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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五章 不勝清怨卻飛來(3) 文 / 紫流蘇

    嬿姬的孩子一出生,立儲的話題便悄然於宮廷私語間流轉蔓延。

    拓跋宏自然應該傾向於陳規。他不能違背常理,更不能有負死者。然而,又有謠言說,太皇太后的態度不甚明晰,似乎屬意於二皇子……而另一方面,拓跋宏對高貴人母子的寵愛是人所共見的,他yu廢祖制的決心,也在這些日子裡隱約透露一二——即便有時候並未明說,善於察言觀色的臣子多少也能窺知一些。

    事情便微妙起來。然而,風平浪靜,依然維持在表面上。

    挑起這個話題的是瓔華,自始至終不甘寂寞的袁瓔華。「大皇子一向被視作儲君,如今,平地裡卻起了這樣的風波!」聽她的口氣,並非憤憤不平。三分驚疑,三分鄙夷,餘下的便是幸災樂禍了。

    我並不能肯定究竟是怎樣的「風波」,只裝作不以為然的樣子,淡淡一笑:「並非有怎樣的風波,該是誰的,就是誰的。」

    袁瓔華旋即笑道:「真正的風波,我們看不見罷了。不過,這未必就與我們無關。」這話又是有所保留的。她漆黑的眸子掃到我臉上,直直地望進去,又是一笑,「尤其是你啊,馮貴人!」她重重地咬了這個「馮」字。我心中一怔,隱約明白她的意思,面上不覺有些發燙。

    「太皇太后放棄立長,恐怕不是衝著二皇子去的。」她冷笑,唇角一勾,目光並未離開我,我卻避開了她灼灼的注視。莫非,為了馮家,太皇太后yu以此除去高貴人?然而,當初為皇上聘下嬿姬的,恰恰是她;開解我無須爭一時之寵的,也是她。

    袁瓔華以手絹輕輕按住唇角,驀然又甩出一句:「不過,用心良苦也需防意外。只怕反而逼得皇上要廢祖制。這名義上的祖孫倆倒起了衝突。」她笑,輕紗手絹掩不住笑意裡的悲與怨。

    我茫然望著她,因這直言不諱而震驚。太皇太后和皇上,她儘管忌憚,卻並不放在眼裡。於是,我並不真的憎惡她了。

    她依然笑著,卻有些恍惚。「若是皇上肯廢祖制,我當初又……」她驀然一驚,硬生生吞下了半截話,目光中已不復方纔的尖銳。我亦心驚,想起她曾與林妃同時懷孕,四個月時卻小產了……我心中霎時凜然,背脊發涼,卻又逼出薄薄的汗。

    「妙蓮,你認為誰會是皇太子呢?」太皇太后的問話,在幾日後——初夏清新的早晨,鳥叫蟲鳴喚來晨曦,她親自持一把長柄提壺,流連花間。

    在入宮將近一年的時間,我漸漸瞭解到,越是重要的事,她提起來就越是平淡。譬如此刻。我便如往常一般笑道:「難道不是大皇子麼?」

    「噢,應該是大皇子。」她並未回頭。

    然而這一句,卻讓我失望了。她難道不是傾向於二皇子?我也是矛盾的心情。隱約希望是二皇子,卻又怕拓跋宏在此時提出要廢祖制——今日的拓跋宏畢竟不同於往日。誰又敢冒這個險呢。

    「你心裡也認定是大皇子麼?」太皇太后又問。因她依然沒有回頭,所以我有餘地略作思忖,掩飾心中的不安,然後回答:「我以為,貞皇后林氏,不能白白搭上性命。」

    「哦?」她似有些詫異,從容地轉過身,眉毛微微挑了一下,「你說她麼?」

    她或許以為,我為了藉機除掉高貴人,必會傾向於立二皇子。然而,並非如此。這一瞬,我想,若真的立二皇子,只怕拓跋宏真的會下決心廢祖制。我的看法,類似於太和七年賜死林妃時的太皇太后:祖制固然該廢,卻不能為了今日的高貴人而廢。何況,我不願他在此時,在他未能有十足勝算的時候,貿然提出。我要他有周全的策劃,長久的輝煌。這番想法,是真心為他,也是全心為己。

    我又說道:「貞皇后是因此而自盡的。如今,您捨了大皇子,該讓皇上情何以堪呢?」

    「你是真心為了皇上好?」太皇太后不動聲色地微笑,「妙蓮,是真的麼?」

    我心中惴惴的。自從上次借口母親抱恙為她所識穿,便察覺到,一切似乎有些不同了。在她的注視下,我不安地點了點頭。

    太皇太后淡淡一笑。將手中的水壺交給宮女,又接過手巾,仔細地抹了抹手,終於平靜地說:「我也是這樣想。所以,儲君的位置非大皇子莫屬。」

    我大驚。此刻才意識到,她心裡其實從未傾向於二皇子!她是故意的,故意透出口風,卻又有所保留;故意讓人捉摸不透,在背地裡惶惶地猜測。這些日子的風雲暗湧,她是知道的。只是,她冷眼旁觀,以此試探拓跋宏,也試探了我。

    拓跋宏已然透露出廢祖制的意向。他不會像三年前那樣,泣求太皇太后免愛妃一死。

    而我,在此刻才幡然醒悟。還不如直接贊成立二皇子呢。畢竟那只是爭寵女子的尋常之心。而我傾向於大皇子,又作了這番說辭,加之不久前剛被她識破的借口,她顯然是不信我的。與其讓她覺得我有所保留,倒不如讓她以為我目光短淺。

    然而,覆水難收,後悔亦無用,只是心中惴惴,竊竊思量而已。

    太皇太后微笑,又決然地說:「不獨皇上,我同樣也不能失信於林妃。」這一語,頗有鬚眉一諾千金的意味,儘管她未曾真的給過林妃什麼承諾。

    凝視著花上宛轉的露水,她又笑道:「何況高貴人,她實在成不了什麼氣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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