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六十六、真老烏龜 文 / 青墨
這時一名錦衣衛上得前來，猴子一看，居然便是那海船上碰到過的錦衣千戶王成。但王成怎麼也無法將衣著光鮮氣宇不凡的猴子與當年那光頭和尚聯到一起，只是大叫：」還木頭一樣站著幹什麼？還不帶去獻與我乾爹。」原來這王成一心媚上，回京後拜了嚴嵩之子嚴世藩作乾爹，此次便是奉嚴世藩之命，帶頭來城中搜羅美女的。
那官差連忙將紅紗巾往阿林頭上罩，猴子伸手一攔道：」這位官爺，你作什麼？」王成看見猴子，覺得有點兒眼熟，但又想不起哪兒見過，便喝道：」聖上招選宮妃，哪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敢阻攔？」猴子聞言道：」招選宮妃？有這般招法嗎？這不是強搶民女嗎？」王成道：」看中你家小姐是你家福氣，還不讓開。」猴子聞言心頭火起，他的性情原本就任俠妄為，這幾年在鬼猴管束下大有收斂。但這次面對這般官差，幾年的壓抑登時爆發出來，也不管是否會招來是非，脫口而道：」聖上招我家小姐為妃，也要問我願不願意才行？」」你小子反了！」王成聞言一驚，他還從未見過如此膽大的人。立時對身後的人喝道：」這小子渺視皇上，目無法紀。來人，給我拿下。」身後的官兵應了一聲，如餓虎撲食，幾個人同時向猴子抓來。王成繞過人群，向猴子身後的阿林走去。誰知剛走兩步，只聽砰砰砰幾聲，幾名手下身子凌空飛起，慘嚎著跌地。
猴子這幾年在兩大高手栽培下，雖未達一流高手境界，但對付起尋常武師來，真比吃豆子還容易。
王成見手下倒在地上殺豬似的叫喚，心知不妙，轉身yu逃，可忽覺後襟被人一扯，撲通摔了個仰八叉，尚未回過神來。猴子的拳頭已經沒頭沒腦地砸過來。總算猴子不想鬧出人命，不曾使上內勁。可縱是如此，那王成也被打得臉青鼻腫，滿地亂爬。口中求饒不止。周圍百姓見狀，紛紛拍手稱快。
忽然猴子覺得手腕一緊，被人牢牢扯住，猴子一抬頭，不由臉色大變，原來抓他手腕的不是別人。正是病書生的死對頭七絕先生古空空。
古空空笑吟吟地望著猴子：」小師傅，好久不見。」猴子急得鼻尖冷汗直冒。他心知自己落在古空空手中，讓爹和病書生一旦行蹤敗露。弄不好幾年努力毀於一旦。心中急忙籌思脫身之計。」什麼小師傅？」猴子**扯開手腕，拉住阿林急走：」我不認識你。」古空空不忙追趕，只在身後道：」你毆打朝廷命官，如若官府找上你，怕是比我找上你更不妙。」猴子心中格登一下，知道自己惹下大禍，這幾年訣天門在江湖也小有名聲。別人要查到他訣天門少主的身份不會太難。官府中人真要找上訣天門，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古空空見猴子呆立，上前一步：」或許我能幫你！」猴子聞言道：」怎麼幫？」古空空並不答話，卻上前扶起王成，道：」大人沒事吧！」那王成愁眉苦臉，還在叫嚷：」饒命！饒命！」古空空道：」在下世侄年少無知，冒犯大人，還望大人恕罪。」王成一抬頭，見是古空空，古空空氣質修養非同凡人，雖五年不見，卻是印象深刻，立時認了出來。用手指著古空空顫聲道：」你不就是……那個……那個……」古空空微笑道：」大人有大量，不知是否饒恕小侄？」王成見古空空言語謙恭，以為古空空怕了他，又囂張起來，喝道：」你二人阻撓聖命，毆打本官，這是犯死罪的！」古空空低聲道：」這個在下知道，不過大人借選妃之名，私自將數名美女藏於自己家中，這罪名怕也不小吧！」王成一聽差點靈魂了竅，原來這王成在挑選美女時，一見有上等佳麗，先行自己享用，再將剩下的送入宮中。這件事除了他幾名手下，外人從未知曉。這古空空如何得知？
這一下王成再無氣焰，低聲道：」誤會誤會，有話好說。」古空空道：」這麼說閣下是不再追究了？」王成眼珠一轉道：」此地不是說話之處，古先生俠名遠播，在下素來仰慕得緊。今日與令賢侄到此，下官少不得要盡一番地主之誼。還請尊駕到寒舍喝杯水酒，表表心意。」古空空推辭不去，但王成死活攔住他，軟磨硬纏。古空空見狀，心道：」豈看你這贓官搞什麼鬼？」便向猴子示意一齊去。
猴子對古空空並無惡感，再說他深知古空空為人俠義，只要同他曉之以理，有什麼應當說得通。如若自己真的逃走，豈不說能不能逃得掉，就算逃掉，自己如今行蹤已露，以古空空的神通，要再找到他也不是難事，到時更難辯白，於是便點頭答應了。
於是猴子帶上阿林隨著古空空一行在街道七彎八拐到了王成的家中，三人一進庭院，見到院中庭台樓閣，美輪美煥，心中均想，這王成平日裡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隨王成進入中堂後，王成命人看座，奉上香茶，又叫廚房即刻備上酒菜。十分慇勤。看著王成臉青鼻腫的樣子，猴子忍不住要笑。阿林扯扯猴子的衣袖，示意他莊重一點。
坐下後，王成先是肉麻兮兮地給古空空拍了一通馬屁。說什麼天下無敵，武功蓋世，仁義之名天下著稱。猴子聽得直皺眉頭，古空空聽在耳中只是微笑不語。
終於，王成向古空空問道：」有一件事，還想請問先生？」古空空道：」請講。」王成道：」不知有關金鉤蠍王一事如何了結的？」古空空道：」自從鬼猴與病書生失蹤之後，這幾年一直音訊全無。關於金鉤蠍王一事似乎也不了了之。」王成道：」不過這事這些年在朝野掀起偌大風波。還是有很多人擔心有朝一ri那鬼猴與病書生真要煉成了金鉤蠍王。那天下蒼生安危豈不……」古空空道：」大人放心，雖說這二人仍無下落，但如果金鉤蠍王真有傳說的那般神奇，早就該現世了。在下昨日夜觀星相。發現氣相祥和，天下應當在近期不會有大事發生。」王成連忙笑道：」那最好，那最好。」這時，下人稟報說酒菜已備好。王成連忙請古空空等人落座。後端起酒杯道：」幾位遠來辛苦，在下敬在座各位英雄。」阿林不善飲酒。又不知該如何推拒，只好看著猴子，猴子對這王成絲毫不放在眼時裡。也不管什麼禮數，端起阿林面前的酒一飲而盡。然後重重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王成看在眼裡。不由怒火中燒。但想到自己把柄抓在古空空手中，又發作不得。
古空空在一旁打圓場道：」愧領大人盛情。來，老朽也敬大人一杯。」王成端起杯子，向二人一拱手。猴子剛將酒杯端起。忽聽耳中有人向他傳音入密：」酒中有毒。」猴子一轉頭，見古空空嘴唇挪動，知道是古空空示警。於是用袖子攔住酒杯，裝作一飲而盡，實則將酒水全倒入袖籠中。但古空空卻是將酒毫不在乎地一飲而盡。
王成見二人將酒喝下，臉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神情，道：」久聞古先生七絕之名，聽說七絕乃是指先生在琴、棋、書、畫同醫術、種花，當然少不了閣下的蓋世武功。不知下官可有說錯？」古空空道：」哪裡，只是江湖朋友抬愛，往古某臉上貼金而已。」王成道：」先生不必謙虛，在下想請先生賜墨寶一份，留作紀念，不知先生可否成全。」古空空心知這王成一心拖延時間待得毒性發作，當下也不推拒：」承蒙大人抬愛，在下便獻醜了。」」請！請！」王成命人備好文房四寶，古空空步上前來，潑墨揮毫，轉眼之間，一副雨竹圖躍然紙上，然後擱筆道：」獻醜了。」王成是個膿包，猴子對於書畫也只是略通一二，但阿林在病書生熏陶下卻是精通文墨，待古空空作畫完畢，立時拍手叫好道：」好一付雨竹聽風圖，古先生之作深得宋賢遺矩，筆力堅卓，設se大方，毫無暮年風貌，而且取法高古，卓而不群，誠大家是也。」」過獎過獎。」古空空見阿林秀外慧中，才貌雙全，不由暗暗讚許。
阿林盯著那副畫，目不轉睛，深深為其高雅意境所吸引，道：」雖只是幾根墨竹，但卻循古法而出新意，將閒適空靈，散淡無為的江南詩意表達得淋漓盡致，較之當今唐寅也不遑多讓，實在是……七絕先生的確名不虛傳。」古空空不由呵呵笑道：」姑娘再誇下去，老朽可要找地縫了。」阿林停止誇笑，低頭道：」先生筆法神妙，阿林一時大開眼界，忍不住評品一番，有失偏頗之處，望先生見諒。」一邊的王成再膿包，但聽到」較之當今唐寅也不遑多讓」這句話也該明白了古空空的畫何等出色，心中轉念想到過幾天便是當朝丞相嚴嵩六十大壽，而嚴嵩向來最喜名家字畫，如能得到這古空空的墨寶獻與嚴嵩，介時嚴嵩一高興，說不定又能陞官發財。
想到這裡，王成忙上前懇求道：」先生大作如此了得，令下官有一事相求。」」請講。」」再過幾日便當朝丞相嚴大人的壽辰，如果古先生願意效命朝廷，在下可在嚴大人面前引薦，介時以先生才藝，高官厚祿指日可待，先生意下如何？」這王成心裡打什麼算盤，古空空焉有不知之理，當下也不點破，卻道：」嚴大人德高望重，在下景仰得很，不過在下年近古稀，已無意參與仕途，在下願作畫一付，請大人轉送嚴大人，以表在下一番心意。」猴子在一邊聽了，分外刺耳，心道這嚴嵩臭名遠揚，朝野上下，無不大罵他禍國殃民，怎麼這古空空也趨炎附勢，討好這jiān相來了。
但古空空見猴子皺眉，卻是對猴子狡黠一笑，接著再次提筆，這一回古空空下筆輕盈，精雕細刻，一個多時辰後才大功告成，猴子等人低頭一看，只見一名俄冠博帶的官員面向大海，一輪紅ri高掛，那官員鬚髮皆白，但精神矍爍，飽經滄桑的臉上一副憂國憂民的神情，一看就是一位心懷天下，清政廉潔的好官，而這官員模樣不是別人，正是權傾天下的嚴嵩。
猴子雖不認得畫上之人，但猜到這人必是嚴嵩，心想任誰看到這付畫，都難以將嚴嵩當成一名jiān相，王成見古空空畫得惟妙惟肖，樂得手舞足蹈，心想嚴嵩看了這畫，定然喜上眉梢，那麼自己陞官發財指日可待了。
古空空取鋪開一張小紙，提詩：真的丞相，老的元臣，烏紗帶頂，龜鶴延齡，再將詩貼在畫面空白處。
王成疑道：」先生怎麼不將詩直接題於畫上呢？」古空空微笑道：」大人不曾聽聞陰陽合一，天下第一嗎？」王成在進軍食人島時，這幾句話自然也聽過，但究竟什麼意思，卻半點不知，但由於其中有」天下第一」幾個字，王成料想定是好話。為掩飾自己膿包，王成裝出一付恍然大悟的樣子，連連稱讚：」高！高！」古空空一拱手道：」如此叨擾了，在下有事在身，就此告辭。」此時，王成一下忘了古空空等人飲過毒酒的事，也不去想那毒酒怎麼還不發作，見古空空辭行，假意挽留了一陣，隨後端茶送客，待古空空走後才心中起疑，可追出門外，古空空等人哪裡還有蹤影。
古空空與猴子三人出了大門，猴子連忙問道：」那王成為什麼要在我們酒中下毒？」阿林一聽大驚：」你們剛喝了毒酒？」古空空道：」不妨事，姑娘那一杯沒有毒，這王成見我知道了他假借聖命強搶民女，怕我日後對他不利，所以想殺我，而你嗎，自然是想毒死你好霸佔你身邊這如花似玉的姑娘。」猴子道：」可我看你已經將毒酒喝下去了。」古空空笑著伸出手掌，微微運氣，只見一些水珠從他掌心滲出來，越積越多，最後在心窩處形成一個小水窪，古空空一甩手，將酒水甩到地上，道：」全在這裡，一滴也不少。」猴子見古空空內功如此了得，欽佩之情油然而生，但一想到古空空剛才作的那副畫，又心生怨恨，道：」功夫好又有什麼用，還不是用到拍馬屁上去了。」阿林在一旁道：」師兄，你誤會先生了，那付畫另有深意，王成說不定會因這付畫招來橫禍呢。」」是嗎？」猴子一臉的不解，古空空笑道：」閒事不提，咱們多年不見，這就到-聞香下馬-，去吃頓沒有毒的酒菜。」猴子聞言看了阿林一眼，阿林點點頭。於是三人們步到了酒樓，點了一桌酒菜，長談起來。
至於那王成，幾天後將古空空兩付畫獻與嚴嵩，嚴嵩展開其中一付雨竹聽風圖，見意境不凡，輕靈灑脫，那幾支墨竹雖少少許卻勝多多許，不由連叫幾聲好，王成喜上眉梢。
嚴嵩又展開另一付畫，見古空空將自己畫得如此卓爾不凡，更是滿心歡喜，但念了那首詩後，覺得有點俗氣，再仔細一讀，忽然臉色大變，原來將」真的丞相，老的元臣，烏紗帶頂，龜鶴延齡」幾句頭一個字連起來一念，居然是」真老烏龜」幾個字。
嚴嵩權傾朝野，幾時受過這種奚落，不由勃然大怒，王成嚇得趕緊趴在地上，賭咒發誓要將古空空千刀萬剮，嚴嵩聞說是古空空，心下也是格登一下，他也聽說過古空空天下第一之名，心想就憑一個王成想抓古空空，簡直是作夢，心下惱怒，抓住畫一撕，不料這一撕嚴嵩又發現這詩居然是畫後再貼上去的，試問普天之下有哪位文士作畫不是直接將詩題於畫上？偏偏王成這草包不知就裡，這一下嚴嵩認定了古空空作畫不假，但這詩絕不是他題的，八成是王成存心奚落他，才搞出個詩畫合一名堂暗中嘲罵，何況古空空同自己並無來往，何必想方設法罵他？
於是嚴嵩立即命人將王成亂棍打出嚴府，第二天，嚴嵩給王成胡亂安了個罪名，逮入天牢，可憐這王成稀里糊塗就作了刀下亡魂，至死不明怎麼回事。這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王成一世壞事作盡，終於落了個可悲下場。〈此乃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