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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十七章 猶是有情無思時(3) 文 / 紫流蘇

    到了十月,原本歸順的吐京胡在汾州反叛。元宏命朔州刺史元彬前去討伐。元彬初戰連勝,惟有胡去居等六百餘人不願投降。元彬上書,請求皇帝增兵二萬。

    元宏近來心緒不佳,遂一反常態,勃然大怒道:「區區賊寇,豈有發兵之理?若不能克,則先斬刺史,然後發兵!」元彬聽說後,驚憂不已,唯有死戰。數日後,果然有平敵的戰報傳來。

    然而,元宏仍然無法開懷。他私下裡也問我:「太子當廢不廢?」我並不肯多言,而他似乎也不需要我的評議。

    袁貴人卻出言了。她說,太子年少氣盛,應當原諒;她說,高道悅或許不敬在前,不可全怪太子;她說,陛下數次出巡,太子留守,主執廟祀,進退合乎法度……

    元宏忽然怒了:「此事豈容你妄加評議!」於是,下令袁貴人閉門思過。

    我只道袁貴人言語不慎,觸怒皇帝,卻不知還有這層原委。當我聽說時,詔書已經下了:廢太子元恂為庶人,囚禁於河陽無鼻城。

    可見元宏震怒之時,心意已堅。事後,我心中反而忐忑不安,元宏卻平靜地說:「大義滅親,古人所貴。今日,太子恂不滿新政,私著胡服,又違父逃叛。若不去之,乃社稷之憂。」

    我沉默半晌,又道:「那麼高大人呢,陛下也不要忘了。」我心中畢竟有愧,難以自安。元宏歎息道:「可惜、可惜!朕縱然賜予再多的哀榮,也換不回忠臣了!」翌日便下詔,贈高道悅散騎常侍,帶管州刺史,賜帛五百匹,並遣人慰其妻子。又選派使者監護他的喪事,謚曰貞侯。

    元恂被廢後不久,由尚書右僕she徙封恆州刺史的穆泰,與定州刺史陸叡密謀,聯繫留守平城的安樂侯元隆、驍騎大將元超、魯郡侯元業等人,在平城起兵作亂,意圖廢黜元宏,擁立陽平王元頤為帝。

    這本是完整的計劃,卻錯在了擁立元頤。元頤表面上答應他們,事後卻派屬下星夜馳馬,前往洛陽報信。

    正當深夜,夢中被驚醒之後,我忐忑不安地拉住元宏的袖子,問:「皇上,宮中有變?」

    「不是。」元宏匆匆披上一件中衣,皺眉道,「惟恐平城有變。」

    果然,來的正是元頤的使者。半個時辰之後,元宏轉入內室,濃眉深鎖。我早已換上尋常衣衫,草草挽了個髻,憂心忡忡道:「事情很緊急麼?」

    他簡略地將事情說了一遍,又問:「你以為如何?」我不敢貿然表態,只是沉吟。他又道:「元業是東陽王的弟弟,元隆和元超都是東陽王的兒子,東陽王豈能不知情?」

    我輕輕點頭,凝重地說:「禍首自然是穆泰和陸叡,而禍根卻另有其人。」在元宏疑惑而又不忍言之的忌諱中,我輕而堅忍地吐出幾個字:「河陽無鼻城。」於我而言,真正的危險不在平城,而在河陽啊。

    元宏默不做聲,神色卻陰晴不定。我靜待片刻,索性拋開顧慮,正色道:「太子是反對新政的。太子一旦被廢,他們才不得不動手。擁立元頤,不過是幌子,以後呢?恐怕恂兒才是絕好的牌。何況,恂兒與平城素有聯絡……」

    元宏終於出言了:「你想做驪姬麼?」這本該是不以為然的質問,然而他的每一個字都透著無奈和疲憊。我察覺到了,於是鄭重而憂惶地說:「臣妾不敢把皇上看作晉獻公,而太子又怎麼比得上申生的賢德?」

    元宏見我面色凜然,語氣不覺緩和下來:「朕心緒不寧,言語有失,並非不信任你。」我勉強一笑,道:「太子與平城聯絡的信件,是否還在?皇上不妨再仔細看看,或許會有蛛絲馬跡。」

    此時,天色未明,這一夜自是無眠。元宏果真取來元恂的信,再次從頭翻閱。我心中有數,只裝作第一次看到。元宏翻了一陣,說:「不過是反對新政罷了,恂兒尚不至於謀反。」

    我終於輕聲啟齒:「這些信件似乎有缺失的。」元宏一驚。我慢慢地對照日期,將信函一一碼好,沉著地說:「皇上且看。自遷都以來,太子幾乎每月都與平城東陽王等人有書信往來,且都保存了下來,唯獨缺少去年春天的……」

    去年春天,東陽王請元宏回平城為我父親奔喪。一念及此,元宏的神色就變了,自語道:「那件事,廢皇后知情,莫非太子也參與了……」見他神色慘然,我心中驀然一沉,我竟憑空使他承受了那麼多的猜疑。

    然而,開弓沒有回頭箭,我的心腸頃刻間又硬起來,道:「臣妾疑心,是不是關鍵的信,被太子銷毀了?」燭火一直跳到元宏的面上去,明暗交錯間,他神情冷峻。半晌,他沉吟道:「太子私回平城,八月的信也沒有……」

    天明,元宏命任城王前往平城平亂。下朝後與我說起:「任城王的輩分比朕還高一輩,頗具威嚴;又最善於安撫人心。」

    隻字不提元恂。而他隨後就下令減少河陽無鼻城的衣食供給。我心知,元恂如今已成了他心裡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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