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做回獄卒 文 / 慕容明淵
沈飛魚的這個故事講得這樣的生動,又全無漏洞,知府韓知民怎麼還會懷疑呢?
原來他早就知道當初沈飛魚隨鄉勇團去攻打飛虎寨,在鄉勇團遭遇慘敗以後,他為了活命,認賊作父之事,這樣一個將性命看得如此之重,為了保命竟然可以厚顏無恥到如此地步的人在這次的「捕狼行動」中會表現得這麼的英勇?這麼的視死如歸?這怎麼能讓韓知民信服呢?
再者,沈飛魚故事之中描述的「獨狼」形象也與他心目中的「獨狼」形象大相逕庭。
「獨狼」蕭舊山,一個那麼精明的人,他怎麼可能認錯兒子呢?再退一步說,即便他是錯將沈飛魚當成了他的兒子,他也不該在沈飛魚的面前有那些種種可憐的表現呀,這與「獨狼」的性格太不相符了。
就憑這兩點,他就可以斷定沈飛魚是在編故事,沈飛魚是撒了一個彌天大謊。
他同時也可以斷定,沈飛魚一定在這次「捕狼行動」中玩了什麼貓膩,才能夠在其他捕快都被「獨狼」殺死的情況之下,卻讓他自己一個人活了下來。
但沈飛魚到底玩了什麼貓膩呢?
他卻並不知道。
但他心中卻很是氣憤。
「他娘的!我堂侄,鷹潭府衙的總捕頭都是這樣糊里糊塗地死了,而你沈飛魚,一個奸詐小人卻不知使了一個什麼奸計,再一次讓你的狗命得以保全了,而且回來以後還撒了一個這樣的彌天大謊,讓我無法追究你,你是不是將我韓知民當成了一個傻子了?沈飛魚!這事沒完,我不抓出你的辮子來將你整死,我心中便難以平伏,我就算不為自己出氣,也要為我死去的侄兒出了這口惡氣。」
在沈飛魚在講完了他那個生動至極的故事以後,韓知民並沒有馬上說什麼,他也沒有讓沈飛魚馬上離開。
他臉上也並沒有什麼表情,他只是時而看看站在堂下的沈飛魚,時而將臉龐扭至一旁,他在默默地思索一些什麼。
而實際上,他是在尋找沈飛魚那個故事中的漏洞。
他只要找出哪怕是那麼一點點漏洞,他便可以對沈飛魚下手,他便可以對沈飛魚實施致命一擊。
而堂下的沈飛魚見韓知民久久不語,他便已知韓知民並不相信他編的那個故事,他便已知大事不妙。
他心裡有點緊張,有點害怕,但他表面上依然保持著平靜。
因為他知道,只有這樣,他才能盡可能保全自己。
韓知民沉默了半晌,卻沒有找出沈飛魚故事之中的任何漏洞。
無奈之下,他又看了看沈飛魚,沉聲道:「我決定親自提審蕭舊山,你與蕭舊山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也許只有到我提審了蕭舊山以後,也能夠完全明白。」
這時候,沈飛魚心中已經感到相當的恐懼。
「天啊!我與『獨狼』並沒有串供啊!這該如何是好呢?這該如何是好呢?死了!死了!我死定了!天啊!救救我吧!我連兒子都還沒有呢。」
沈飛魚卻還是竭力不讓自己心中巨大的恐惶流露出來。
更為要命的是,韓知民還嚴令沈飛魚在他回來以前不准離開公堂,這就讓沈飛魚連逃跑的機會也沒有了。
「韓知民!你太毒了!你若是殺了我,你八歲的兒子也肯定沒有好下場。」
他的心中在恐慌之中狠狠地罵著。
半個時辰以後,韓知民便再次回到了公堂之中。
沈飛魚看到韓知民一幅失望至極、甚至有點窩火的表情,便知道韓知民並沒有從蕭舊山的口中問出什麼來,於是他的心中頓時便變得十分的開心。
韓知民確實沒有從蕭舊山的口中問出什麼來,因為蕭舊山是一個鐵錚錚的硬漢,而且他知道自己這次落網以後,已是必死無疑,於是,他面對任何官員的任何訊問,他面對任何殘酷的懲罰,他也是閉著嘴巴,一個字也不吐出來。
而剛剛蕭舊山在面對韓知民的訊問之時,情形也同樣是如此,雖然韓知民對蕭舊山施加了許多殘忍至極、令常人無法承受的體罰,但他也同樣沒有撬開蕭舊山的嘴。
不過,即便是這樣,韓知民也不打算如此輕鬆地放過沈飛魚,因為他覺得他被沈飛魚徹底地戲弄了,他心中的這口惡氣實在是嚥不下去。
所以,當他在公堂之上坐下以後,他說出的話多多少少令堂下的沈飛魚感到有些吃驚:「沈飛魚!我們用盡了各種各樣的辦法,卻最終也未能撬開『獨狼』的那張鐵嘴,但有一個人卻或許能撬開他的嘴。」
沈飛魚茫然道:「這個人……這個人是誰?」
韓知民一字一字地道:「這個人就是你。」
沈飛魚心中猛地震了一下。
然後他便意識到韓知民要開始整他了。
儘管韓知民抓不住他的任何把柄,但卻還是要整他。
他心中頓時變得相當的憤怒,同時他也對自己的前程感到十分的迷惘,口中卻忍氣吞聲地道:「這……這怎麼可能呢?韓大人如此英明,都不能撬開『獨狼』的鐵嘴,卑……卑職一個小小的捕快又如何能做到呢?」
韓知民看著沈飛魚,雙目之中閃爍著熾熱的光,而在他心裡更是恨不得叫他的手下將沈飛魚立即拉出去斬首示眾,他道:「你不是說『獨狼』已經認定了你是他的親生兒子了嗎?」
沈飛魚囁嚅道:「是呀,可是……」
韓知民打斷了他的話道:「這就好辦了,本官命你從明日開始,重新做一名獄卒,天天守在蕭舊山的身旁,說不定蕭舊山一不小心便會對你說出什麼重大的秘密來,你再如實稟告給本官,本官重重有賞,但是,如果在蕭舊山在此地處決或者被送往朝廷以前,你還是不能從他的口中探出什麼東西來的話,你可能也就只能繼續做獄卒了。」
「他娘的韓知民!竟然如此的整我,將來你一家老小都不得好死。」
沈飛魚心中已經憤怒到了極點,他在心裡毒罵著韓知民。
這天他回到自己的住所以後,他想了很多。
他想到自己當初幫官府消滅了飛虎寨,而最終他卻知道韓知民只是讓他做一名獄卒,他心中的那種驚訝與失望他至今也是記憶猶新,然後他又想到了為了向上爬,為了不讓自己永遠做一名小小的獄卒所做的一切一切,他更想到自己為了從「獨狼」身上撈取一些好處,在相救「獨狼」以及在為「獨狼」療傷的過程中所受的苦,所遭的罪。
但現在看來,他所做的這一切的一切都全無意義,都是徒然地辛苦勞累,徒然地做小人。
因為他又回到了起點,又做回到了一名獄卒。
更為嚴重的是,他已經得罪了知府大人,他似乎已經永無翻身之機了。
想到這裡,他的心沉入了無底的深淵。
想到這裡,他失望透頂、絕望至極。
想到這裡,他欲哭無淚。
他真想要一個人來安慰安慰自己。
然後他自然便想到了葉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