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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八章 明槍暗箭斗此間(下) 文 / 昔月

    王仙芝大軍修整數日,一鼓作氣攻佔隨州。繼而劍指東南,連克安州、黃州,一路勢如破竹,長驅直下,漸到蘄州地界。凌雲軒幾人一直防範興鹽幫、摩尼教yin施詭計,亦屢次告誡黃巢,教其有所預備。黃巢本想知會王仙芝,但恐其生性多疑,以為自己別有用心,只得私下加派人手,嚴陣以待。

    讓人始料不及的是,蘄州刺史裴渥非但沒有抵抗,更是開城投降。王仙芝、黃巢、葛從周等人均被他邀至刺史府赴宴,不知那廝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此皆因杜昆為凌雲軒所擒,密函洩漏,朱溫只得取消刺殺王仙芝一事,故而裴渥失了撒手鑭,自度又勝不來義軍,只有鋌而走險,借投誠之名,行招安之實,或可有成。

    凌雲軒得知王仙芝、黃巢往見裴渥,恐其有詐,後遠遠見到黃巢等平安回營,即刻追了過去,來打聽內情。

    甫一入營,但見中軍帥帳處塵土飛揚,更似有兵刃撞擊之聲傳來,當即心叫不妙,飛奔過去。

    只見兩幫弟兄拼得你死我活,卻是清一色的義軍戰士在自相殘殺。眼看帳前血肉橫飛、屍橫纍纍,凌雲軒愕然呆立。待他恍過神來,急使化雪刀砍斷身旁一桿大旗,夾在腋下。那桿子約有碗口粗,長有三四丈,沉重無比。

    凌雲軒揮動木桿,橫在兩小卒間,喝一聲:「撒手!」右掌往桿上一拍,長桿微抖,「鐺、鐺」兩聲,二人兵刃已被撞落。凌雲軒隨即把身一旋,腋窩鬆開,將桿子交由雙手把握,望空一挑,又分開兩人。兩邊對壘,均不意猝有此變,一時及不上應對。

    凌雲軒趁機大旗狂舞,獵獵作聲,所到之處,當者委地,倒是他意在息事寧人,並不曾痛下殺手。

    初時,凌雲軒尚覺旗桿過重,不易調動;使過一會兒,竟感體內真氣流轉,手心紅熱,愈發有力,登即催動大旗,橫掃千軍。及至最後,偌大木桿卻似把輕靈寶劍,於凌雲軒手中左右交動、上下翻飛。一盞茶功夫,當場四百來人中倒有一半為其擊倒,餘下的亦不敢再鬥,分成兩邊,垂首站著。

    凌雲軒猜想原由必在帥帳之中,便丟了手中大旗,直入帳內。打眼看到王仙芝額首負傷,血流滿面,伏在案頭,自為擦拭;黃巢滿臉怒容,立在一旁,眼中如yu噴出火來。凌雲軒頓時明白仈jiu分,想來應是二人翻臉,大打出手,以致兩邊親兵於帳外廝殺,便扭頭問黃巢:「黃兄,這?」

    黃巢並未答他,指著王仙芝道:「王仙芝,你好自為之。」言訖,恨恨然衝出帳去。凌雲軒趕緊追上,問:「黃兄,究竟何事,如此大動干戈?」

    黃巢回首,這於沙場上叱吒風雲,數臨險境也不曾稍皺眉頭的悍將,現時卻已淚濕衣襟。凌雲軒暗暗吃驚,問道:「黃兄,何事這般煩惱?」黃巢歎了口氣,道:「王仙芝不與眾將知道,私受了裴渥招安。」

    凌雲軒茫然無措,皺眉道:「此話當真?」黃巢手掌一翻,亮出個金燦燦的小牌,遞了過來:「此乃小兒皇授官令牌,怎會有假?」凌雲軒接下一瞧,只見上面正楷刻著:「左神策軍押牙兼監察御史」,字上血跡兀自未干,約是黃巢用其打傷了王仙芝。

    凌雲軒心底一沉,輕問:「黃兄如何打算?」黃巢雙眼微閉,緩緩說道:「事已至此,我唯有抽軍而去,自立旗號。」凌雲軒聽了,心想費盡心機維護義軍,到頭來竟還是如此收場,真是天心難測。

    黃巢轉而又說:「雲軒,若得你從旁相助,我等必可驚天動地,大幹一場。」說罷,將手搭在凌雲軒肩頭。凌雲軒見他這樣脫略形跡,想來也是急需幫手,以固基業。但隨軍以來,諸般不快接踵而至,眾人爭權奪勢,明搶暗鬥,早教他心生厭意,若非擔心黃巢為王仙芝yin害,他早就一走了之。

    看著凌雲軒面色木然,似有難言之隱,黃巢已知其心意,道:「也罷,黃某絕不強人所難。」凌雲軒點點頭,抱拳道:「承蒙黃兄體恤照應,雲軒胸無大志,還是閒雲野鶴來的自在。只望黃兄以天下為己任,解民倒懸,成就豐功。咱們就此別過,他朝有緣再會。」說罷,提步施功,飄然出營。黃巢兀自立在當地,慨而苦歎。

    數日之後,黃巢率相從軍將出走,大軍赫然去了一半有餘。王仙芝也因心存愧疚,更恐軍中生變,並未再行投降之舉,轉而向鄂州攻去。

    凌雲軒數人亦商討起去向來。此時朱溫大權在握,四處搜捕幾人,確是天下之大,無可容身。

    吳蹤提議回劍莊澄清事實,再行定奪。凌雲軒、吳影均感不妥:一則朱溫已成盟主,各派皆由其節制,劍莊未必肯因三人一面之詞,倒戈相向;二則朱溫蓄謀已久,羽翼豐滿,單是興鹽幫、摩尼教聯手便可大行其是,算是劍莊信了三人,也無力反抗,一招不慎,更會引火**。

    幾經思量,三人想起劍莊大會之時,鐵鉤派掌門章明奇甚為回護,更敢於大堂之上公然質問朱溫,應可引為援手,進而說服劍莊等門派。計議已定,三人各有分派:吳影暗返劍莊先行打點,找尋舊友相幫;吳蹤赴越州拜見章明奇;凌雲軒則護送趙晴回陳州老家;定好一月之後,不論事成與否,皆回蘄州取齊,共謀下步計策。

    四人分作三向,各自行事。趙晴雖不願回家,但也曉得自己礙手礙腳,於三人徒增煩惱,故不復有異議,這就隨了凌雲軒,望北而行。

    趙晴到底是貴門女兒家,身子嬌貴,行不及一個時辰便已凍得手腳僵冷,薄唇泛紫。二人只得就近尋了間茶鋪下馬,要壺熱茶來暖身。

    趙晴捧著茶杯,送至嘴邊,呷了一口,身子兀自瑟瑟發抖,一張俏臉全沒了血色。

    凌雲軒大感心疼,於包袱中取了件厚襖披在她肩上,道:「趙姑娘,勞你如此辛苦,在下萬分地不過意。」趙晴白他一眼,小嘴一撅:「口是心非。」

    凌雲軒不解其意,問:「敢問姑娘何出此言?」趙晴放下茶杯,別轉嬌軀,衝著凌雲軒說:「你若真不過意,便不遣我回家了。」凌雲軒頗為無奈,心想:「這般強詞奪理,便算不去陳州,上黃山、下越州,可更苦了你。說來說去,總歸不想回家。」微微一笑,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趙晴輕輕啐了一口,臉上卻顯出一絲緋紅,低頭道:「凌大哥,歸家之前,你喚人家小晴如何?」

    凌雲軒驀然一怔,暗忖:「姑娘家心思果真古怪,陡然間拋出這沒來由的話來。」身子往後一擺,靠在椅上,洒然道:「我可不敢,這可是你……」他本想說:「這可是你尚大哥叫的。」但怕觸及她傷心事,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

    趙晴秀外慧中,如何聽不出他意思,當下將臉一沉:「休要提他!」繼而只是喝茶,再不開口了。

    凌雲軒見她面有慍色,只好陪她多飲幾杯,見機道歉。

    忽然,趙晴微覺困意漸濃,開口道:「凌大哥,好生奇怪,怎的……茶……也醉……」說著說著,口齒竟也不清,頹然倒地。凌雲軒大吃一驚,忙去扶她,卻感腦中如攪了泥漿,昏昏沉沉,暗呼:「不好,茶中有毒!」乃使勁抬手,封住趙晴手腕神門、肘彎少海兩穴,不使毒質攻心,這才坐好,調息逼毒。此刻方覺店中三個夥計已沒了人影。

    但見後間步出三人,一個禿頭短頸,身如竹竿;一女濃妝艷抹,嘴掛蕩笑;中間一人手裹黑紗,卻不是綠竹又是誰,兩邊的自然是青松、紅梅了。

    凌雲軒懊悔不已,心想今次疏於防範,竟著了閻羅門的道。這三人任何一個均夠斤兩與他糾纏,如今更是中毒在先,落於三人合圍之中,直叫他寒向膽邊生。

    綠竹獰笑道:「凌雲軒,上次由你僥倖逃過一劫,目下又當如何啊?」耳邊響起紅梅銀鈴般的笑聲,道:「這便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妙極!妙極!」其音之尖,令人毛骨悚然。

    凌雲軒加緊運功,力求暫將毒素困於胃中,能抵一時便抵一時,盤算著無論如何,也要設法救趙晴出去。

    陰陽三煞並不急著動手,要待凌雲軒毒發之時,群起而攻之。凌雲軒看了看三人,又看了看趙晴,思計撤退。

    乾坤氣由丹田散開,死死裹住胃中毒汁,不使之擴入其餘內臟。當日,凌雲軒曾自解朱溫所下蒙漢藥,以他此刻修為困住毒素當是綽綽有餘。於是暗中察看茶鋪情狀,希冀思得脫身之法。

    此鋪乃一起脊瓦房,四牆俱是土坯,屋頂重瓦全仗一根巨木橫樑支持。

    凌雲軒豁然得計,一眼掃過三煞,見他三個尚無出手之意,心中大喜,旋即騰身而起,直直衝向房梁。

    陰陽三煞方才見他面色鐵青,凝坐不動,皆以為藥性漸起,正在得意,猛然給他高高躍起,竟愣住了。凌雲軒引刀出鞘,一招「化雪晴天」使出。

    只見化雪刀掄成一圈,卻似有千百個刀身旋開;寒光閃起,「啪」的一響,木樑斷作兩截。這是「化雪刀法」中最為精妙的一計,砍開巨木直如切削豆腐一般。

    房梁從中斷開,轟然砸下。眼看頭頂巨木壓來,三煞難以躲避,齊出掌來托。凌雲軒卻於空中一個團身,反向下墜,先於梁木落地,雙腳一彈,轉力撲向趙晴,右臂一緊,將其抱起,縱出鋪外。

    梁木一毀,上方瓦木沒了支撐,如雨似雹地砸下來。一座茶鋪霎時間化為廢墟。

    凌雲軒心知以三煞功力,必破圍而出,是以不敢停步觀看,發足狂奔。又聽身後三聲爆響,三煞定然已脫困來追。

    凌雲軒現如今懷抱趙晴,腹中又有毒素作祟,自是無法將浮龍身法發揮極致,雖是進了全力,以致耳際生風,卻仍聽到身後趕步之聲漸近。

    及至一片樹林,斜刺裡竄出十餘名閻羅門鬼面殺手,攔住去路。凌雲軒慌得六神無主,暗叫:「天啊,後有追兵,前有圍堵,必死無疑了。」

    卻聽背後青松大喊:「凌雲軒,哪裡走!」又叫:「孩兒們,將他大卸八塊——」殺手們得了命令,眼中凶光大盛,舉刀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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