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章 ═殭屍的心═ 文 / 死亡星戀
黑！不著邊際的黑，死心塌地的黑！這是我睜開眼睛的第一感覺。
我的臥室很小，比任何人的都小，因為它只是一口棺材。我的院子很大，大到可以再住上一百個殭屍，因為它只是個荒廢的宅院……院子裡雜草叢生，屋子裡蛛絲密佈，這種環境很適合殭屍居住。可是別的殭屍不願意跟我住在一起，因為我不和他們一起去吸人血。
自命清高和我扯不上關係，並不需要什麼做作的偽裝……曾經，我也是個人，充滿活力的人。雖然需要鮮血來維持屍命，但我的內心裡卻不能容忍『人吃人』的行為，只好把目標鎖定在動物身上，維持著我的生存問題。儘管現在的我是個殭屍，畢竟，曾經在世的我還算是個好人。另外有個原因，我覺得喝人血十分的噁心。
殭屍的行頭，我沒什麼講究。有地位的殭屍都穿著官服，看起來很威風氣派的樣子，但我覺得人都死了，還追求什麼虛榮？僵直的身體穿什麼都是一個造型，臉面變得蒼白中帶著青紫，穿上龍袍也不像個太子……另外，金錢在殭屍界裡是不流通的，官服不好弄，弄來自己也沒辦法穿。現在的我，依然穿著生前的長杉，青布長杉。生前，我是個窮酸秀才；現在，我是個潦倒殭屍……這長杉穿在身上有二十年了，還沒換洗過一次。它的味道一定帶著濃烈的腐酸氣息不怎麼令人舒暢……反正我習慣了，也沒理喻它的閒心。幸好質料十分結實，尚能掩飾住春光外洩。
成了殭屍，有很多事情不太方便。肌肉已經僵硬，關節不能彎曲，一雙手要同時進行才可以活動。脖子轉動的時候一般連著身子，所以搖頭就像小孩的撒嬌。走路就更麻煩，還要一下一下地往前蹦……這些都可以將就，最令人頭疼的是撒尿。
說到撒尿，有人笑了。殭屍也會撒尿？對，殭屍也會。因為殭屍曾經也是人，我們的器官是一樣的。殭屍拿鮮血當做食物，雖然新陳代謝非常緩慢，也能分泌出尿液來。可是，手腳已經不能大幅度彎曲，腰帶沒有辦法解下，只能直接解決……尿是紅色的，那是只飲血液的緣故，所以殭屍的褲襠都有這個『傳統』的顏色。不是我們殭屍不講衛生，只是沒辦法而已。
我是被人殺死的。
我只是個秀才，並沒有什麼仇家。因為惡人看中了我的妻子，起了歹毒之心，眼看著美麗的妻子被那惡人強暴，我沒有辦法。我所學的東西都是四書五經，並沒學過搏鬥的技巧。悲憤中，我拿起了菜刀。可是它在我手裡不聽使喚，本來要砍向他的，卻莫名的砍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會武功，我知道是他動了手腳。就這樣，我被砍倒了。我的父母也被他殺了，妻子是上吊死的。雖然我先中刀，可是我最後一個死去，緩緩地死去……其實我寧願自己先死掉，因為看著父母被砍得血肉模糊，妻子羞辱難當，上吊自盡……我不止脖子在流血，心也在滴淚。最後，我終於死了，懷著莫大的怨恨，悲憤地死去……我的死相難看，連眼睛都沒有閉上。這怨氣堵在我的喉嚨裡，讓我的靈魂不能離開身體。於是，我成了殭屍。
死後，我感受到了飄渺、徘徊，卻沒有經歷過傳說中的奈何橋，更沒有機會去喝碗可以讓人忘記一切的孟婆湯……殭屍是有靈魂的，那是生前的靈魂，被禁錮而不得解脫的靈魂……所以我有感覺，有思想也有記憶，所有的記憶！在我的記憶裡，有快樂的童年，有一家人的天倫之樂，有求學的酸甜苦辣……更有我永遠不會忘記的仇恨！
那個惡人，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能認出來。我渴望殺死他比活著的時候渴望空氣還要來得強烈！然而他還沒化成灰，我已經成了殭屍。做殭屍也不是壞事，就憑以前柔弱潦倒的我，再跟他鬥上一輩子，也只有自取其辱的下場。現在，有個好條件，報仇的條件——我已經死過一次了，不再怕他的武功，我可以輕而易舉地掐死他。
如果可以這麼簡單的掐死他，很多事情就會徹底地改變了……
因為，他有克制我的辦法。殭屍最怕的是道士，他請了個道士養在家裡。每當我晚上去殺他的時候，都會被那些符咒打得暈忽忽的，倉惶地逃回來。也許，那道士的道行還不夠高深，到昨天為止，我已經連續的去了二十年又十三天。每次都是傷痕纍纍地回來，卻不曾受過要命的重傷……道士的出現，報仇的條件轉變成了一種累贅。
也許是那惡人本就打算如此長時間的羞辱我；亦或是他良心裡存在著些許的所謂慈悲，不yu讓淒慘極至的我魂飛魄散。不過我更以為他該是自顧不暇吧。若他再多請些道士，或者燒了我的院子，怕是我早已骨肉成灰了……
畢竟，與一個殭屍玩復仇遊戲，便如一場毫無意義的賭局，輸贏都得不嘗失。
二十年，不是一個很短的時間。那惡人已經四十歲，如果我不死，也應該是這個年齡。幸好我只有報仇這一信念，才能堅持到現在。挫折，給我帶來的是更大的勇氣。我幾乎每天晚上都去，風雨無阻。雖然我的法力有限，攻擊也沒有什麼創意的花樣，不懈地騷擾卻給了他們莫大的壓力。讓他們的弦繃得緊緊，鍛煉成了白天睡覺晚上活動的『夜貓子』。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那道士從四十歲打到六十歲，道法比以前高明多了，『撒豆成兵』這麼高深的法術他都能施展地行雲流水。我也在他的『鍛煉』裡，法力逐漸地強大，殺傷力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語。也許是道士老了，就最近這幾天，我已經打下那惡人一顆門牙，折斷他一隻胳膊……勝利的喜悅我已經不知道如何來表達，只能在屬於我的這宅子裡亂蹦，偶而也吱吱叫上幾聲——這聲音叫出來比啞巴還難聽，因為我的舌頭早就爛掉了……
白天，我不能出去，陽光是我的剋星。皮膚被陽光照耀，會迅速腐爛。因為殭屍的力量是靠屍氣累積出來的，陽光可以蒸發屍氣。所以，在白天，明知道他們睡著大覺，卻無法殺他們。雨天，我怕打雷，我身體裡充滿著靜電，是個目標太大的磁場，很容易被閃電打中，這是我被打傷幾次後的結論。本來想在既沒有陽光，又沒有閃電的陰天下手，他們家裡卻都會擺上宴席。人多了陽氣就重，陽氣如果太重了，我的屍氣就會被壓下來——想必這是那老道士的『鬼點子』。所以我只能躺在棺材裡祈禱著道士快點死去，讓我早日手刃仇人……
或許蒼天聽不到我這一心願，苦苦地祈禱了二十年，沒有一點兒效果。所以，我只能靠我自己。活著的時候，我告訴自己「人定勝天」，現在，我依然默默念著「屍定勝天」。然而，連那小小的道士都對付不了，我怎能勝天？
還有，我不希望那惡人早死。我要殺他！如果不是親手被我殺死，那麼他的死對我來說一點兒意義都沒有。我要用我尖利的屍牙咬下他幾口肉來，還要用長長的指甲把他撕個粉碎，這就是我仇恨的強度！也是我的屍道！
講了這麼久，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殭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