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六節 臘八 文 / 問心劍
chun去冬來,光陰荏苒,元鼎二十三年大衛王朝在經歷春天裡那一場驚天大風波之後無風無浪的過去了。明昭在儲君位上行事竟然出乎意料的順利,朝臣之中也無人因她是女子而居儲君之位而有所非議,當然,這只是在明面上,畢竟那日元鼎堅決的態度讓所有人都不敢去捋這把虎鬚。
在處理政事上,也更加順利,一是沒有君昕平在,少了很多阻力,這位前太子處理政事的能力當真是不敢叫人恭維,幫不了忙不說,還經常添亂;二來明昭現在是儲君,權利更大,處事自然也更加方便。當然,明昭的能力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參贊朝政三年,著實讓她有了不少經驗,在儲君位上放手大幹,自然得心應手。
這一年也算是一個難得的風調雨順之年,時常氾濫的黃河在這年裡竟然異常的馴服,乾旱也沒來打擾,只有河北道起過一陣蝗災,不過涉及範圍也不大,只有相州、魏州、博州和河南道與魏州接壤的陽谷等三縣受災,而且災情也不是特別嚴重。其時元鼎身體不爽,滅蝗救災之事基本由明昭一手主持,當然,這也有元鼎鍛煉明昭之意,若是處事之人是君昕平,元鼎是絕不可能放手不管的。
明昭雷厲風行,先令受災各地開倉賑濟,並由鄉里組織滅蝗,以蝗屍換糧,再由官府統一將蝗屍銷毀,以免撲滅不盡導致明年蝗災重來,以蝗屍換糧不是明昭的首創,元鼎三年也是一場大蝗災,時任汝州太守的劉仲武便是如此做的,也就是這個方法,讓汝州受災最輕,並讓劉仲武得到了元鼎的賞識,不但官場之上青雲直上,而且還以旁系子弟做了四大家族居首的劉氏家族的族長。
再請得元鼎同意後,詔令受災郡縣如遇糧荒,可直接由轉運倉調糧,務必不能餓死一人。
最後明昭還戒齋三日,前往宗廟祈福,一為蝗災,二為元鼎的身體,元鼎身體本來就不好,君昕平出事之後,更是每況愈下,經常的因病不朝,國計朝政,都落在明昭身上。
由於措施得力,蝗災及時被撲滅,造成的損失也很輕,甚至都沒有動用轉運倉裡的糧食,按例免了三年錢糧的這幾個州縣,似乎還佔了很大的便宜。
這一ri已經是十二月初八,俗稱「臘八」,人們在這一ri,都要熬以紅棗,蓮子、糯米等八種材料製成的臘八粥,而臘八粥的熬製,也預示著新年的到來。
近來元鼎身體不錯,已經有半個月每天都上朝處事,不過那些繁瑣之事,還是全部交由明昭處理,元鼎還是沒有那個精力。
退朝之後,明昭去含章殿覲見元鼎,兩父女商議國政有小半個時辰之後,明昭見元鼎精神不佳,也就住口不說,找了個借口退出了含章殿。
浮生偷得半日閒,想著昭慶殿(鳳舞宮雖然是太子東宮,但處於後宮,外臣進出不方便,因此明昭處理政事還是在昭慶殿)也沒有什麼緊急文書,明昭也就不急著趕回去,示意不要步輦之後,她帶著抱琴隨意漫步,享受著這難得的悠閒時光。
新年畢竟是最重要的節日,皇宮之內也如同外面百姓一般,喜氣洋洋。明昭一路行來,各個殿的小廚房都在熬著臘八粥,香氣撲鼻,弄得不是很餓的明昭都有點想鳳舞宮侍書熬的那一鍋香噴噴的臘八粥了,處處張燈結綵,一派喜慶。不少小太監小宮女在院落裡玩耍,咯咯嘰嘰的笑聲讓平素沉悶無比的皇宮也多了幾分生氣。
漫步了約有半個時辰明昭才意猶未盡的回到了昭慶殿,一眼瞥到了著著新的緋色袍子在一旁抄寫文書的安無忌,笑著行了過去,道:「恭喜安待詔著緋,不過這綠衣佩魚袋的榮耀你可就沒了,也不知是當賀好還是……」安無忌先為翰林待詔供職於昭慶殿,為公主邑私官,明昭被立為儲君之後,乾脆任命他為東宮洗馬兼翰林待詔,不過官階卻還是從六品,最近才因功而升到了從四品,衣服緋。
話沒說完,安無忌便起身笑著堵上了明昭的話頭:「無忌見過公主,著緋也好,綠衣佩魚袋也好,都比不上另一件事高興。」
明昭一笑,道:「定中還在為三個月之前的事高興,你再這樣說,我可當真要去你家看看你那一對子女是如何可愛的。」安無忌入昭慶殿也將近有一年了,彼此相熟,因此也言笑無忌。
安無忌嘻嘻一笑,道:「再過得幾日,寶兒貝兒可就百日了,公主你讓無忌如何不喜。」
「那真的恭喜了。」明昭道。
「多謝多謝。」安無忌連連拱手。
三個月前,懷胎十月的陳氏產了一對龍鳳胎,讓安無忌高興得不得了,逢人便說,昭慶殿中於永理武應安都親自前去道賀,就連明昭,也派人送去了禮物。
明昭坐回自己案前,自然有小太監送上茶來,明昭抿了一口道:「今日天氣不錯,大雪初晴,又是過節,怎麼還悶在房子裡,不出去活動活動。」
安無忌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好,笑道:「無忌也想呢,不過今天禮部又轉來一堆文書,沒什麼重要的事,但是公主還是要過目一下的好,這不,我正抄著節略,還有幾條便抄好了,不過又幾本倒是要仔細看看,是關於明年大考的,似乎是上元過了沒幾天就是試期了。」
「哦,今年提得這麼早了。」明昭一眼瞥見案幾的正中央端端正正的擺這幾本奏折,知是相關的奏折,揀了最上面的一本展開看了起來。安無忌繼續說道:「明年的武舉也在文試的後面,康尚書上折請皇上和您示下考官的人選,真快啊,又是一年。」
說話間,明昭已經將那本奏折粗粗的瀏覽了一遍,聽得安無忌說話因而放下那奏折笑道:「定中莫不是想起當年二甲四名的風光來。」
像是想起了什麼,安無忌苦笑一下,道:「公主只看到中了之後的風光,考試之前的苦楚,卻是無人說啊。」
「哦。」明昭訝道:「定中說的是,我卻然不知,每年的新進進士瓊花宴打馬遊街之風光我見得多了,雖不希奇,卻也為之高興,卻不曾想過不中之人。古人云,一將功成萬骨枯,世人只見一將功成,卻難見到萬骨已枯,想來這科舉,也是一樣的道理罷,雖然沒有打仗那麼殘酷。」
安無忌搖了搖頭,道:「不中之人我當年來京趕考之時,也曾見過幾個,確實苦,但是如我一般運氣,能一舉而中的誰說又沒苦楚呢。十年寒窗苦,入京跋山涉水苦,四處行卷拜前輩苦,天寒地凍單衣入場苦,放榜時焦躁難耐苦,這佛真是沒說錯,世人皆苦啊。」
明昭默默聽著,卻不出聲,也不知心中做何想法。
安無忌陷入了回憶,低低歎了口氣道:「卻也不知為何,明知如此之苦,卻一個個的爭先恐後的來,難怪有人寫詩道『太宗皇帝真長策,賺得英雄盡白頭。』想來著高官厚祿,鮮衣怒馬,誘惑力著實不小。」說到此處,安無忌自覺失口,訕訕一笑之後,低頭再不言語,提筆自顧自的繼續抄起節略來。
但是他提筆尚未寫上幾字,一直在出神的明昭忽而歎道:「學成文武藝,賣於帝王家。難道天下諸多學子不遠萬里來到京城,為的就是這功名利祿這四個字麼,定中,你當年呢。」
安無忌不覺明昭有此一問,怔了好一陣子後方道:「公主,若說無忌當年前來趕考心中不存私心是著實不可能的,但是無忌是聖人子弟,孟聖人那句『當今之世,如yu平治天下,捨我其誰』卻為無忌奉為立身之準,少年意氣,自然是想做一番大事業,為聖人立言,為百姓立命,為萬世開太平。不過現在想來,也逃不過名之一字,只想著名垂青史流芳百世,為一世之名臣,現在看著這些為利祿而做官之人,想想也不過一丘之貉而已。」
明昭歎道:「定中也太過妄自菲薄了,趨名未必不是好事,難道要把自己搞得臭名遠揚方才好麼。定中是否最近在讀南華,一生死,齊彭殤,這才如此想。說到底,世人熙熙,皆為利來;世人攘攘,皆為利往。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和光同塵中庸之道方是治國之上策。難道朝廷要讓官員們餓著肚子去辦事麼,那天下還有何人來做官,這天下又如何治理。」
「公主說得是。」安無忌點頭道:「無忌一時感慨,胡言亂語。還請公主切莫見怪。」
明昭一笑道:「早說了在昭慶殿中想說什麼便說什麼,定中還這般拘束。不過你說得也有道理,官員貪污受賄之風也漸有增長,舉清官為表率,正百官風氣這等大事也不能放鬆。定中,這樣罷,你替我擬一道文書,詔令禮部及各地舉清廉之官上奏朝廷,一體大加褒獎,以為百官表率。擬好後我遞給父皇,再與尚書省商議如何辦理。」
「是。」安無忌應道。
明昭嫣然一笑:「不過此事不必著急,過完年後再辦也不遲,今日過節,定中還是早點回去陪家人,我也要偷個懶,早些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