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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八章 文 / 邪惡者

    那騷動的人群自然的讓開了一條通道,讓盜賊頭目可以直接看到少婦和她手中的弗雷德麗卡。這些生死存亡的命運都被綁在一起的人,就像旁觀者一樣,彷彿在欣賞一場與自己無關的鬧劇,只有他們臉上恐懼的神色揭示出他們現在已經無法思考的事實。一個盜賊已經奪過了被安放在架子上的少婦的孩子,將它交給了頭目。

    火焰隱約的光芒不均勻的分配在黑暗的地窖中,少婦被照亮的半邊臉略微露出緊張的神色,那把抵著弗雷德麗卡下巴的水果刀也有些顫動。她卻還是那樣的堅定:「那孩子無法威脅到我,如果把這個女孩交給你,這裡的人都立刻就得死,我們**倆一樣不能活命!」

    「臭婊子,有點意思。」盜賊頭目咂了咂嘴,但最後還是很快抬起頭,「其實不也是一樣的,可以先留下你們**和那個丫頭現在就我開始殺其他人的話,這樣還能增加那個不知是否存在的傭兵的緊張感,如果其他人都已經死絕而那個傭兵還沒有回來的話,我就只能認為他已經害怕得逃走——你的小伎倆不過是決定了一個順序問題而已。」說著摩挲起了彎刀的刀刃。

    他已經抓住了少婦地心理底線,他知道即使他這樣說了少婦也不會因為身邊一個毫無干係的人死去而殺死她手中的人質,因為那會賠上她自己的命、她孩子的命。但盜賊頭目最終把刀放下了。他看到了少婦眼中堅強的神色。那雙眼睛已經沒有任何的急智可以來瓦解當前的情況,只剩下不屈的勇氣。這引起了盜賊頭目的回憶,所以他決定給少婦一個機會。「不和你糾纏了,沒什麼意思,等那個莫須有的傭兵回來之後一起解決也是一樣的。」

    冷酷出現了一條裂縫。

    也就在盜賊頭目說完的時候,一柄寬劍明晃晃的劍鋒出現在了他身邊一個盜賊的胸膛,鮮血噴湧出來,在火光下反射出一樣的光輝。那人張大著嘴,只剩下嘶啞的呻吟。然後是掉落在地的火把。死去的身軀從劍上滑落,陰暗中看不清那人的身影,只有那雙眸反射著火把的光芒,露出嗜殺的血性。

    傳說中的傭兵終於出現了,盜賊頭目也有些慌亂。少婦手中的小刀已經放鬆,她眼中的勇氣已經殆盡,絕望佔據了她的身心。正如她預料的那樣,人群在一陣驚滯之後開始混亂地各自逃跑,不再受到強盜們的限制。而盜賊頭目也作出了最簡明的判斷——他手中少婦的孩子被扔向了陰影之中的齊。少婦玻璃一般脆弱的目光隨著嬰孩的身軀而運動,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齊毫不猶豫地揮劍,那一團因為過度的驚嚇而沒有了哭聲的暗器被利落地切成了兩半,溫熱的鮮血濺上了齊的臉頰,讓他更顯出惡魔一般的神華。少婦的心也隨之發出碎裂地聲響,掉落在地上地小刀的刀刃反射出癱軟地坐在地上少婦死灰一般地雙眼。被當作人質的弗雷德麗卡還依舊直直地站在那裡,彷彿沒有任何的動搖。

    強盜頭目的彎刀與齊誇張巨劍的劍刃沒有絲毫的遲疑,立刻在黑暗中交鋒,碰撞出閃亮的火花,照亮了他們依偎戰鬥而瘋狂的臉龐。這又一次證明了這些看似毫無組織的強盜所擁有的武器的精良。還有兩個望著流動的人群組織不及的強盜也開始用手中的彎刀在人群中畫出鮮亮的痕跡,殺戮變得毫無意義與目的,純粹是為了本能的快感。

    弗雷德麗卡發現自己並不像想像中那樣,已經麻木了死亡、麻木了周圍的一切。那些臨死的痛苦呻吟、那些破碎的**,在戰爭中她也並沒有熟悉,只是下意識地迴避。她以為奧莉西雅的死殺滅的她的靈魂,卻徒然地發現只是那種害怕失去的恐懼蒙蔽了她的雙眼。那個威脅到她生命的吸血鬼凱瑟琳,那個在她面前肆虐的螻蟻一般的軍官,原來她都沒有勇氣自己來創造死亡。血腥散落到她的嘴角,依舊留有溫存。她感到自己依舊活著。但她應該怎麼辦?誰的殺戮才是正確的?沒有人正確。她只能什麼也不作,任由罪惡在眼前上演。他們不是我殺死的……他們不是我殺死的……

    許久以前的晨曦之中——在弗雷德麗卡看來那彷彿已經是一個世紀之前的事情了——,當清風吹拂過弗雷德麗卡的臉龐,她還能感受到心情的舒暢,當看到綠草的鬱鬱匆匆,她還能體味到生的希望,奧莉西雅曾經用她那能夠魅惑人心的嗓音問她:「世間究竟為何會有爭鬥?」這樣沉重的話題總是在她的嘴裡看似不經意地說出,只有弗雷德麗卡知道這是她敏感地心靈又受到了傷害。

    弗雷德麗卡說出了自認為正確的答案:「那是因為恐懼。當強壯的獸人被驅趕到了大陸最偏僻的角落,優雅的精靈躲進了森林的深處,龐大的巨龍成了勇者腳下的骸骨,人類終於發現最能夠威脅到他們的是身為同類的其他的人類。他們從黑暗中看到了對方的影子,揣測著能夠傷害到自己的能力。他們需要保護自己,他們渴望著生存,於是他們互相的殺戮,炫耀自己的力量,讓自己處在不會受到傷害的境地。只是因為愚昧,他們不知道讓他人理解自己,讓對方不願傷害自己,才是保護自己的最佳手段。」

    奧莉西雅垂下了眼瞼:「你認為人們的爭鬥是因為他們的互相不能理解了?」

    弗雷德麗卡當時確實這樣堅信。她的眼前奧莉西雅就是一切,所以她認定,如果所有人都像自己那樣理解奧莉西雅的話,就沒有人能夠狠下心來傷害她。

    奧莉西雅繼續說:「但我所見的世界卻並非如此。我看到世界像一個封閉的空曠屋子,兩個相互深愛的人被關在屋子裡。他們深愛著對方和自己一般完美的軀體,深愛著對方和自己一般智慧的心靈。這個屋子裡除了他們兩人之外什麼也沒有。他們只是互相嘶咬著對方。他們渴望著對方的血肉,渴望著對方的靈魂,渴望著對方所有的一切。他們依舊執著的認為自己深愛著對方,他們只是想要自己優於對方,為了一個居高臨下的角度,於是不停地互相傷害。」

    的確,果真互相瞭解就不會互相傷害了麼?那大概只是少數人一廂情願的希冀。人類總是希望站得更高,看得更遠,但他們需要從相互的較之中獲得證明。即使是兩個相愛的人,究竟是更希望分享對方成功的喜悅還是讓對方分享自己成功的喜悅呢?

    弗雷德麗卡厭惡這一切,她知道奧莉西雅不會這樣。在奧莉西雅身邊,她什麼都不用承擔。而這也只是奧莉西雅千萬好處之一。

    她看到齊腰間的妖刀戰魂,心頭一陣欣喜。但她不急於把戰魂重新抱回手裡。她讓自己默默地注視,享受那種擔憂的甜蜜。奧莉西雅已經不在,那些甜蜜已經不會變化。她已經再不用擔心自己已經墮落的**,不用擔心自己會控制不住自己強行把她佔有,不用擔心自己會去傷害奧莉西雅。奧莉西雅還在的時候,那種優雅、可愛、千變萬化以及和那種魅惑的抗爭是弗雷德麗卡的一切;奧莉西雅已經不在的現在和將來,那種凝重、緲遠、甘甜、靜止不動的美麗回憶也將永遠是弗雷德麗卡的一切。

    在奧莉西雅的身邊,弗雷德麗卡不再害怕、不再彷徨。她知道那些殺戮與她無關,她只能像奧莉西雅通常所做的那樣,無能為力地冷眼旁觀,在結束之後獨自承受結果的痛苦。

    傭兵的劍術終究佔了上風。可當他抓住了強盜頭目的一個破綻揮劍斬向他腰間的時候,劍鋒卻感到了如同接觸岩石一般的堅硬。強盜頭目一動不動地承受了傭兵地重劍,那劍刃竟絲毫不能傷到他。齊的額頭已經滲出了汗珠。

    「嘎嘎嘎嘎∼∼」盜賊頭目毫無風度地狂笑了起來,「罪惡和正義都絲毫沒有意義,只有擁有強大地力量才可以獲得生存地權力,只有生存下來之後才可以為自己編造借口,證明自己就是正義。」他開始狂亂地揮刀,因為根本無需防禦,齊被逼得節節敗退。而齊也發現,無論自己地刀刃觸到盜賊頭目身上地什麼地方,都是如同鋼鐵一般地堅硬,根本無法對他造成傷害。

    齊知道自己無法獲勝,於是立刻改變了策略。他趁著用闊劍擋開一輪攻擊的機會,迅速躍開,繞了一個大圈移動到弗雷德麗卡身邊,攔腰抱起弗雷德麗卡向地窖上方跑去。況且由於燃燒火把以及人數眾多的關係,地窖裡的空氣已經不多。

    「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我不會讓你死的。」齊在弗雷德麗卡的耳邊低語。踏在階梯上的腳步發出嘎吱的聲響,一切都在奔跑中搖晃。

    盜賊頭目面帶狡黠的微笑望這遠去的獵物,彷彿一切都逃脫不了他的掌心。

    一路上染血的屍體、破碎的骨肉已經不在讓弗雷德麗卡逃避,只是她依舊任由他人的牽扯。無論是否有意義,她已經找到了生活的理由——回憶奧莉西雅的甜蜜。但那就已經是她的一切,周圍的殺戮、亡魂的咆哮、死亡與生命的詭計,如同那些戲台上的男演員和女演員們作出的怪異表情,她沒有理由也沒有方法融入其中。只有中立於正義與邪惡,她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齊不住地奔跑,已經很久,移動地路程,已經很遠。雖然似乎還沒有出城——周圍還有倒塌地房屋,倒插在原來風向標上地屍體,屋頂地瓦片頹廢地崩壞在地面。陽光依舊照耀這空氣中腐臭的氣息。齊已經很累,也大致確定不會再被趕上——那些強盜大多是一些四十左右的大叔,論耐力一定比不上才二十多的齊——,他把弗雷德麗卡放在了一塊乾淨而寬闊的路石上,準備休息一下。

    但弗雷德麗卡知道這是在一個結界之中,無論齊跑出多遠總會在結界的邊緣折返到初始的位置,他一直是在原地打轉。弗雷德麗卡正打算告訴齊的時候,她看到背後的強盜頭目從陰影中浮現出身形。她緊張地張大嘴,卻只能發出嘶啞的單音節——就像一個真正的啞巴一樣——她發現自己已經幾乎忘卻了語言的方法。就在這個緊要的關頭,齊還在緩緩地從腰間解下妖刀:「怎麼了?哦,你的劍。」

    盜賊頭目的龐大身軀毫無聲息地接近,當齊猛然察覺的時候,迅速用手去抓自己的重劍。但已經太晚,鋒利的彎刀切開了他的軀幹,他只能瞪大了雙眼驚異地望這前方。弗雷德麗卡的妖刀已經出鞘,在盜賊頭目砍死齊的同一剎那,刀尖刺進了盜賊頭目的肩窩。盜賊頭目至死也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會知道他肩窩只有葉片大小鋼鐵之軀的唯一弱點會被人知曉。

    弗雷德麗卡看著眼前自己再度殺人的刀刃,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剛才拔刀究竟是因為什麼一種考慮。

    臉上殘留有亡者的熱血,讓寒風蕭索。

    弗雷德麗卡傾斜了刀刃,讓屍體自然地滑落,飄揚起塵土。她從路石上躍下,回望背後的蕭瑟,萬物在塵埃中凋落。微風吹在臉上,有些刺痛,萊特公國的寒潮她還沒有習慣。那些繼續著的殺戮她也不去關心。強盜團的怪異——不留活口的執念、過分鋒利的武器、魔法結界的布設、還有過分強大的頭目——弗雷德麗卡也不去關心。她來到結界的邊緣,那裡有不明顯的空間斷層,妖刀在斷口上劃過,那個廉價的結界就輕易地破除。

    甩干了妖刀上的血跡,弗雷德麗卡讓妖刀回鞘,天空中的陽光依舊刺眼。城門已經在她身後,剛才還在身邊地一切又已經都離她而去。

    「鄰城尼伊爾嗎。」之前齊曾經說過要去那裡加入帕伯爾皇家騎士團的附屬傭兵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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