親跪在爺爺的墳前痛哭不止。喬琳琳跪在墓碑前,用粉筆寫了一個金字。父親見到,大為不解。父親竟然都不知道自己的祖根。他把女兒拽進懷裡說,爺爺是你心中的金子,可爸爸就只是一塊爛銅嗎?

    以後,跟父親生活,她把爺爺講的事全忘了。大學畢業,返回湟水谷地,站在爺爺的墓旁,她想,爺爺為什麼要把身世永遠隱瞞,難道他是擔心,命運的毒劍還會降臨到後輩頭上?

    他在踱步,不時會打量一下她。「湟水谷地很大,相似的家庭很多……金志國並沒有講,他的太爺是行商。」

    「你在說什麼啊?」喬琳琳不解地說。

    「我在想,這個世界真是太小了。」他又踱了幾步,再次打量她。她的臉型,特別是眼睛,跟金雪簡直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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