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26 遇禿頭男人 文 / 竇應泰

    現在，從站前北味齋僥倖逃脫的藍明軒，已經混進熙熙攘攘的旅客中，潛進火車站的月台，不久，他又安全地登上了一列從長春開往瀋陽的客車。藍明軒現在就坐在一間上等包廂裡。他回想起幾個月來的遭遇，感到這簡直就是一場讓他心悸的噩夢！特別是剛才在北味齋因他花用假鈔而驚起的一群瘋狂追捕的警察，嚇得他幾乎丟掉了七魂六魄。他從前在人前背後始終是挺起胸膛走路的老闆，而今天他卻忽然變成了見了警察就驚恐萬狀，甚至落荒而逃的驚弓之鳥！藍明軒只要想起自己的今昔變化，想起他從受人尊敬的大老闆忽然變成無地藏身的逃犯，心裡就痛楚得真想大哭一場。長春曾是他經商發跡之地，在民國初年，他把家鄉的產業，移到這裡來的。藍明軒最先在長春開設了皮貨鋪，然後又開了一家米棧。不久又在洪煦街開了家錢莊。幾年光景，藍明軒成了這座北方邊城裡的富商。那天他和一禿頂男人來到一家酒館。面對孤燈映照的禿頂漢子，藍明軒心照不宣地歎息一聲：「老弟，你欠我的那筆錢，如今三年過去了，總該到了還債的期限吧?」禿頂男人不敢與藍明軒那雙隱藏在透明鏡片後的眼睛對視，唉聲歎氣地說道：「藍老闆，當年我是為給妻子治病，才從您商號裡三番五次地借錢。我以為過幾年就能還上，可是哪裡知道，儘管我在益發合米號當牛做馬地拚命苦幹，可賺到手的錢，還是只夠餬口呀！哪有錢還您的債呢?唉唉，想起那筆壓得我喘不過氣來的債務，我有時真想到了死啊……」「男子漢大丈夫，想死?」藍明軒在這禿頂男人的面前，一改在天津警察廳長面前的那副萎縮相，忽然變得冷傲無情起來。他自負自傲的神氣，顯示著他作為債主居高臨下的自負心態。當藍明軒發現禿頂男人的頭上沁出了冷汗，就情不自禁地聯想起自己在天津遭遇到的難堪和尷尬。如今他終於又找回了一度在強權下失去的自尊和自重，藍明軒在禿頂男人面前要揚眉吐氣當一回主子了。「沒關係。老弟，錢是什麼?錢是身外之物呀！」藍明軒見禿頂男人已被他逼得走投無路了，忽然舉起杯子，和他對飲一杯，語氣平和地說：「其實，那些錢，你不還也沒關係。」「您說什麼?」禿頂男人吃了一驚，誤以為藍明軒醉了酒，正在那裡說著無聊的酒話，急忙睜大驚愕的眼睛：「藍老闆，您是說……我可以不還那筆錢?」藍明軒鄭重地點頭，但沒有把想說的話全吐出來。禿頂男子已從藍明軒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上，發現對方有什麼心事。於是他把胸口一拍：「藍先生，那筆錢可不是小數目，當年如果您不借錢，我們全家人就沒有今天啊！現在，如您真不讓我歸還那筆債，您就是救命的恩人了。藍老闆，如您要我替你做什麼，您就把話爽快地說出來好了！」禿頂男子又將胸口一拍：「我這輩子就是當牛做馬，也難以報答先生對我的恩情啊！有什麼事，您就只管吩咐吧！」藍明軒坐在孤燈的幽光裡，默默沉思了許久。忽然，他把頭湊近他，對感恩不盡的禿頂男子說：「來吧，你先把這杯酒給我喝了，然後我有事要你替我去辦！」禿頂男子哪裡還敢推托，急不可待地和他碰了個響杯，然後仰脖，咕嚕一聲將杯裡的酒飲乾了。藍明軒望著對方那被烈酒燒紅了的眼睛，臉上忽然露出了欣然的笑容……「查票了，查票了！」藍明軒坐在包廂裡正想著心事，忽然從火車另一端走過來幾個挎著槍的乘jing，正在沿著車廂間的過道，筆直地向他走來。警察們的到來，驚醒了藍明軒沉思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