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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三十七節 黃水千里 文 / 問心劍

    八百里加急!殿中眾人神色皆是一凝,安無忌本yu說出口的話也吞回了腹中。明昭自然也顧的不得什麼封賞張寶南之事,沉聲喝道:「宣。」雖然只有一個字,但是眾人都從明昭的話語之中聽出了她的焦急,畢竟八百里加急,不是大事誰也不敢亂用。

    王定在宮中多年,這等規矩還是知道的,當下快步下了丹墀,向殿外行去。守門的侍衛也早已將殿門推開,此時正當正午,太陽白的耀眼,磚地上暑氣蒸騰,殿門一開,一股熱浪向殿內襲入,立時便熱了許多。但是誰都無心管這些事,一個個的只巴著眼朝殿外望去,不知道這到八百里加急到底帶來的是什麼消息。

    王定過不多時便捧了粘著三根雞毛以示緊急的木盒子進來,但是在殿內焦急等候的一眾人心中,王定去得實在是太久了。快步行上丹墀,將奏折盒子呈與明昭退下之後,王定才得以小聲的喘著氣,平息著自己的氣息。

    明昭也一改之前慵懶之態,快速拆開盒上封條,啟了木盒,從中取出奏折,展開來看,那奏折上的字,一字一字皆是殷紅,一股血腥味道更是撲面而來。這奏章,竟然是以血寫就。

    明昭此時有了身孕,孕吐是經常的,此時被這血腥味一衝,更是禁受不住,臉色頓時轉白,眉頭緊蹙,咬著牙關,似是在忍著不讓自己吐出來。

    華瑩是貼身伺候明昭之人,見明昭臉色,哪裡還不明白,連忙招了丹墀下端盂缽的內侍上來,親自接過端在明昭面前,讓明昭吐了一回方才好了。之後清水漱口,熱巾拂面又鬧了好久,明昭才重新拿起了奏章。殿內站著的幾個丞相經此一鬧,個個的也是滿面關切。

    「皇上。」看著勉強拿起那份奏折依舊面色蒼白的明昭,華瑩不禁關切道:「您不舒服,華瑩大膽,請讓華瑩念給您聽吧。雖然於例不合,但是現在您確實不是舒服啊。」

    「是啊。」丹墀下的幾名宰相也出聲附和道:「皇上聖體不適,從權一下也是無妨的。」

    「不必。」明昭揮手道,此時的她,雖然臉色蒼白依舊,但是卻十分堅持:「朕已經好了,眾卿不必擔心。」當下忍著那股讓她噁心想吐的味道,細細的看了起來。

    明昭天資聰穎,閱讀速度極快,可堪說是一目十行,偏生又過目不忘。半盞茶時間還沒到,她已經放下手中的那份以血寫就的奏折,鐵青著臉,以一種超乎尋常的冷靜說道:「方纔還在商議封賞張寶南之事,卻沒想到,還沒議定,他就給朕一個如此大的驚喜。」

    明昭雖然說是驚喜,但是誰都知道她是在說反話,能讓一貫寬厚的明昭如此動怒,再加上八百里加急,奏章上的那件事……

    劉仲武身為政事堂一眾宰相之首,這等時候,自然是要第一個出來說話的,當下劉仲武踏前一步,躬身道:「請皇上明示臣等,張大人奏報之上所呈究竟是何事。皇上現在孕有龍子,臣還請皇上不要過於動怒,以免傷了龍體。」

    明昭深深的吸了口氣,平定自己的心緒,冷然道:「濮州堤決,黃水洶湧而出,自濮州而南,鄆城、臨濮、離狐、雷澤、乘氏數十城,方圓千里皆遭洪水,去年花大力氣修整好的白溝也毀於一旦,百姓傷亡,更是不計其數,總之,濮州堤決,黃水千里。他張寶南整治的好河防。」說到最後一句之時,明昭已經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怒,怒聲說道。

    「啊……」劉仲武等人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方才眾人還在高興今年河防甚好,沒有決堤,沒想到轉眼間卻……也難怪明昭如此憤怒,之前還在誇讚張寶南辦事得力,要替他加官進爵,話音未落,張寶南就用事實打了明昭一個嘴巴子,身為帝王,如何受得了這樣的氣。

    在其他人還在驚訝濮州堤決的事實之時,楚文森的心思卻不禁飄到那日與雍王會面之時,雍王那一句似有心卻又似無意的說話——「也不知濮州那邊,動手之時,會不會順利」

    此時濮州果然出了事,難道是,楚文森只覺得腦子一陣陣的發暈,他雖然不是什麼悲天憫人的良善人物,雍王為了爭奪帝位,打擊明昭,不惜做出這等事來,但也著實讓他禁受不住。之後眾人商議如何善後,如何處置,他都沒有聽進去,只是隨著別人應上兩聲。

    好不容易挨到出殿,楚文森連政事堂也不回,安無忌對他的招呼聲也恍若未聞,逕自出了宮,在宮門口尋到自己的馬車,還沒坐穩便一疊聲的吩咐,去雍王府,要快。

    趕車的車伕伺候了楚文森二十餘年,極少見他如此失魂落魄,但主人的吩咐也不能不聽,當下駕車向雍王府方向行去。

    楚文森坐在車中,不斷的深深呼氣吸氣,良久方才堪堪把心中的亂麻理出個頭緒來,正在想見了雍王要如何發問,卻又想起了一事,不由暗罵自己,為何昏頭若此,連忙大聲吩咐車伕道:「不去雍王府了,回府。」

    回了自己的府邸,楚文森還未進書房,便吩咐趕上來伺候的家人道:「快去給本相把楚令亨找來,要快,要快。」

    家人應了去,楚文森也不要人伺候,一個人在書房之內來回踱步,不時的還向外張望,好不容易看到花徑那頭出現了楚令亨的身影,楚文森眉一擰,行到桌邊倒了一杯涼茶一口飲下,再坐回椅上,手中持了一本書,假裝在看書。

    「令亨見過楚相。」楚令亨行了進來,他對楚文森的書房是越來越熟悉了,經常是出了雍王的書房便入楚文森的書房,兩頭來回打轉。

    「嗯。」楚文森的目光卻沒有從書上面轉移開來——雖然他什麼都沒看進去,可有可無的應了一句,便不再開口了。

    楚令亨站著候了一回,見楚文森如此,眼睛一轉,隨即笑道:「不知楚相召令亨來有何要事,今早王爺回雍地去了,令亨為王府屬官,自當去送行,回來之後才知道楚相找令亨,來得有些晚了,還請楚相見諒。」

    「什麼……」楚文森聽到雍王回了封地,便忍耐不住了,把手中書向桌上一放,急急道:「王爺回雍地去了,怎麼我事先不知道。」

    「呵呵。」楚令亨一聲輕笑,道:「王爺本來想通知楚相的,但是相爺事務繁忙,王爺也不好意思打擾楚相,今日出城之時還對令亨說,要令亨在楚相得空之時對楚相說上一聲呢。」

    「哼。」楚文森用一聲冷哼來表達著心中的不滿。

    「不知楚相著急找令亨來,所為何事。」對著楚文森的冷哼,楚令亨只當作沒有看見,也虧他練得出如此厚的一張臉皮。

    說到那事,楚文森的臉立刻陰沉了下來,冷然道:「方纔河道觀察使張寶南一份八百里加急奏報至京,說是濮州堤絕,黃水千里。」

    「哦。」這事楚令亨是知道的,他送雍王出城之時,傳送加急奏報的驛馬正好入城。他和雍王兩人還在說,等著看好戲呢。但是此時楚令亨卻裝出一副震驚神色,道:「不是說黃河洪水漸漸平息的麼,怎麼會決了堤,黃水千里,那著實太……」

    「你少給本相裝模作樣。」看著楚令亨一臉做作神色,楚文森不禁一股氣衝上了頭頂,怒聲喝道:「本相那日去見王爺之時,王爺曾說過在濮州要行什麼事的,是不是就是這件。」

    「既然相爺已經猜出來來,還來問令亨做什麼。」楚令亨也不隱瞞,立刻換了一副面孔,嬉笑道:「相爺莫要動怒,火大傷肝呢。」

    「你……」楚文森怒不可竭,高聲道:「王爺如此做未免太過分了一點,河堤一破,千里黃泛,這要死多少人,多少百姓為此流離失所王爺難道不知道麼。」

    「楚相何時如此悲天憫人了。」楚令亨嗤之以鼻,道:「自古一將功成萬骨枯,為將尚且如此,當皇帝呢。哪個皇帝的寶座不是由屍骨累積來的,王爺若要悲天憫人,當心最後將自己也搭了進去。」

    「本相不是悲天憫人,但是王爺這等做法也委實太過了。」楚文森怒聲道:「王爺就算不行此事,有未必會出事。」

    「此時是不會出事,但是以後呢。」楚令亨道:「請恕令亨放肆了,楚相您不但有些婦人之仁,而且鼠目寸光。」

    「你……你敢說我。」楚文森拍案而起。

    「如何不是。」楚令亨冷笑道:「為成大事傷了一些賤民,楚相便如此來數說王爺,如何不是婦人之仁,王爺這一番行為自然不是為眼前獲利,而是為了幾個月之後的計劃做鋪墊。現在不乘機削弱那女人的勢力,更待何時。相爺難道看不出來麼。既然如此,那以後的計劃,也沒必要實行了。」

    「王爺有什麼計劃。」楚文森頹然坐回椅上,沉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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