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七章 虞肅 文 / 米雅
我痛得眼前發黑,卻咬牙拔下箭頭,見傷口流出的血是鮮紅的,心下略感安慰,箭頭沒有淬毒。
小童又驚又怒,連忙將我推到身後,隨後舉起銅錘,沖使刀那少年當頭砸下去,少年躲閃不及,半片人頭被砸飛,圍觀人群嚇得面如土色,尖叫著四散逃跑,雜耍班子的人卻圍上來,將我和小童困在中央,為首那男子仔細打量我片刻,說道:「徐綠珠姑娘,在下虞肅,奉辟三公子之命,要借綠珠姑娘項上人頭一用,請姑娘成全。」他手中握有長弓,剛才那一箭,想必是他放的。
小童凶狠笑道:「要借徐姑娘的人頭,你也得問我手上這銅錘答應不答應。」
虞肅只是笑,慢條斯理自肩上箭囊內抽出兩隻子母箭,搭上弓弦,對準我和小童,振臂開弓,「你銅錘答不答應都無關緊要,我長弓答應就可以了。」
小童大怒,掄錘就要砸過去,我低聲說道:「不要莽撞,讓我來。」
我笑著說道:「虞先生,你那長箭先別急著脫手,我有件事想要和你說,等我說完你再射死我也遲。」
虞肅說道:「真是抱歉之極,綠珠姑娘,主子爺知道你一向詭計多端,所以一再告誡過我,切切不可和你交談,發現你即刻殺死,切下人頭,送回武陟交差。」
我笑道:「這件事關係重大,我死不足惜,只可惜我若是死了,你只怕一生一世都不可能再有機會知道你父親身死的內情。」
虞肅是本朝名臣虞世基的長公子,虞世基一共生有四子,分別是虞肅、虞熙、虞晦和虞柔,這當中,虞肅最富有才藝,是當朝有名的神箭手,辟三公子因此相中了他,費了很多精力,終於將他收編入門下。
虞世基生前原本是本朝的內史侍郎,其人沉穩幹練,又博學多才,深得堅皇帝的信任,委派他和當時的納言蘇威、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黃門侍郎裴矩、御史大夫裴蘊等一起組成五貴內閣,參掌朝政,專事負責朝廷的典密要事,在朝中炙手可熱,堅皇帝曾親手賜過他一道免死金牌,只要不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均可免死。
虞世基一生沒有犯十惡不赦的大罪,但最後還是死於非命。
虞肅沉吟了陣,「我父親之死,是咎由自取,與別人無關。」
我呵呵的笑,「虞先生,我真是可憐你。」
虞肅問道:「我有什麼好可憐的?」
我笑著說道:「我可憐你愚昧無知,有人害死你父親,你不想著報仇也就算了,還死心塌地為兇手賣命。」
虞肅皺眉,「你這話怎麼說?」
我反問道:「虞先生,你想不想知道,你父親娶的那位驕yin奢靡的繼室孫氏,究竟是什麼來歷?你想不想知道,虞家失蹤的那面免罪金牌,現在哪裡?」
虞世基中年喪偶,經人介紹,續娶了一位姓孫的婦人,虞世基對孫氏無比寵愛,把自己所有俸祿和資財悉數都交給她打理,但孫氏xing喜奢華,吃穿用度上都很是講究,虞世基是寒士出身的讀書人,做官多年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一點家底,很快就給孫氏揮霍一空,之後,孫氏為了斂財維持奢侈生活,開始背著虞世基賣官,結果激起朝野憤慨,朝臣聯名上書,要求懲治虞世基。
因為朝臣收集的證據確鑿無疑,堅皇無奈,只好出聖旨,把虞世基收押,交大理寺問罪,虞世基想著自己有免罪金牌在,最初並不慌張,可是隨後他發現,免罪金牌不翼而飛,連帶的孫氏也去向不明,沒有免罪金牌,大理寺最後判了虞世基鬻官賣獄罪,處斬立絕,所有家產全部充公,四子分別流放東南西北四處極蠻荒地服苦役,有生之年都不得入朝為官。
虞肅被判徙南海,那裡正是辟三公子的領地,期間辟三公子對他恩威並施,虞肅很快就投入了辟三公子門下。
虞肅眉峰微動,沉吟了陣,說道:「我想知道。」
我瞇瞇的笑,「你想知道,就放下你手上的長弓。」
虞肅眼中波光閃動,猶豫了陣,手指慢慢鬆開箭頭,放下長弓。
我悠然的笑,小童嘿嘿傻笑,低聲說道:「徐姐姐,你好利害。」
我笑容不改,低聲說道:「小童,你好好看著,姐姐教你什麼叫做不戰而潰人之兵。」
虞肅沉聲說道:「徐綠珠,我在等你的答案。」
我慢慢說道:「孫氏原本是前陳國後主陳叔寶的寵妃,前陳國滅國之後,孫氏流落到揚州有名的妓館沉香樓,她在那裡呆了兩年,修習了很多媚術,後來,有一位客人看中她,將她贖出來,帶到長安,費了很多手腳,把她的背景抹乾淨,然後介紹給你的父親虞大人,虞大人果然被她迷住,讓她擺弄得團團轉,受那客人的指使,孫氏以虞大人的名義,做了不少觸犯本朝律法的事,給虞大人惹來殺身之禍後,更偷走他的免罪金牌,使得他最後沒能得到善終。」
虞肅問道:「這客人是誰?」
我說道:「就是你現在的主子爺,辟三公子。」
虞肅微感驚訝,「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看了肩上的傷口一眼,笑著說道:「他看重你的才幹和技藝,想要網羅你,但你是名門之後,除非是家破人亡,否則決無可能甘心做別人的家奴。」
虞肅沒做聲,沉吟了陣,問道:「你說的這些事,有沒有證據佐證?」
我笑著說道:「放心,人證物證我都有,人證方面,我有兩個,分別是揚州沉香樓的鴇媽媽和孫氏本人,至於物證方面,則是孫氏和辟三公子之間的書信往來,裡邊詳細提到辟三公子是如何指使孫氏一步一步將你父親推進漩渦中央的。」
按照天書庫卷冊的記載,孫氏其實早在盜出免罪金牌、離開虞府的當天,就給辟三公子暗中派出的狙擊手除掉了,至於書信,我也只見過家奴謄寫的復本,這些復本此刻也還都在武陟徐家堡的天書庫內,並不在我手上,所以實際上我能夠提供的證據,只有沉香樓的鴇媽媽一人而已,當然這一點是不需要讓虞肅知道的。
虞肅問道:「在哪裡?」
我說道:「揚州。」
虞肅猙獰的笑,「很好,徐綠珠,你該說的都已經說完,我對你十分感激,稍後我會仔細查證父親的真實死因,不過在結論出來之前,辟三公子仍然是我的主子爺,他發出的指令,我不得不聽,所以你項上人頭,我今次還是要鬥膽一借。」他拉起長弓,扣住子母箭,對準我和小童。
小童挺身護在我跟前,舉起銅錘,嚴陣以待。
我心念千轉,笑著說道:「虞先生,不急,我還有一件事,想要說給你聽,我聽聞你的幼弟虞柔,是長安城有名的美少年,城裡有些輕薄少年,在背地裡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做俏衛玠,其人現在好似是被判處在西北白川道服勞役,修築長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虞肅警惕說道:「你想做什麼?」
我瞇瞇的笑,「也沒什麼,只是恰好我門下有人在白川道地區任職,如果你幼弟果真是在該處服役,我死在你手上之後,我門人自然會妥善的照顧其人,以報答你的恩典,」我目不轉睛的看著虞肅,「虞先生,你不妨猜測看,我門人會怎樣照顧你的幼弟?」
虞肅默不做聲,扣住箭頭的右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顯然心中煎熬不已。
我冷眼旁觀他,笑著說道:「許多人都說,我整治人的手段很毒辣凶狠,其實不然,我下有幾名酷吏出身的狙擊手,他們整治人的手段,才真正稱得上是毒辣凶狠四字,我就記得,有一名狙擊手,最喜吃鮮嫩可口的少年,說那是無上的美味,他至少懂得十八種以上烹飪少年的方法,每一種他都嘗試過不止一次;
又有另外一名狙擊手,最喜跟人作對,落在他手上的罪囚,來歷越是非凡的,他越是要將其糟蹋得一文不值,出身越是清白的,他越是要讓他背上一世的污名,他做過最為得意的一件事,就是把前陳襄國侯夏侯湛最心愛的長子賣到突厥國最低賤的男se館子裡,給販夫走卒糟踐,不僅如此,他還擔心襄國侯不知道這消息,還特意不遠千里差人送信給他,可謂是貼心服務,細緻入微。」
虞肅說道:「徐綠珠,你門下都是這種陰損狠毒的人,也難怪別人對你評價不高。」
我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別人對小女子評價不高,小女子並不介意,倒是虞大人好似是海內知名的,記得開皇三年時候,虞大人奉命出使突厥國,曾經和突厥國的朝臣說過一篇《講武賦》,大受好評,連突厥國的佗缽可汗都讚他是黃金之貴、海內第一有才識的人,所以我就在想,這位黃金之貴,海內第一有才識的人年幼的愛子如果出現在突厥國最低賤的男se館子裡,倚門賣笑,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趨之若騖?啊!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安排在白川道附近當值的門人,恰好就是那位喜愛和人作對的狙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