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轉貼 206寢室——血煞(六完) 文 / 白癡
無心看什麼風景,中午和明他們到了一個古時的酒樓,休息和吃飯。服務生做古裝的打扮,這麼冷的天穿這麼少,不知道他冷不冷,臉上露出職業般的熟練笑容。
有點疲倦了,志強也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只有宏翼顯得異常的興奮,臉上泛著紅暈。
「如果讓你們在這裡選擇一個藏身的地方,你會選擇哪裡?」明看向我們,表情嚴肅。
「我會選擇那邊的村落,」宏翼馬上說,順著他的指向,我們朝那邊看去,那邊有一排用茅草搭的房子,每個房子都有用柵欄圍成的院子,「那邊安靜,晚上進去睡覺一定不會被人發現的,萬一被人發現,也可以從後面划船離開。」
在村落後邊不遠,有一個河塘,上面停靠著幾支漁船,此刻有遊人正享受著湖村風光呢。
明看向志強,他思索了一會然後說:「要我選,我會選前面的那個塔樓,你們看最上面,那裡很少有人去,應該是個很安全的地方。」
我們看向塔樓,最如他所說,暗紅色的塔樓樹立得很高,越往上越細,最上面,是遊人登不上去的地方,上面有4格窗戶,從它的體積來看,也應該是個房子,如果願意冒險,是可以從旁邊的一個角爬上去的,不過很危險。
現在他們都看向我,我想了想說:「讓我選擇,我會選底下的存儲室,那裡一年四季都關門,沒有願意去那裡,它的前面是古時候的監牢,而且存儲室還是在一條防空洞中的一格,你們還記不記得,大一的時候那些防空洞被改做成猛鬼街,吸引遊客,我們去玩過了對不對?」
「當然記得,剛剛進去,小飛猛的叫了一聲,把大家都嚇了出來。」宏翼笑了起來,不過馬上噤聲。
每個人正襟危坐,面色嚴肅。
那裡實在是一個藏身的好地方,防空洞錯綜複雜,有很多的暗道通向四面八方。大一剛剛進去,冷氣撲面而來,遊客不多,偶有說話的聲音在裡面遊蕩,低低的在地面潛伏。
小飛一叫,大家四散就跑了出來,還沒有看清楚有些什麼東西。我只記得像深淵一樣的黑,和最前面的那一格上面用紙條寫著「存儲室」。
我打了個冷戰,似乎黑暗撲面而來。
我看向明,他的目光堅定,我知道晚上我們肯定是要去那裡的。
「我們現在就去吧!」宏翼說,他似乎還是很興奮,「搞不好,他還活著!」
「那我們就糟糕了!」志強朝宏翼瞪著眼睛。
「如果他還活著,那麼就表明我們要找出的那個幽靈另有其人呀,他會是誰,和我們又是什麼關係,我們不要從頭開始嗎?」
「也對!」宏翼訕笑道。
此刻的心情很複雜,希望進去什麼也沒有,那麼我們的一切就前功盡棄,如果有什麼,又會是什麼呢?
我沒有說話。
明說:「我們要等到晚上,只有人少了,羅盤才會起作用。」
明料定他已經死了。
黑暗壓下來,我們站在城牆的一個密室裡。
喧鬧的人聲安靜下來,曲終人散,照到密室裡的光線越來越暗,向外看去,城堡都籠罩在一層暮色之中,黃沙吹起,酒樓的酒旗迎風飄揚,黑暗悄悄躲進每一個角落裡。
聽見不遠處,鐵門吱悠一聲,影視城已經對外關閉。
只留下我們四個人在這個安靜的密室裡。
「出去吧!」明說。
風呼嘯而過,偶有紙片飛舞了起來。黑暗中的城堡像是一個陌生的時代,將我們捲了進去。
很冷。
我們直接去了防空洞那裡,從前面的監牢邊繞了過去。
防空洞的口開在監牢後牆的一角,很不起眼的地方。連它的門也是土灰色,和牆壁渾然一體。
上面有鎖,明掏出我們帶來的工具箱,找了幾根鐵絲,在鎖上摸索了起來。
我突然想起了白卓,他也是這麼開教務處的。
每一會兒,門打開了。潮濕的氣息直撲過來,還有漆黑,比外面更濃的黑,更稠密的黑。
像是一個大口等著食物的來臨。
明走了進去,我記得有一段長長的樓梯。
明打著手電筒走到了最前面,這狹窄的樓梯又陡又長,我們一個接一個,摸著冰冷的牆壁坑凹不平,外面的風聲變得微弱,偶爾灌進來的急馳而過。
一步一步,我們陷在了黑暗中。
心在收緊。
外邊的風聲越來越小,我們像是走進了另一個世界一樣。
牆壁傳達的冰冷感覺逼迫過來,腳下的風像是耗子一樣竄來竄去。心裡不是害怕,而是一股很複雜的感情糾結起來。
終於著地,聽見明低低的聲音:「大家摸摸牆壁,我記得應該有開關的。」
輕微的觸碰也讓牆壁發出低沉的迴響,一直蔓延開去。「找到了,在這裡!」宏翼的手電筒照到了一個烏黑的電閘,上面佈滿了蜘蛛絲,看來這裡確實已經荒廢了很久了。
「試試它,看還能不能用!」我說。
宏翼掂起腳,伸長手臂很費力的將電閘的一端向上推去。
亮騰的亮了,每隔大概3米就有一盞燈懸掛在防空洞的一側,一條路豁然的出現在了眼前,在不遠處的地方向左拐了一個彎。昏黃的燈映著牆壁泛著微微青色的光。有幾處的燈壞了,留下一段黑暗的距離。
兩邊各有許多的洞口,記得大一的時候,外邊的簡介說每個洞裡陳列著各式各樣鬼怪的造型,有東方的奈何橋,也有西方的吸血鬼。
我們還沒有走到第三個洞口,就被小飛給嚇死了,拚命的往外跑。現在是不是還有陳列呢?還是已經給撤走了呢?
我拉著志強站在第一個洞口,用手電筒往裡照。
花花綠綠的,再向上是一張很憤怒的臉,兩眼圓睜,一把鬍子,再向上是一個牌匾,從左至右上面寫著「閻羅殿」。
看來陳列還沒有撤走。在這個洞口的對面就是存儲室了,明正在開門。鐵絲的撞擊聲竟也引起很大的迴響,葛吱門開了。
明和宏翼閃了進去,我和志強也跟了上去。
燈柱裡滿是灰塵,我馬上掩起了鼻子,空氣中也分不清是什麼味道。手點筒的燈光觸及到的都是木板呀,桌子,還有一些道具,五顏六色的估計是衣服吧。
它們都一處一處堆積,上面蒙著厚厚的灰塵。
這是一間很空曠的房子,燈光照向遠方並不見牆壁,聲音在裡面飄蕩就像裝在了一個容器裡。
明說:「我們分開找找!」
羅盤有輕微的轉動,時有時無。明和宏翼走在前面向兩個方向走開去,我和志強走後面,也分開左右。
「碰」門猛的被關上,外邊的燈光驟然消失。嚇了我一跳,四個手點筒都照向開門的地方。
我歇口氣,自己嚇自己。
我面前的是一堆椅子橫七豎八的堆在一起,有吱吱抓撓的聲音,一隻老鼠衝了出來,一晃又鑽進了黑暗中。
應該沒有什麼。我轉身。
在我的餘光裡,向上照去的手電筒好像照到了什麼飄忽的東西。
我定定神,他們幾個人還在四處搜索著什麼。
我再次轉身,將手電筒慢慢向上照去。心也在開始撲撲的跳了。是一件戲服,綠色的戲服掛在了空中,它破了好幾個洞,在風的作用下一鼓一鼓的。
我警告自己不要再疑神疑鬼了。
「碰」門又被猛的吹開,露出了外面一截昏黃燈光的she影。
志強轉過來對我說:「清樹,找個東西把門擋著。省得猛的一下,讓人心驚膽顫的。」
我走了過去,在旁邊找了一個大一點的木板拿在手裡。
我一手扶著門,準備關上它,可就是在,就是在——
快關上的時候,一個人從門縫裡側身走了去出。連他怎麼靠近我的,我都沒有感覺。
頭皮一陣冰冷。
一個人影就那麼一晃,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他是一個實體。
我回頭看他們,3個人都在。
我甚至沒有勇氣開門看看他是否還在。
幾秒鐘,我愣在了門口。
直到——
直到志強走到我身邊,他拍拍我的肩膀,「你怎麼了?」
我還是回不過神來,一手扶著門,燈光通過狹長的門縫射了進來。剛剛的感覺是如此的強烈,他是一個實體,並不空洞,可是他為什麼呆在屋裡我們一點感覺也沒有呢?
他會是誰?是夏元嗎?
「有人!」志強的聲音都變了調,他一把拉開門,向外探出頭去。有腳步聲急速的跑開,在這密閉的防空洞裡引起一波一波的迴響,顯得分外的詭異。
明和宏翼聽到志強的驚呼也趕了過來。此時我們四個人都站在了存儲室的門口。「我剛剛看見有人從這裡跑了過去!」志強指著前方說。
幽暗的防空洞還是靜默無聲,剛剛的腳步聲也像丟到深潭裡的石子杳無音訊。昏黃的燈光帶了來如此一個灰暗陰險的世界,處處像隱含殺機一樣沉默著。
驚慌咄咄逼人。
「難道夏元還活著?」志強自顧自的低頭說道。
「我們去看看?」明帶著詢問的語氣,他看向我們,也在徵求我們的意見。
我點點頭,宏翼和志強也點點頭。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大幕就快要揭開,我不想罷手,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我也求一試。
我們都盡量放輕腳步,輕微的摩擦聲像是咀嚼,在經過洞口的時候也無意識的用手電筒照一照,但光線並不停留過多的時間。
走到拐彎處,向左看,也是一式一樣的長長的過道。一邊懸掛著燈,只是這裡更加的黑暗,燈光似有似無。
它的前面不知道會拐向哪裡?
「走!」明做了一個手勢。
宏翼第二,然後是我,志強最後。
手電筒的光也開始變得微弱了,它在勉強支撐。「咚,咚!」我們的腳步聲越走越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一樣,腳邊的風鹵莽地鑽來鑽去。
我用手電筒照向一個洞口,裡面像是黑白無常在勾魂,黑無常滿臉漆黑,蓬蓬的頭髮遮住了眼睛。
「有人!」耳邊志強一聲驚呼,前面的宏翼和明已經跑了開去,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跟了上去。
腳步聲在空氣中震盪了開來,形成了低鳴的聲響,久久的徘徊。
「我看見他鑽進去了!」宏翼說。
此刻我們已經到了這條路的盡頭,向左看又是一條漆黑的路。我們進入了一個洞口。
「我也看見了!」志強說,從他聲音的傳播來看這裡是個很大的地方,聲音像被吸收了一樣捲入了黑暗。
燈光變得微弱,照不了很遠的地方,燈光觸擊幾乎分辯不出是什麼物體。
「好像有開關!」明說。他的手電洞照到了洞壁的上方一團漆黑的東西。「志強來幫忙!」
志強抱著明的腿,將他的身體上舉。
「登!」眼前一亮。
這裡的確是個很大的地方,在遠處的一個牌匾上寫著「地獄百惡圖」。這裡確是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有油鍋裡煮著人的肢體,有綁在鎖鏈上的人痛苦的表情,有被人像牛馬一樣抽打的人。
我們分散開四處搜索,盡量不要去想身邊的這些東西。他們栩栩如生,就像是馬上要動起來一樣。
好一會兒,沒有發現。宏翼說:「我明明看到了一個人呀,我想夏元還活著。」志強也點點頭。
沉默下來,我並不認為夏元還活著。
「滴鈴!」手機的聲音突然的響起,毫無預兆的鑽入耳朵。嚇了我一跳,並不是我的手機。
我看見宏翼的臉色分外的難看,「我早就關機了呀!」
「怎麼還會響!」四個人面面相覷。
在「地獄百惡圖」前。
手機在宏翼的手裡不受歡迎的閃爍著,一聲高似一聲。宏翼的臉色變得蒼白。詢問的目光看向我們。
「快關了它!」志強焦急的說。
聲音消失了,耳邊似乎還有鈴聲在迴盪。
這突如其來的一下著實讓人心驚,似乎整個地道都在鈴聲中戰慄了起來。恢復了平靜也讓人鬆口氣。
「我們走吧!」話音剛落,鈴聲再次響起,藍色的屏幕不停的閃爍。宏翼呆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盯著它看。
「我來接!」明一把搶過了手機,按了接聽鍵。
我們都圍了過去,想聽聽是什麼聲音。有一股不分明的短促的嗓音傳了出來,還有些微手機的雜音。慢慢變得清晰。
是一個男人的笑聲。
他笑得分外的詭異,像是故意壓低了聲音從喉嚨裡有條不紊的製造了出來。更可怕的是,即使我們遠離了手機,我們依然聽得見這樣的笑聲。
在這個屋裡,笑聲是從屋裡傳出來的,他藏在某個角落,他看著我們的一舉一動,他像貓戲老鼠一樣靜候時機。
四個人站著一動也沒動,關了手機,笑聲依然的存在,他低低的癡癡的笑。
洞裡所有的一樣像是被賦予了更深的含義,或者說更可怕的含義。我在努力辨別聲音的出處,他離我們並不遠,聲音聽得這麼真切。我們四個人都回頭四處張望。
幽暗的燈光下每一副表情竟是如此的生動,像是要從軀體裡跳將出來一樣,他們在笑,笑容在放大,他們面目猙獰,滴血的眼睛。
從進防空洞開始,我從來沒有比現在更緊張的了。
心臟在鼓鼓跳動,又好像要隨時停止一樣。我拽著拳頭抵著自己的腰,我感覺自己在發抖。
「明,我們快離開,要不然,宏翼會死的!」我想起了那個像魔咒一樣的東西,靠近明在他耳邊說。
「嗯。」明點點頭,我們看向宏翼,正待說話。
他好像被什麼吸引,不知道危險竟悄然來臨。
那是在我們左邊的一副「腰斬圖」。像是一個刑場一樣的高台,比地面高出一些上陳列著各種各樣的刑具,一個似殺手一樣的角色提刀站在一邊,而處於中間的是——
一個被斬成兩半的人,上肢和下肢隔得老遠,一團烏黑的血跡。他還用手支起自己的上身。他穿著白色的囚衣,近腰的部分都是烏紅色的,他低著頭,看不清表情,一叢蓬亂的頭髮耷拉下來。
宏翼靠近的就是這個只有上半身的男人。
在離他大概還有一米的距離吧,笑聲更加的劇烈,只是比哭還難聽,笑聲時遠時近。
半米,那個只有上半身的男人突然的抬起頭,黯淡的燈光裡只看見他黑叢叢的頭髮一動,他向宏翼撲了過去。
「啊!」宏翼一聲淒厲的叫聲,上半身伏在他的身上,他的臉透過他的肩膀露出來,看不見眼睛,他的嘴角有一股笑意。
冰冷升上來。
明一個箭步衝上了台,他順手從刑具架上cāo起一個像斧頭一樣的東西一躍從台上跳下來,朝他猛劈了過去。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
笑聲愕然而止,上半身也掉在了地上,他的笑容還凝固在那裡,只留下大口喘著氣的宏翼。
「快走!」明說。
志強扶著宏翼,四個人匆匆往後走。
不覺得害怕,也不驚慌,只是大腦一片空白,匆匆的走,像腳不是自己的一樣。
他嘴角的弧度,和白卓死時的弧度,和老大死時的弧度,竟是這樣的相似,一陣眩暈,眼前的景象疊加了起來,昏黃的背景一晃一晃的。
牆壁上的燈發出「嘶嘶」的聲音,慢慢變弱,氣弱游絲般。
「快走!」我們一陣小跑。
出了防空洞,城堡森然矗立在前面,在月色下似古時的戰場。
寒風襲來,有徹底的涼意,臉被風刮得生疼。
還是在人間呀。
「不行,不能讓你們兩個去!把我和志強留在這裡!」
「對呀,為什麼不讓我們去?」
在聽到明決定白天還和我去一趟防空洞,而不讓他們去的時候,宏翼和志強這麼抗議。
「我們一直是有難同當的,對不對?」
「就是,雖然昨天晚上很危險,但是不是我們也克服了嗎?不行,我一定要去。」
他們倆的臉漲得通紅,明點點頭,他們即刻歡呼起來。我心中湧起一陣感動,我的兄弟們!
我們不是去玩,我們是在用生命做一個賭注,一邊的籌碼是7個生命,不是一個。
明悄悄對我說:「昨天在經過一個洞口的時候,我感覺羅盤轉得特別厲害,所以我想再去看看!」
即使明不提出來,我也會提出來的,因為我相信和明說的是同一個洞口,在我跑過的時候,就是志強說有人向前跑的時候,我分明感覺到洞裡的那雙眼睛。
出現在寢室的櫃子後,出現在風的家裡,出現在白卓的背後。
我那麼熟悉的眼睛。
中午11點,我們再次走進了防空洞,洞門沒有鎖,和我們昨天晚上離開時一樣,這裡根本沒人注意。
我們換了電池,帶了刀,還有其他一些東西。
在進門的時候,我看見宏翼猶豫了一下,也許昨天晚上的事情讓他心有餘悸。
我拍拍他的肩膀。
四個人小心翼翼的沿著階梯走向黑暗裡。當外面的門自動合上的時候,這裡其實跟黑夜沒有什麼區別。儘管我們已經來了2次了,但是這裡依舊這麼陌生,沒有一點的生息。
四支手電筒被我們上足了電池,光線可以伸得老遠。
牆壁還是這麼冰冷,明走在了最前面,後面跟著的還是宏翼。
推上電閘,壁燈幽幽的亮了。
我們疾步向前,沒有任何的猶豫就走到了拐彎的地方。明回過頭來對我們說:「小心!」
他放慢了腳步。我不記得上次讓我感覺到那雙眼睛是在哪個洞裡,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它在我的右邊,而且沒有到「地獄百惡圖」那裡。
我警惕的四處張望,惟恐放過任何一點的動靜。志強跟在後面,我聽得見他的呼吸。
今天似乎沒有多少風,是因為白天的原因嗎?
明走得很慢,時時的回頭看宏翼,宏翼拿著手電筒左右的照著。
走到了中間的位置,洞口裡並不見什麼異樣,裡面是各式各樣鬼怪的造型。「硼」燈突然的滅了。
走道和洞口渾然一體,黑暗咄咄逼人。像是誰關了開關一樣。
四支手電筒的光線慌亂的散向四方,不一會就鎮定了下來。
明照向前方,像是深淵一樣,光線沒有觸到底,這表明我們還是在中間。
「走吧!大家都小心一點!」明低低的說。
沒有風,但是我覺得越來越冷,渾身打起了冷戰。
「嘻嘻呵呵」笑聲又出現了,似乎是從哪個洞口傳來,帶著聲波震盪的迴響,也像是從地底傳出來,腳邊幾乎可以感覺到輕微的震動。
「噓」我們都停下了腳步,甚至都不做任何的動作,手電筒照向一處,安靜地聽著笑聲變得低鳴,變得嗚咽。
手電筒的光在慢慢變得微弱,像是隨時都要滅了一樣,燈絲掙扎著,「大家快關了手電筒!」明的聲音。
笑聲愕然而止,不帶任何的鋪墊,連回音也猛的撤回。
黑暗逼將過來。
四個人呆立不動,眼睛還不能適應黑暗,幾乎感覺不到明他們就在身邊。我想伸手去摸索宏翼。
手臂好像觸到了什麼東西,「宏翼是你嗎?」我問。
前方沒有回答,「清樹!」我感覺志強的手摸到了我的背。
「宏翼他們……」
我感覺志強握住了我的手,他在微微發抖,也許是我在抖。
前方的物體矗立在眼前,我可以感覺到他的存在,他帶來了比黑暗更濃烈的黑。
我又伸手探了探,並沒有東西。
「宏翼、明!」還是沒有回音,難道他們已經走了。
「清樹!」我聽見志強的聲音在發顫,我想向前邁一步,卻像是被石頭拖住了腳,雙腿沉甸甸的。
前方的物體依然存在,我打開手電筒,微弱的燈光時強時弱,我向前照過去,那裡還有宏翼他們的影子。
在光線的上方我好像照到了什麼東西。
綠熒熒的,我突然想起了在存儲室裡的那件戲服。綠色的戲服,可是它並沒有飄蕩起來。
我抬起手電筒,猛的向上照去。
我耳邊是志強一聲驚呼,他拉著就往後跑,黑暗中空氣的流動在耳邊呼呼做響。
我照到了一個人,他飄在半空中,穿著那件綠色的戲服。我剛剛伸手觸到的是他的腳。
大腦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映,就已經被志強拖著跑了還久。雙腿發麻,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兩個人的喘息聲在這黑暗中來回的震盪,幾乎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我的膝蓋撞到了什麼硬物,生生的疼,我停下來,伸手去摸,腳邊是低低的木桌。前面的志強也不動了。
藉著志強手電的光,我看到了一個橋,一個高高拱起的紙橋。
難道是奈何橋,這麼說我們跑到洞裡了。
糟糕,我並不記得奈何橋是在第一個拐彎前,還是在第一個拐彎後,是在左邊還是在右邊。
每一個洞口如此的相像,在第一個拐彎前一邊大概有30多個洞口。昨天進來的時候我曾經瞥見過有一個洞裡有奈何橋的。
但是究竟是哪一個呢?
「清樹!」志強走進我,「現在該怎麼辦?」
他的聲音裡帶著哭腔,我知道他擔心什麼。
我故作鎮定的說:「放心,我們出去看看!」
牽著他的手,我們試探著往剛剛進來的方向走,膝蓋很疼,但是比起現在的情況來說,這只是個不大的問題。
好不容易摸到了洞口,向外走,手電筒已經照不了多遠了。牆壁上有燈,這應該是走道了。
我試著向後走去,憑藉著方向感和直覺,我想走一段路就應該是存儲室了吧。
可是還沒有走到15步,就徹底絕望了。
因為我又照到了奈何橋。
黑暗中,我拉著志強的手。
像兩個迷路的小孩。
手電已經徹底沒有電了,從安上電池到現在不過一個小時,它就沒有電了。黑暗俘獲了我們。
心慢慢往下沉,像那天伏在水管上看白卓被殺一樣無能為力,手一鬆,身體下墜,心慢慢往下沉。
「清樹!」我聽見志強在呼喚我,「我們一定要找到出路的!」是決定的語調,手被他緊緊的握著,有力量傳來。
我怎麼能每到關鍵時刻就想到退縮呢!
黑暗中我握緊了拳頭。
我們還有打火機的嗎?我們每個人在進來的時候都準備了2個打火機。對呀,我掏出了打火機。
微弱的小火焰一簇一簇向上竄,比起這空洞的黑色來它實在是算不就什麼。不過此刻的我們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
志強也點燃了他的打火機。
小小的火光映著他的臉,他的眼睛也像是兩簇火苗在燃燒。
這裡確是我們剛剛進來的奈何橋。
紙做的橋高高的隆起,一邊還坐著一個老婆婆。
我們摸索著向外走去,火光遍及的地方都是烏黑而冰冷的牆壁,它將我們照在了一個圈內。
走了大概4、5米的距離吧,一陣風過,打火機的火苗掙扎了幾下,馬上就熄滅了。陰冷的感覺又上來了。
頭皮發麻,寒冷從鑽進了褲腳,透過肌膚,全身是徹底的寒意。心開始劇烈的跳動,哪怕是我看見那個只有上半身的人撲向宏翼都沒有讓我如此的緊張。
目光透過我的肩膀,我猛的回頭,我甚至用手向空中一掃。
什麼也沒有,只有空氣被我攪動的聲響。
「清樹,你怎麼了?」志強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可是陰冷還是纏繞著我,讓我幾乎不能呼吸。我的腳大概在發抖吧。
我顫顫嗦嗦的舉起手,試圖點燃打火機。
一下,沒有成功,再一下,還是沒有成功。第三下,點燃了。
一張臉猛的出現在火光裡。
心大概停止了跳動,空氣像是被抽走。
手一顫,火光消失了。我又融入了黑暗中。
我知道是他。
這是我第一次看清楚他的臉,很寬廣的額頭,眉毛向上挑,嘴巴隱忍的閉著,冰冷的目光大概就是從他那雙小而堅毅的眼睛裡發出來的吧。
他消失了,驟然的出現,有迅速的消失,帶走了那陰冷的感覺。
「你沒事吧!」志強站在了我的面前,拍拍我的臉。
他的打火機熠熠生輝。
多少年後,我很感謝有這樣的夜晚,讓我和他相遇。如果說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的話,那麼在這個漆黑的走道裡,在這個冰冷的瞬間,在這令人窒息的空氣裡,我也會欣然接受這一切的。
「啊!」是宏翼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他的慘叫瀰散開來,像是有無數的慘叫低低的徘徊。
「快!」我和志強向前衝去。
尋覓著聲音的方向,可是幾乎每個洞口都有回音,他究竟在哪裡?我們不能走得太快,打火機幾乎不能堅持4步。
「啊!」又是一聲。
他究竟遇到什麼呢?
一想起他可能會……心急火燎。聲音從前面傳來,一聲弱似一聲。打火機上端已經燒得火熱,大拇指火辣辣的疼。
但是顧不了這麼多了,我和志強跌跌撞撞的往前趕。
手扶著牆壁,在經過一個洞口的時候,聲音聽起來分外的明顯,但是更明顯的是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像沙將你團團裹住。
不知道宏翼會在哪裡?洞裡漆黑一片。
我正準備向裡邁步的時候,前面一束燈光照了過來。聽到喘息聲,「清樹!」
是明。
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他的到來讓我的心稍稍得到了安靜。
燈光照到了裡面。在與洞口正對著的地方有一個烏黑發亮的東西,似木製的物品。我們向前走了進去,寒冷立刻像老鼠一樣從褲管裡爬了上來。我打了一個哆嗦。
它橫呈在我們面前,燈光從中間向兩邊照了開去。
我猛吸了一口氣,我突然的意識到了它是個什麼東西。
是一口棺材。
聲音似乎就從裡面傳來,只是現在它微弱得像是呻吟,還有輕微的抓撓聲。「宏翼!」明拍拍棺材的蓋子,我和志強貼著耳朵傾聽。
但是除了沉悶的迴響以外,聲音顯得氣若游絲。
「打開它!」明說。
我在找哪邊有縫隙。
嘻嘻的笑聲突的響起,就在這個漆黑的洞裡。
我們立刻停止了動作,側耳傾聽。明打開了手電筒照向四周。
一邊有一些像是木頭一樣的東西,白森森的,但是遠沒有木頭規則,一段一段的散放在地上。一邊有一張床,從上傾瀉下來的白沙將它罩住,只不過到現在這白沙看起來和黑暗沒有什麼分別了。
我們的目光被一個背對著我們的女人吸引了過去。已經是個木偶,長髮到肩,穿著不知道什麼顏色的裙子,做出梳頭的姿勢。
燈光照過去的時候,引起了一片光亮,顯然那裡有一面鏡子。
笑聲高高低低,那種故意製造出來的笑聲像是盤旋在頭頂的蝙蝠讓人不寒而慄。
宏翼的聲音漸漸聽不到了,但是木質的抓撓聲還在,笑聲卻分外的大起來。
我們都站立不動。
「宏翼!」志強猛的拍了一下棺材,「有種的你跟我出來!」低吼聲久久的震盪,志強在棺材邊走動了起來。
「宏翼你要堅持住呀!」志強帶著哭腔,我知道他對宏翼的擔心已遠遠的超過了恐懼。
他抱著必死的決心。
我和明警惕的監視著周圍的變動。
「吱」燈閃了幾下,居然亮了,昏黃的燈光籠罩著這個洞。那口棺材赫然在目。
我看見有個木板懸在左邊,上面寫著「盤絲洞」。
「宏翼!」志強都快要哭了。
明朝著那個木偶走去,笑聲分外的邪惡。
我站在那裡,我看見明靠近了木偶,製作很粗糙的木偶,幾乎沒有任何的五官。她和我們差不多高,明正超過她的身體,像她正面看過去。
我駭然的發現了鏡子裡映著一張臉。
「明,小心呀!」
我從來沒有見過明有如此目露凶光的眼神,他那兩條眉像急弛的箭,蓄著火力和殺機。
隨著我的喊聲,眼前寒光一閃。木偶的頭落地。
笑聲愕然而止,像是被人掐在了喉嚨裡。明背對著鏡子,彷彿凝固般矗在那裡。
我和志強被他剎那的動作驚呆了,有一種不確定的氣氛游離在幾個人之間,我突然想起了在風房間裡明舉著刀時可怕的眼神,我被這樣的想法震懾住了,幾秒種沒了思維。
我念起法華經,可明的一個動作打消了我的顧慮,我悄悄送了一口氣。
明跑到棺材前,急切的呼喚道:「宏翼!」他的目光又變得清澈而鎮定,不復當時的殺機。
「宏翼!如果你在裡面,就拍這裡兩下!」我拍了拍棺材的一側,然後和志強在那個貼著耳朵傾聽。
果然不一會兒,那裡響起兩下輕微的聲響。他真的在裡面,他還活著。
我看到志強淚光閃動。
喜悅裹著我的心,不過馬上被陰冷覆蓋,因為我的餘光告訴我剛剛落了頭的木偶她轉了一個身。
明擋到了我們的前面。
她並沒有生命,她穿著近乎如綠色的裙子,她沒有頭,但是她卻轉了一個身。她被一種力量所操作。
這樣的力量我曾經無數次的經歷,它無數次的讓我頭皮發麻。
後面的志強拉拉我的手,他的手異乎尋常的冰冷。寒氣從他手傳到了我的手臂。
明和前面的木偶對峙著。
我回頭,正準備小聲的問志強怎麼了,可是我看到的不是志強,他倒在了一邊。
我看到是那個滿頭黑髮的頭,她沒有五官的臉懸浮在我的面前。
我後倒了幾步,撞到了明的背。棺材裡發出輕微的聲響,而後馬上寂靜了下來。
想起宏翼可能會死在棺材裡,我的心一橫。
一股熱血湧了上來,腦袋裡像是萬馬奔騰。我**的向前揮了一拳,沒有碰到什麼實體。
眼前一黑。燈滅了。
我和明背靠背站著,棺材裡沒有任何的聲響了,難道宏翼放棄了努力?心裡一陣絞痛。
不顧一切的,我和明搖起了棺材,口裡呼喚著宏翼的名字。
「咯吱!」木板發出了聲音。
明打開了手電筒,在光圈裡看見棺材的蓋子裂開了一道縫。難道?
心裡忍不住驚喜。
縫隙剛好可以容進我的手,我們倆伸手進去,**的將蓋子往外推。求出宏翼的念頭幾乎可以抵制任何的恐怖。
一,二,開口越來越大。
黑暗的空洞露了出來。
我們將手點筒向裡照去,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是一具屍體,正在腐爛的屍體,細菌和蛆的力量已經腐蝕了臉上一大半的肉,紅凍凍的肉在燈光下跳躍了起來。臭氣撲鼻。
但是更可怕的是,他穿著宏翼的衣服,那是一件蘭se的毛衣。
眼睛似乎受不了這樣的刺激,我閉上眼。希望一睜開,都是幻覺。
我睜開了眼,可是他還在。
他豁然的坐了起來。他向我們扭動了脖子。
我和明嚇倒了地上。
大口喘著氣。
手電筒被明丟到了地上,可見這一嚇也不輕。
他並沒有什麼動靜了。瞬間一切像是又恢復了平靜,沒有了笑聲,沒有了木偶,有的只是黑暗而已。
明摸起了手電筒,向棺材照去。
心兀自碰碰的跳。
燈光小心翼翼。
棺材不見有挪動的痕跡,也不見豎起的那個人。
我看向明,他爬了起來。
我們小心的向棺材走去。
原來一切只是幻覺而已。蓋子還是森然的蓋著。
突然間,光圈裡出現了剛剛那個沒有頭的木偶,在我們還沒有任何反應之前,她出現在棺材前,手一伸,棺材裂開了一道口。
她舉起刀向裡面捅去。
這一切不過2秒的時間。
我看見寒光懸在了頭頂,它差分秒就要插下去。
「不要啊!」一陣撕心裂肺,我用手擋了過去。
在這個當口,耳邊是木頭發出的悶響。棺材朝著木偶那邊倒了過去。轟,它落地放出巨大的聲響。
我模糊的看見一個人從裡面滾了出來。
我幾乎不記得為什麼刀子插下來,我只是覺得一股寒冷,但是手依然完好。
以後若干年回憶起來,當時的細節像被放大了許多倍一樣清晰,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記憶會有自動的修復功能。只是有一點我可以肯定,是他猛然的抽回了手,才沒有傷到我。
但是當時一顆心全被宏翼佔據,還會顧到這些嗎?
棺材壓到了木偶,那滾在一旁的確是宏翼,還有其他的一些什麼東西。
他還有輕微的呼吸。
我扶起他,明扶起志強。他還拿了棺材裡的一個什麼東西。
跌跌撞撞的遠離這裡。花了20分鐘,我們走了出去。
沒有任何的障礙。從黑暗裡走了出去。
白天的古堡呈現出一派迷人的景象。黑暗的地道也許只是它做的一個噩夢。
然後我們報了警。
因為那口棺材裡還有一具屍體,確切的說是一副白骨,他隨著棺材的傾倒灑了一地。
我扶起宏翼的瞬間,我的眼睛裡還印著一樣東西。
是那雙皮鞋,在我的夢裡三次出現的皮鞋,連同它的每一個皺紋我都銘刻心裡。
馬上影視城被封鎖了起來。
警車晃來晃去,無比逼真的提示你這裡發生了一起兇案。
三天後,那副白骨被證實是夏元,他的頭受鈍物敲擊而死。
報紙上有上演了一場好戲。
宏翼和志強都沒有大礙,我和明再次見到了他的奶奶,老人家看見他的孫子的白骨,暈了過去。
他得到了安息,在郊外的一片木場裡安息。
冬日裡,寒鴉低低飛起,枝葉零落的樹木在無聲的呼吸。
他終究是個可憐的人。
他被他的同學灌尿,被罵為死豬,在冬日裡提水給他們洗澡,只是為了求得他們的一個笑容。他晚上去出上廁所,就會被關在門外,苦苦哀求,寢室裡滿是笑聲。他有苦,還不能訴說,要不然是更嚴酷的對待。
終於他露了殺機。
明從棺材裡拿出的是一個厚厚的日記本,雖然只有一半,卻也看得人觸目驚心。
他在日記本的最後寫到「我要殺了他們,他們對我沒有任何一點的感情,除了……」
除了什麼呢?不得而知。
我並不開心,在我看見皮鞋的時候,心裡竟是異樣的平靜。
我知道一切都要沒有結束,籠罩在心裡的陰影浮現了出來。
寒鴉飛起。
耳邊是老奶奶嘀咕的聲音。
她在和她的孫兒交談呢!
以後的一段時間在安安穩穩中度過。快到期末考試了,我們耽誤的課程不少,有許多的功課要趕。
白天忙著找老師補習,晚上忙著趕論文。生活一起一伏一起一伏似乎又回到了從前。只是空著床位在提醒我們曾經有過的創傷。
時間可以治癒一切創傷。
每個人都有或多或少的改變,無論是憂還是喜,權當是一場青春的考驗。
夏元成了記憶中的一個點,圍繞著這個點還有一些問題不曾解決。比如是白卓,比如是那本日記的後半部分。
不過暫時都被我們丟到了一邊。期末考迫在眉睫。
當我第一次看報紙關於夏元的報道的時候,有一句話引起了我的注意。當時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覺,現在卻成了每天盤旋在我腦海裡的影子,它越來越大。我越來越看不透它了。
有時候我和明會去看看夏元,宏翼、志強和小飛決意不肯去的,他們一直把他當做了兇手,殺害白卓、風和老大的兇手。但是我心裡卻是另外一種感覺。
希望他在地下能夠快樂,儘管知道這不過是安慰自己的方式而已。
期末考終於到了。
在考完的第三天下午,明對我說:「清樹,去不去影視城?」
他的嘴角露出一股倔強的笑意,我知道他想要去找筆記本的後半部分。我也想去解答我心裡的疑惑。
我點點頭。
在沒有告訴其他人的情況下,我和明悄然的出發了。
影視城的遊客明顯的減少,在這件事情被報紙批露了以後,它迅速成為了焦點,不過是恐怖論題的焦點。
城堡還是那麼威嚴,不動聲色的沉默,是應付流言唯一的辦法。
11點我和明去向了防空洞。
打開它的鎖花費了我們好一陣工夫。影視城的管理員還是沒有對它嚴加看管,只憑一把鎖就想鎖住所有的邪惡。
我們沿著了樓梯向下走,滿心的平靜。這裡確是一個熟悉的地方了。下了樓梯,明拉上了電閘。
眼前豁然一亮,所有的走道和洞裡都透著燈光,照得如同白晝。白晃晃的耀眼。這大概是管理員對這裡做的唯一改變吧。
我和明往前走,每個洞口還是原來的模樣,只是在強光的照耀下那些造型顯得說不出的滑稽,而在幽暗的燈光裡它們又是分外的詭異。
魔在心中,似乎有那麼幾分道理。
拐了彎後,我和明都放滿了腳步,我知道所有的問題都隱藏在這片空氣裡。我們豎著耳朵,傾聽。
盤絲洞裡,所有的道具都被堆在了一邊,那口棺材已經不見。人去樓空般的不留痕跡。
聞不到死亡的氣息,甚至連冰冷的感覺也沒有。
難道我的懷疑是錯的嗎?
明在那堆雜木裡翻找了半天,依然毫無收穫。他轉過身來,聳聳肩。我四處走動,沒有任何足以讓人懷疑的東西。
「出去看看!」明這樣提議。
就在我們踏出洞口的一瞬間,我滿心期待又害怕出現的事情終於發生。燈突然的滅了。
我沒有絲毫的詫異,他還是會來的。
冰冷又慢慢升了上來。
明打開了手電筒,我們站立不動。
在手點筒的燈光一晃照到的地方,我看見了一雙腳走了前方左邊的洞裡,皮鞋聲響起,是17棟午夜2點的皮鞋聲,是行政樓裡追趕我們的皮鞋聲,他慢慢的走著,一下兩下,地面傳來沉悶的迴響。
我拉著明,向洞裡走去。
洞的中央擺著一張大床,有帷幕的大床,看不清顏色,只是它黑壓壓的遮掩著床,床上有個做女裝打扮的木偶,她躺在那裡,在她的身上壓著一個臉朝向她脖子的人。是吸血鬼,他披著黑色的風衣,看不見身體。
大概她是快樂的吧,她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那是種受蠱惑的快樂吧。
腳步聲消失了。明走到一邊四處摸索,而我則來到了床前。
站在這個謀殺者和被謀殺者的身邊,我緊緊握住了拳頭。我知道他們也可能是被操縱的利器,再次充當謀殺者的角色。
我的眼睛注意到了披風的一角,它被沉甸甸的拽下,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口袋裡。我正向它伸手。
聽見明在叫我,「清樹,快過來!」
我走到了他的那邊,順著他指的方向向下看。地上有一灘粉末似的東西,它看上去沒有石灰那麼凝重,但也不是粉筆灰塵那麼輕盈。明小心的蘸了一點,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他搖搖頭,它沒有味道的。
太過於專注這片粉末了,而忘了身邊的變化。
待我回頭來,吸血鬼已經不見了。
手電筒的光圈裡沒有吸血鬼,那個女裝打扮的木偶兀自躺在那裡。
「清樹!」明呼喚我。
陰冷的感覺再次俘獲了我的心,我知道他就在附近。
我四處的回頭,像是身後就有冰冷的呼吸。
將手電筒照向了明,在他的身邊是飄揚垂下的披風,他的肩膀旁露出吸血鬼的那張臉,白白的毫無血色,嘴角還有嫣紅的血。
明絲毫沒有察覺出危險,他關切的看著我。
在我還沒有喊出聲前,吸血鬼張開雙臂緊緊的摟住了明。喊叫聲被我硬生生的吞了回去,耳邊即刻傳來明的吼聲和他的喘息聲。
「放開我!」
我向前邁了一步,焦急灼燒著我的心,我恨不得一步衝上前去,救回明。可是馬上我呆立不動。
因為我看到了吸血鬼身後的人,那個操縱木偶的人,那個擁有死神目光的人,他隱在了黑暗裡,或者說他和黑暗本就是一體。
他的眼睛發出冰冷的寒光和殺機。像躲在白卓身後一樣,他在邪惡的藐視另一個生命。
他在我的眼前殺害了我們,比殺死我更讓人難以忍受。
我聲嘶力竭的叫喊了一聲,即刻聲音在洞裡四處的徘徊。我也不知道是因為我無力,還是因為怨恨。
心裡一陣錐心的痛。燈豁的亮了。
耳邊一陣風過,一個身影從我的身邊晃了過去,他即可伏到了明的身前,和明的身體重疊。
那是熟悉的背影。
心裡響起了一個聲音,是白卓,他居然是白卓。
他再次的出現,居然是白卓。
這一幕我將永遠的記在心裡。白卓朝著我們喊:「快點火!」他的聲音在發抖,他還是感覺得到痛苦嗎?
明慌慌張張的掏出打火機,我第一次看見明抖得這麼厲害。
其實不是害怕,而是因為眼前的一人是我們的朋友。
火跳躍了起來。
明猛的向前一擲,碰,一聲巨響。火苗竄了上來,燒到了帷幕。
馬上床上的兩個人陷入了火海。
看不清他們的表情。
只剩下木然的我和明。
在吸血鬼的口袋裡發現了那後本部分的日記本。
願一切得到安息。
藉著火光,我看清楚了日記本前面的幾個字。」除了你,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在乎我。」
夏元說的是他嗎?和白卓一齊陷入火海裡的他嗎?
我看見明呆呆的看著我,「怎麼了?」他低下頭,我看看了日記本。像是被誰打了一拳。
我也怔住了,因為我看見了他的名字。
「楊黎清木」
他為什麼會叫「楊黎」。
一段燒焦的身體捲縮地陳放在太平間,黑乎乎的樣子像是一段枯木。和這平靜的白色房間形成巨大的反差,他看不清鼻子和眼,他看不清手和腿了。
我並不害怕。
這是我第三次來到了太平間裡,第一次是風,第二次是老大,這次是白卓。警察已經證實了他的身份,只是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經過化驗證明他已經死了很久,為什麼屍體直到現在才出現。
其實他們不明白的事情還有很多。世界上的事情又有幾人能夠看得透呢?關於生死。我一直沒有流眼淚,眼前盤旋著白卓平靜而慘白的臉,和他那句「快點火」。心裡像是被某種硬物堵著,心也是冰冷的。
我看見明一轉身,淚水便止不住的佈滿了他的臉。他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哭得那麼無助,雙手遮臉,肩膀一個勁的抽搐。他是為點火的事情而內疚嗎?這不是他的錯,他結束了白卓的一場煎熬。
上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獄的煎熬。他在等著這一天的到來嗎?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一場災難。
我的朋友,你現在在天空中微笑嗎?和風他們一起的吧!
年關逼近了,空氣中也瀰漫著爆竹和溫馨的味道。小飛養了很多貓,愛心氾濫。大的,小的,黑的,白的,各式各樣。寢室裡現在是貓行霸道,不過沒有人會抗議,因為它們這些小小而柔軟的生命曾經許多次的救過我們,連管理員都沒有意見,因為這些小貓都擁有像小飛一樣溫柔的眼神了。
宏翼、志強曾經有幾天不理我和明,因為怪我們私自行動,而不帶上他們。他們為此鬧了好一陣子,無論我和明怎麼說好話,也不肯原諒我們。直到一次酒後,宏翼哭著說:「現在風,老大,白卓都不在了,如果你們再出問題,那206……」他伏在桌上,看不見他的表情,聲音被哽咽聲打斷。直到我們都紅了眼眶。
為了一段兄弟情。
冬日裡清冷而暗淡的天,17棟還是悄然的矗立在樹影裡,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般的寂靜。樹影婆娑。
時間靜靜流過,不漏痕跡。像一段規定了時間的糟糕夢境。
那天我還是帶著許麗去了操場下的階梯邊,苦苦的尋覓後最終在單架下的濕土裡發現了一把小刀。刀鋒上還有一絲絲烏黑的血跡。
抬頭看到許麗的雙眸在冬日裡閃亮得如同北極星,不由感覺幸福。
一切像是被賦予了新的意義一樣,打斷了的時間和場景又重新開始了排列組合被開啟另一種詮釋。
那天兩個死去的靈魂帶我們來這裡,除了發現斧頭、麻繩和兩張紙片外,還有這把小刀。這也正是他們帶我和許麗來這裡的意義。
夏元殺死了同寢室的6個人,但是管理員不是他殺的。在我第一次看關於夏元殺人報道的時候,就被這句話所吸引。報紙上說:「17棟的管理員也被利器刺傷心臟而死。」並未肯定管理員是夏元所殺,況且在我夢境裡閃爍的一直是斧頭和麻繩,而被「利器刺傷」決非斧頭所能為。
我的夢裡還有一個人在夏元上樓時被推了一個趔趄,他大概就是管理員吧,他被另一個人所殺。
那個人就是楊黎清木。
夏元後半部分的日記裡,在9月15ri這樣寫道:「其實我也不想活,我活著也沒有什麼意義。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幹掉那些罵我是豬的人,他們6個都是豬,被殺的豬。」
在9月17ri他寫道:「我很高興有你這個朋友,你為我安排得這麼好,我知道你會幫助我的,在我身後幫助我除掉障礙,我只有你可以相信了。在這個世界上,我只相信你。」
在9月20ri他日記最後一段是:「只有你看得起我,還為我和他們打架。其實我也不想活的,我把我的生命交給你了。」
清木像個軍師,他才是這場謀殺的幕後操縱者。他除掉了管理員,所以管理員身上的不是斧頭砍傷,而是刀傷。另外他也殺了夏元,用鈍物擊中了他的頭部,結局了他的生命。
夏元死時應該是快樂的吧,他得到了真正的解脫。
當迷霧開始散去的時候,真相便如冰山一角,待它慢慢融化,就和水平線一樣齊了。一切變得不再重要了。
當我在防空洞裡看見夏元的皮鞋時,感覺異樣的平靜,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它不是殺人的皮鞋。它在我的夢境裡閃現,但是並不在現實生活裡閃現。
它不是出現在櫃子後的皮鞋,也不是在風家裡的皮鞋,它出現在和白卓一起燃燒的那個人身上。當大火滅了,它在醒目的出現,黑色不動聲色,烏黑油亮。
它的主人才是殺害管理員,風,老大和白卓的兇手。是楊黎清木,這場殺戮的製造者。同樣為了一段兄弟情,他開始了一場又一場的殺戮,按照他固執的理解和預想。
他引火**,燒了自己,但是沒有燒掉自己那顆充滿戾氣的心。
幸,還是不幸,又有人能夠理解呢?
在警察局裡,他的骨灰被一個中年人捧走的時候,那個被悲哀壓彎了腰的中年人讓我覺得有幾分面熟,似乎在記憶裡的某個角落裡有他的身影。同樣寬闊的額頭,同樣小而堅毅的眼睛,他是他的父親吧!
他粗糙的大手緊握著裝有骨灰的木盒,眼神木然。他走都走不穩。
我悲哀的看著這個父親,想起我的父親,他在我六歲時就離開了我。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過年了,快要離開學校了,站在天台上。雲過風輕。
眼前的一片樹林在風裡像聖潔的唱詩班。
美妙的合音。
年後,我的母親帶了一個男人來我的公司。寬闊的額頭,小而堅毅的眼睛,她告訴我這是我的父親。
那個時候的他還很年輕,愛上了一個女人,並和她生了一個孩子。2年後他背棄了她,娶了另一個女人,又生了一個孩子。在這個孩子六歲的時候,他回到了第一個女人身邊。
這簡直是一個傳奇,或者肥皂劇的劇情。然而這一切是如此的逼真,連他臉上的皺紋都加重了真實性。
第一個女人是清木的母親,第二個女人是我的母親。
兩個不幸的家庭。但是她不怪他,甚至在他描述時,充滿哀怨和憐憫的看著他。
我能夠說什麼呢?我想起了那個讓我一直害怕的眼睛,還想起了在黑暗裡和他唯一一次的見面。電光火石間的相逢,卻不認識是前身的宿命。
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
也許他的眼神裡不光只是殺機吧。他的父親這樣描述他:「從小他就是個堅強,但是也很固執的孩子,他很少說話,也沒有朋友,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我很想跟他說話,但是他離開了m縣自己謀生,他從不回來,也不寫信。直到……」
m縣那個母親曾經帶我去過一次的地方,荒涼的地方,大概是為了勸回父親吧。
清木其實有回去看過他,只是他不知道而已,我們發現了去m縣的車票,這是他最後一次去看沒有給自己名分的父親吧,當時他的心情會是怎麼樣呢?
一個從小被稱為私生子的孩子,一個從小被稱為豬的孩子,迅速的產生了友誼。兩個卑微而可憐的生命是冬天裡相擁取暖的孩子,他們有的僅僅是彼此的體溫吧。
清木有一段時間在我們學校當過零時工,從他父親的嘴裡模糊的推斷出。他說:「從外面打工回來的孩子說在s大學裡看見過清木。」
原來我們兄弟生活得如此接近,卻感覺不到彼此的呼吸。大概也是那個時候他認識了夏元吧。
他和他更為接近。
也許當我沐浴著陽光在草地上看書時,他在一邊埋頭掃地。也許在我和朋友勾肩搭背的時候,他在一邊獨自的吃著鹹菜和饅頭。
這是個chunri的夜晚,有淡淡的月光漂浮在空氣裡,輕舞飛揚。我眺望遠方,霓虹燈披著五彩的沙巾,睜著半睡半醒的眼睛。
不知道明、宏翼、小飛他們過得怎麼樣了。往事也像月色一樣漂浮了起來,溢滿了我的心。
我微微一笑。
大地一個轉身。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