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一章 楊玄感 文 / 米雅
四月底,我搬到睹紫殿,這裡距離廣的寢宮伏波殿只有一牆之隔,打理我起居的小宮女眉開眼笑說道:「真是無上的榮耀啊。」
笑得我打跌。
五月中,永安宮內傳出消息,蕭皇后有身,小宮女關起房門跟我抱怨,「居然給她搶了先,姑娘要努力啊。」
我懶洋洋的笑,躺在軟椅上漫不經心看閒書,似真似假說道:「光是我努力有什麼用,皇上不肯留宿,我總不能送上門去吧。」
小宮女聽得眼前一亮,「送上門去?對啊,我怎沒想到,」又給我打氣,「皇上每次到睹紫殿,眼睛都牢牢粘在你身上,雖然他從不過夜,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是喜歡你的,你要有信心,不如今天夜間就試試看。」
我失口笑出來,小宮女挽起袖子,「說做就做,奴婢伺候姑娘先洗個香浴,把姑娘料理得香軟滑嫩的,方便皇上享用。」跟著就撲過來,把我撞翻在地,上下其手。
我大吃一驚,驚恐躲閃,「求求你放過我。」貨真價實的登安第二。
小宮女笑道:「姑娘你要上進,以後有了封號可別忘記提拔奴婢。」
我笑著問道:「你想要我提拔你做什麼?」
小宮女羞澀笑道:「奴婢這點蒲柳姿色,貴妃婕妤自然是不敢指望,能湊合著封個美人就知足了。」
我忍不住笑,「一直忘了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宮女笑道:「承雲。」
這時有人接口說道:「瓊蕤奉ri,寶鄂承雲,名字倒是不錯。」
卻是廣,似笑非笑站在門口,身後跟著兩名內監,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小宮女手忙腳亂把我扶起來,「給皇上請安。」
廣說道:「你想讓朕封你做美人?」
承雲漲紅了臉,羞聲說道:「奴婢仰慕皇上已久,很是希望能夠承受皇上的歡澤。」
廣露出有趣笑容,「你說說看,都仰慕朕什麼?」
承雲連耳朵根子都紅透了,「奴婢仰慕皇上的一切,在奴婢眼中,皇上無所不能,宛如天神,不,天神也沒有皇上俊美。」
廣玩味的笑,「雖然是阿諛了些,但不可否認,朕非常的受用。」
承雲喜得雙眼發光,嬌嫩嘴唇輕輕顫抖,廣衝她勾勾手指,承雲魂不守舍的走過去,廣抬起她下頜細細審視片刻,突然**將她摔了出去。
我皺眉,「廣,你這是做什麼?」心下一動,承雲落地的時候,身體自然蜷曲,那是久經訓練才會有的反應。
廣淡淡說道:「沒什麼,心裡憋悶。」
我略有些不快,「心裡憋悶你就摔人?」
廣眼中散發幽光,「不行麼,這後宮的女人,不都是給我取樂的麼?」
我心下微怒,「人不是牲口,人有尊嚴。」
廣不無嘲諷的笑,「這話從你口中說出來,著實是可笑,你要是真覺著人有尊嚴,怎麼會將他們像牲口一樣屠宰?」
我氣結,心下不明所以的酸楚難言,險些落下淚來。
廣輕歎口氣,「綠珠,我心情不大好,要去盤石谷轉轉,你跟我一起去。」
我冷笑,「不想去,沒有精神,沒有興趣。」
廣笑著說道:「綠珠,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要給你安排什麼樣的歸宿,我才能安心。」
我問道:「你想到了麼?」
廣看著我,「想到了,你跟我出宮,我帶你去看。」
我沉吟著沒做聲,承雲哀哀叫我:「姑娘,我身子好疼,動彈不得,你要出宮,好歹先扶我起身。」
她拿眼神示意我,我心下一動,走到她跟前,她拉住我的手,兩個人的袖口疊在一處,一樣物品從她袖口滑進我袖內的暗袋,我心下驚訝,承雲衝我眨眼。
我不動聲色,將承雲扶到臥榻上,若無其事替她拉上錦被,順勢輕觸暗袋裡邊的物品,不由大喜,承雲給我的正是我那把被廣收去的匕首,有這匕首在,我膽氣大壯,「你小心躺著,我跟皇上出去陣,稍後檢查你傷勢。」
承雲點頭,在廣看不到的地方,用口型說道:「要當心。」
我微不可見的點頭,隨即和廣行至外間,見有衛僕寺掌管龍廄的侍郎牽了兩匹馬守在那裡,其中一匹身上俱是斑點,黃白摻雜,卻異常神駿,按照馬經的記載,應當是產自塞北的名駒斑豹鐵驊騮,據說這種馬非常挑剔,離開本土一般都很難存活,龍廄侍郎想必費了不少心。
廣翻身騎上斑豹鐵驊騮,我上了另外一匹,兩個人並轡出了含元殿,沿著正陽宮後山的小徑出城,到盤石谷山腳,廣勒住馬韁,指著半山一處房舍,對我說道:「那就是我替你安排的歸宿,我帶你去看。」他踢鐙下馬,慢吞吞上山,我跟在他身後,兩個人一路無語,爬到半山,廣舉袖擦拭額間汗水,開口說道:「綠珠,我遇到一件難決的事。」
我問道:「什麼事?」
廣躊躇良久,歎了口氣,「楊玄感在遼東黎陽反叛,這會兒已經打到南渡河的上唇門了。」
我甚是吃驚,楊玄感是越王楊素的長子,「這件事楊素怎麼說?」
廣說道:「他稱病在王府修養,已經有將近半個月沒上朝。」
我問道:「楊玄感為什麼要反叛,你有無追查箇中的原因?」總覺和九公子脫不了干係。
廣說道:「我不知,來得太突然,無從查起。」
我問道:「叛軍有多少人?」
廣說道:「十幾萬吧,上唇門以北三十五郡縣丁壯,幾乎都被他網羅了,但最可怕卻在於,這數字還在以每天數千人的速度不斷增加,」他沉吟了陣,「綠珠,他究竟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
我淡淡說道:「很簡單,楊玄感一定是找到了十分具有誘惑力的反叛理由,這理由和民眾生計多半有莫大關係,所以才使得民眾對他趨之若騖。」
廣問道:「會是什麼理由?」
我出了會神,說道:「你最近是否是有增兵伐遼?」
廣驚訝看著我,「你怎知道?」
我又問道:「是否是派了楊玄感做督運官?」
廣說道:「是。」他想了想,又補充說道,「父皇在世的時候,曾經遣高穎伐遼一次,彼時楊玄感就是督運官,負責糧草物資籌集和運送,以及招募兵勇,他表現極好,所以今次我又用了他。」
我淡淡說道:「那就是了。」
廣皺眉說道:「我不明白。」
我說道:「楊玄感作亂,始於黎陽,黎陽地靠遼東,從前周保定初年開始,國家每次伐遼,必定要徵用黎陽各州郡丁壯去服勞役,每次遼東軍餉物資吃緊,也必定是從黎陽補足,所以這地方的徭役賦稅比其他任何地方都重,楊玄感既然做過督運官,對此應該很瞭解,其人能夠在短暫時間內募集到十萬之眾,想來也是抓住這一點做的文章,可能是提出了入伍就可免徭役賦稅之類的言論,蠱惑民眾。」
廣大悟,「說的是,那你看怎麼處理才好?」
我笑道:「出一道聖旨過黎陽,寫明兩件事:第一,取消伐遼之舉,三年之內,息兵止戈,遼東附近負擔較重徭役賦稅的州郡,三年賦稅全免,也不再征民服勞役;第二,自聖旨頒達遼東之日起,如果有郡縣民眾繼續投靠楊玄感部,一州百姓全屠,以示懲戒。」
廣皺眉,「這樣連坐法會否過於凶暴?」
我冷笑,「不凶暴不足以恐嚇民眾,只有軟硬兼施,才能堵住楊玄感兵源的口子,否則以他現在一天數千人的募集速度,再過一個月,大隋國的半片江山,可就都落在他的手裡了。」
廣當即說道:「好,就照你說的做,」他沉吟了陣,又問道,「屯集在上唇門的十幾萬叛軍,要怎麼料理?」
我笑出來,「還能怎麼料理,自然是派兵討伐了。」
廣氣結,惱恨說道:「我當然知道要討伐,我是問派誰出征比較合適。」
我卻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並沒有替你謀劃的義務,不是麼?」
廣語塞,沉吟了陣,轉口笑著說道:「綠珠,你知道我給你安排了什麼樣的歸宿?」
我笑著問道:「遠山那座房舍?」
廣露出奇異笑容,將我拉到高處,「你看仔細了,那不是房舍,那是墓塚。」
我心裡打了個突,「你這是什麼意思?」
暮色四起,山谷的風帶著寒意,廣雙眼如明月一般望著我,「綠珠,你記不記得,開皇元年的七月間,你曾經問我,究竟想要什麼,我告訴你說,我想要什麼,暫時還沒想到,現在我想到了,」他微微一笑,「我想要你守在我跟前,一生一世,你可以不必是我的妃子,但我死的時候,你是一定要殉葬的,」他悠然的笑,「你若是不想死,就請盡量想法延長我的壽元,保護我免受威脅。」
我心下大怒,卻笑出來,「好,我告訴你派誰去討伐楊玄感最為合適。」
廣問道:「誰?」
我一字字說道:「越王楊素。」
如果楊玄感反叛果真是九公子挑起的,猜知他的用意多半是要挑起廣和楊素的不合,照此推斷,九公子的下一步計劃也會是暗中推波,讓人保薦楊素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