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一百三十四、無情無義 文 / 青墨
揣著疑問和驚歎，玲瓏三人一起向魔神部落走去，遠遠已經看到形如螞蟻的魔神守衛靜靜地立在魔域四周，看似雕像般一動不動，但他們都知道，只要對他們稍有觸犯，便會引出鋪天蓋地的進攻，魔神是最惹不起的種族。
當三人離魔神部落不到一里時，三人忽然看到荒原之上的一塊大石上，坐著一個灰白衣裳的中年大漢，他靜靜地坐著，一動不動，滿臉的風霜與皺紋，鬍子頭髮老長，身上的衣裳如同幾十年都沒有補，也沒有洗，破舊得不成樣子，他是那麼地安靜，如果不是風吹動他的衣衫以及他眼角微微的顫動，真會以為他是一個從石頭上雕刻出來的人。他遠遠地盯著魔神堡，眼神呆滯，空洞一片。
「你為什麼坐在這兒？」當經過那塊大石上，玲瓏好奇地向這個人發問了。
那人吐出一個字：「看！」
「看什麼？」玲瓏隨著他的眼神望向魔神堡。
「看大魔神還能活多久？」石雕一樣的人一字一頓。
玲瓏微微一驚：「大魔神要死了嗎？」
這人依舊沒動，道：「有人要殺大魔神，大魔神躲不過這一劫了。」
玲瓏與王修正在吃驚，石長生發問道：「是你要殺大魔神嗎？」
那人道：「我希望是我，但我總覺得會是另外一個人。」
「你同大魔神有仇嗎？」石長生又問道。
那人道：「沒有。」
石長生又道：「有怨？」
那人又道：「沒有。」
石長生再問：「你討厭他？」
那人再次搖搖頭。石長生不再作聲，只是冷笑一聲。那人終於移動了一下脖子，回頭望向石長生：「你為什麼發笑？」
石長生道：「我笑又有一個人在為無謂的原因而去拚命。」
那人道：「你知道我的原因嗎？」
石長生道：「大魔神號稱天下最強的戰士，一個同他無怨無仇的人想殺他，無非是想得到天下最強這個名號，或者他是個瘋子，你不像瘋子，所以……」
「你很聰明。」那人緩緩站起來，從腰間抽出一把生銹的鐵劍：「不過，越是聰明的人就越是讓人討厭。」他扭轉劍身，劍身上是一條幾乎肉眼難以辨認的蓮花，已經快被銹跡掩蓋。
「燕……燕南飛！」王修忽然張大了嘴，驚駭的臉孔都要變形。玲瓏與石長生看到這人在大石上不動如山的身影，就知道這人不是等閒之輩，看到王修面色大變，更加肯定這個人一定大有來頭。
「他是什麼人？」玲瓏問王修。
王修驚駭一下後，定了下心神，低聲道：「殺手之王，天下第一劍客燕南飛，他……他怎麼會在這兒。」石長生與玲瓏都沒聽說過這個在千年前響徹武林的名字，燕南飛的劍下，喪生過無數黑白兩道的高手，他一生愛武成癡，據說天下無人能擋得住他輕輕一劍，當他向你亮出他的劍身上的蓮花，便是你的死期。
「拔劍吧！」燕南飛指向石長生：「看看你有什麼資格嘲笑我的夢想。」
石長生扭過頭，對燕南飛不予理睬，而王修已經牙關上下打戰，想必這位殺手之王的名頭太過駭人，王修雖然初出江湖，但也是年輕氣盛的時候，連他都嚇得牙關交戰，石長生不禁對這個燕南飛的劍法高到什麼程度十分好奇，真想同他一試身手，可是一想到自己武功全失，不由輕輕歎了一聲。
嗖，電光火石之間，燕南飛的劍尖直指石長生眉心，當玲瓏與王修反應過來，劍尖離石長生的眉心不及一寸，而王修居然連燕南飛是怎麼動作地都沒看清。玲瓏見此情景驚得尖叫一聲，但石長生看都沒看劍尖一眼，彷彿刺到眉心的不是一支劍，而是條無意拂來的柳枝一般。
「好功夫！」燕南飛向石長生讚了一聲，撤劍如風：「很久沒碰到你這樣的高手了。」他雖然只是試探，但見石長生劍到眉心依舊凜然不懼，凝重如山超然物外，若不是絕頂高手，萬難作到這一點，心下欽佩，立時劍尖垂地以示尊敬，道：「亮劍吧，我很想領教一下閣下的高招。」
石長生笑笑：「我沒有武功，你怎麼領教？」
燕南飛冷笑搖搖頭：「我從你的眼神看出，你分明是絕頂的高手，也是個殺人無數的劍客，你說你不會武功？」燕南飛輕輕搖頭：「我不信。」
「那是從前。」石長生拂拂面孔，他的眉心已經被剛才燕南飛的劍氣刺出一道血痕：「如果是從前，不須你開口，我已經亮劍了。」
燕南飛道：「那你現在呢？武功哪裡去了？」
石長生道：「死過一次的人，已經赤條條的，一切都失去了。」
燕南飛似乎深深感受到石長生話語中的悲哀，也從石長生身上，感受到一種歷經生死邊緣後超凡脫俗的氣質。不禁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石長生見燕南飛久久不作聲，起步向魔域繼續走去，燕南飛忽然劍一橫，攔在石長生面前：「從來沒有一個人在我出招後還能活著，你，也不能例外。」
石長生冷冷道：「那你為什麼不動手？」
燕南飛道：「我想同你聊聊。」
石長生道：「你很寂寞對嗎？」燕南飛點點頭，石長生道：「丟棄你手中的劍，你就會有一個快活的人生。」
燕南飛的臉孔抽動了一下，更回握緊了手中的劍：「那不值得。」
「用一柄銹劍換取一個快活的人生，有什麼不值得？」
「因為我愛劍，勝過我的生命。我願意為它而死，我相信，我也是為它而生。」
石長生歎了口氣：「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一生為之拚搏的神聖之物，原來是個一文不值的垃圾，你會作何感想？」
燕南飛沉默良久，道：「我沒想過，請你指點。」
石長生反問道：「你為什麼要殺大魔神？」
燕南飛又沉默了一會，說出一段自己的經歷：「我師父有三個弟子，他教我們學習快劍，方法只有一個，就是刺蒼蠅。我師父說，我之所以劍法最高，就是因為我能從練劍中找到快樂。我的兩個師兄，只要一刺中蒼蠅，就丟下劍來，大喊大叫，欣喜若狂。我不一樣，我將蒼蠅斬成兩半，我還會把蒼蠅撿起來研究，我劈中的是它的頭還是尾，如果是頭，我下一次能不能按自己的想法，砍中它的尾，而再一次，我又能不能只削下它的雙翼。我就沉浸在這種研究中，孜孜不倦，樂此不疲。所以我的劍法遠遠超過我的兩個師兄弟，包括我師父，也使我在以後的對戰中，從無敗績，因為人在我眼中，等同於一隻大蒼蠅，我想刺他哪裡，就刺他哪裡，別人還沒動時，我的劍已經在他身上留下致命的洞口，我不斷挑戰，不斷地勝利，我渴望找一個與我一樣快的對手，可我一直在失望，到今天，我已經相信這人類中不可能有我的對手了，所以我來找大魔神。渴望他能給我一個敗的機會。」
「敗意味著死，雖然你不怕死，但你不怕再也享受不到這種打敗對手的樂趣了嗎？」石長生幽幽道。
燕南飛道：「為了劍，我願意付出這種代價。」
「那麼，跟我們走吧，我們一起，去見大魔神。」石長生昂頭向前走去，身體碰到燕南飛的劍身時，他沒有躲閃，燕南飛也沒有**，任由石長生把他的劍身擠開，當石長生走出一會，回頭道：「你沒回答我的問題。」
石長生頭也不回地答道：「我不知道我的答案對不對，但我的意見是，如果有一天，你發現神聖的東西不再神聖，那麼你應當去摧毀他。」
燕南飛大聲道：「那你想摧毀你的什麼？」
石長生立定身形，吐出兩個字：「野心！」然後繼續大步流星向前走去。玲瓏與王修望了一眼燕南飛呆呆的身形，跟上了石長生，良久，燕南飛若有所思地抬起頭，也跟著石長生的腳步向前走去。
四人經過一排排魔神守衛身邊，魔神守衛依舊一動不動，在你作出對魔神堡不利的舉動前，他們對你的存在是不聞不問的，但魔神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禁忌，比如不可以哈哈大笑，或者是咳嗽之類的，有些進入魔神部落的人常常不小心就犯到了，結果被砍死在魔神的亂刀下，所以，敢進入魔神部落的人很少，石長生在那一個個蟻巢般的房子間穿行時，很久才能碰到一兩個商人，但他們也不敢與石長生他們打招呼，只是低頭走過，絕不多言。
大街上沒有一個魔神，所有魔神的作息時間都是統一的，白天休息，晚上工作，即使這種在人類看起來可有可無的制度，在魔神部落也被一絲不苟地執行著，所以當石長生他們穿越城市，除了聽到此起彼伏的鼾聲，見不到一個人影。彷彿這個城市被人下了睡覺的魔咒。
玲瓏與王修走在靜靜的大街上，這種詭異令二人一陣陣地毛骨悚然，燕南飛看似冷靜，但從緊崩的手筋看得出，他也是凝神戒備，在這危險的魔域，任何一個動作都有可能觸犯魔神的禁忌，到時，便是千萬魔軍鋪天蓋地而來。只有石長生一臉滿不在乎，大步向魔神堡進發。
這時，過度緊張的玲瓏覺得喉嚨有點癢，小聲地咳嗽了一聲，然而這一聲咳嗽有如晴天霹靂，只聽嘩啦一聲，原本在城市四周守衛的魔軍齊齊回轉身形，閃電般奔向玲瓏，手中的長矛大刀齊齊舉起，發出霍霍地吼叫，向四人所在地發動一場如臨大敵的進攻。
「天哪……這是怎麼了？」王修與玲瓏驚恐地望著四面向他們飛奔而來的魔軍。燕南飛退後一步道：「忘了告訴你們，這裡不可以咳嗽的。這是死罪。」邊說邊退到更遠一點的地方，魔神不會進攻沒有咳嗽的人，看樣子，燕南飛也不打算幫助玲瓏。
王修卻是驚呼一聲，從腰間解下那隻大葫蘆，將玲瓏推到背後，意圖英雄救美。石長生也沒想到魔族還有這種禁忌，呆了一下，但他也後退了兩步，並不打算幫玲瓏退敵，他知道自己就是上去，也不過是送死罷了。但他的動作落在了玲瓏的眼中，玲瓏一下心底涼透，她想不到與自己共過患難的石長生居然也同與自己初次謀面的燕南飛一樣，對她的生死漠不關心，她不明白石長生得知自己再一次在人狼國度上了b027的當後，已經徹底心如死灰，無情無義，他並沒有任何想法，石長生對於玲瓏給他安排的目標，也只是抱著一種可有可無的態度，他在經歷這些事情後，已經看開了一切，所以才能在面對燕南飛的劍鋒時從容不迫，因為對他來說，生、還是死，都一樣。
「一個連自己生死都不在乎的人，怎麼會關心別人的生死。」玲瓏心頭淌血，她終於明白自己高估了自己對石長生的影響力。
而這時，王修已經掄起了大葫蘆，空中忽忽風響，形成一個巨大的圓，噹噹噹……盪開了第一輪向玲瓏刺來的劍刃。
「對抗魔神守衛刀劍者死。」燕南飛又冷冷地說了一聲：「魔族的另一個禁忌，看來又要多死一個人。」
王修的大葫蘆用純鋼打造，掄開來如一隻流星錘，他口中唸唸有詞，一個火紅的結界出現在玲瓏的四周，保護住玲瓏，魔神守衛的刀劍同時確在結界上，爆出點點火花。王修的葫蘆舞出一片燦爛的金光，一大群黑壓壓的魔軍戰士被堵在外面，但四面八方還有魔軍源源不斷地湧來，當他們從石長生與燕南飛身邊掠過時，卻秋毫無犯，衣角都不碰他們一下，全部刀劍都是向結界中的王修與玲瓏招呼。
當，一名魔軍的長刀砍中玲瓏身邊的結界，又一聲金鐵交鳴之聲，雖然沒傷到玲瓏，但把玲瓏驚得尖叫一聲，急急退到結界的另一側，但另一側又有幾支長矛刺在結界上，玲瓏又退後幾步，她驚恐地看看四周，發現結界中的她與王修身邊是成百上千的魔神衛士，刀劍霍霍，哇哇怪叫，分外猙獰恐怖。
「請你純潔的軀體，護衛我對你的敬仰之心！」王修大吼一聲，又施放一個冰系魔法，只聽卡卡之聲在二人身周連響，周圍的空氣在結界邊緣凝成冰塊，更加嚴密地護衛住二人，那堅冰如鋼似鐵，魔軍的刀劍砍在上面，居然錚錚有聲。但魔神力大，直劈得冰屑飛濺，上百把大刀長矛圍著寒冰結界亂砍，王修鬥氣再強，也頂不住這麼強大的攻勢，不消片刻，上面已是冰稜裂縫。
「你……你……」王修手指冷冷呆在一旁的石長生，他以為石長生與玲瓏既是兄妹，自然手足情深，想不到石長生居然一付事不關己的樣子。石長生冷冷盯著被群魔圍攻的二人，面不改色。這情景落在燕南飛眼中，不由好奇問道：「你不打算去幫他們嗎？」
「我幫不了，我去也是送死罷了。何況，他們打不過會跑的。」石長生道。
燕南飛望著被黑壓壓的魔軍圍在中心的玲瓏與王修，詫異道：「跑？怎麼跑？」燕南飛看得出王修的魔法鬥氣雖強，輕功身手也不錯，但還未達一流高手的境界，如果想帶上玲瓏這麼一個弱女子逃出這千萬魔軍的重圍，那是難如登天。
石長生沒有應聲，他看到玲瓏的手已伸到懷中緊緊抓住了金晶石母與霹靂鋼，知道玲瓏會在王修頂不住時就帶二人利用金晶石母與霹靂鋼作時空轉移，但他也看到，玲瓏的雙眼盯著他，眼中滑下兩行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