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外傳之 醉 夢 文 / 水明石
作者:水澹+吟詩老臭蟲
插花:olioli2006
時間:2006年4月1ri
性質:授權轉發
(上接第七卷危局奕對第五章舉酒亂佛心)
兩人都醉得厲害,又相互頂撞了幾句,眼見便要動起手來。玉帝大駭之下,好勸歹勸,總算將兩人請出了瑤池,至於允過哪吒的事,早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楊戩晃晃悠悠地出來,好容易穩住身形,駕雲回去——只是那個方向,卻是錯了。
銀河,一向是天界最荒蕪的地方。
夜涼如水,滿天星辰彷彿在舞蹈,楊戩踏著雲路,已從玉樹林中沿河而行。
彷彿剛剛做了一場甜美而溫馨的夢。
他嘴角噙著笑意,唇se殷紅,面色卻愈發白皙,雖是邁著醉步,舉止依舊有一種深不可測的從容之感。鑲著銀色饕餮紋的寬邊黑色廣袖飄飄揚起,彷彿帶領著星河舞動。
「嫦娥……嫦娥……」
銀河倒映著的月影,忽映入眼簾。
清亮的波光間,浮現出那身著一襲紫氅的女子,懷抱玉兔,月光一般寧靜飄渺的目光,注視著他。
楊戩忽然微笑,眼神分外明亮,整個人忽然飛起,黑色的廣袖如同雙翼張開,掠過廣渺的河面。
嫦娥向他伸出了手……
他沒有挽到她的手。
「嘩啦」一聲水響,銀河被攪碎了銀波,楊戩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河面……
看到此時,沉香等人不禁失笑,只有嫦娥面上現出一抹緋紅,四公主心中卻不禁泛起一種淒然之意,彷彿曾經也體會過這樣的心情。
天河之水冷若寒冰,楊戩只覺全身一冷,寒意侵入骨髓,打了個寒噤,立刻清醒了過來。
此時,他已全身濕透,不但飛鳳冠早已不冀而飛,長髮散亂,連一身華麗的朝服也早已凌亂不堪,冰冷刺骨的天河之水,從他身上如銀珠滾落。
不想,他落水的聲音,驚動了兩個巡視天河的天兵。
兩人匆匆跑來,隱約只見河面上一清麗人影,半被星光掩映,半被波光淹沒,一頭長髮披散下來,掩住了面頰,只露出玉似一瓣耳垂。
「你是哪位仙子?」天兵尋思又是哪位仙子要投河自盡,不禁出言相問。
「你放心,我們不會稟報上頭的,仙子先上來再說,別凍壞了。」好心的天兵見「仙子」一動不動,忙想過去拉她上岸來。可憐的兩人壓根沒注意到「仙子」身上散發出來的一股比銀河水還冷的殺氣寒意。
「仙子」驀然轉過身,一撂額前濕發,現出一張俊美而森冷的臉。
威嚴,冷峻,寒如冰雪的神情……
天兵再笨,也知道自己大難臨頭了。
「真君大人……」兩人呆若木雞。
這副情景詭異之極,卻又令人倍覺好笑,只是沒有人笑得出來。因為下一刻,楊戩冷冷哼了一聲,忽然出聲道:「你們抬起頭來。」
天兵抬頭,對楊戩目光一觸,還沒來得及移開目光,心智已失,眼前一黑,隨即倒地。
沉香驚道:「他們死了?」
「沒有。」嫦娥看看還在呼吸的兩個天兵,「他消除了他們關於這件事的記憶。」
眾人面面相覷,各各露出古怪笑意,那兩個天兵可謂冤枉。方才楊戩自河中步出那種身形,直讓四公主和嫦娥也自慚形穢起來,若是自己,只怕那聲「仙子」也不免要叫出口的。
而楊戩自己,晃了兩下,又倒了下去。今天的酒,真是喝多了。
昏沉中無數事湧上心頭,卻看不清,抓不住。身上一涼,神智才有些清楚。
掙扎著睜開眼,卻是一愣。
青紗素帳,怎麼有些眼熟,頰上冰寒的感覺猶在,側頭看去,沉香拿著冰塊,正要往自己臉上再次靠來。
下意識地避開,撫著額坐起,這是在劉家村,沉香家中,他來過的。這是怎麼了?
「舅舅,你忽然伏在桌上,嚇我一跳,還當你傷勢未癒強撐著來的。」沉香停了手,掩不住好笑地說,「一把脈,原來是喝多了。舅舅,你是不是平時不喝酒的?」
「嗯,酒會誤事。」雖然頭還有些昏沉,但還是答了沉香。勉強一笑:「沉香,你先出去吧,我再歇一陣就好。」
沉香有些擔心地瞅了瞅他,還是出去了。
擁被而坐,試圖理清頭緒。漸漸想起來了,這是沉香和小狐狸的婚禮,他是來喝喜酒的。前番,在他抱必死之心迎向沉香神斧時,四公主及時趕來,說出真相,讓沉香明白了一切。現在,三妹救出了,沉香成親了,就是丁香那姑娘,也重獲新生,與八太子紅線相系,忘了過往不開心的事。一切都很美滿,一切……
可是為什麼,那種濃重的憂慮如此真切地在心頭縈繞,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如此鮮明地記得,王母改了咒語,不找出那件法器,根本救不出三妹。記得三妹怨恨的眼神,記得沉香咄咄逼人的殺招,記得那仙子,不屑一顧的眼神。
只是夢嗎?一場酒後似真似幻,半真半假的夢。如果是這樣,那該多好。
還是,這才是一場夢,一場期盼已久的夢。
掀被下床,不管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既來之則安之,且看看再說。
「主人。」哮天犬正和人吹牛吹得起勁,見楊戩出來,從人堆中伸出腦袋,生怕主人看不見自己。擺脫了好奇的村民,一溜小跑到楊戩身邊。
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揉了揉他的腦袋,楊戩微微一笑,如果是夢,確實很逼真。至少哮天犬的表現,是和平時一樣。還恍惚記得,是在瑤池喝醉了,才會有這樣一場醉夢。既然是夢,那就放縱一回好了,哪怕醒來後,更是心事難言。
落座,端杯,一飲而盡,不知夢中之飲可會醉。
三聖母湊過來,也多喝了幾杯,腮上胭紅,眼中朦朧。
「二哥,我悄悄告訴你,你可別和別人說。」自己的聲音卻大得足以讓一桌人聽見,「嫦娥姐姐不肯來,怕見到你。不過她說,廣寒宮雖冷清,但也不會拒客於門外。」
楊戩本微笑著聽她說話,聞言一僵,大窘。眼風一掃,原本恣意大笑的人立刻閉了嘴,一副要笑不笑的神情。哮天犬也在樂,被主人狠狠敲了一記。
可是三聖母醉了,根本沒發覺,依舊笑得嬌憨。喜宴擺在屋外大樹下,樹葉沾上了她的發,像個野姑娘。楊戩心一暖,也忘了責怪她,為她拈下,順手在她頭上點了一點,微帶嗔怪,更是疼愛。
是夢嗎?真希望,不要醒,不要醒……
「舅舅,這裡面到底是什麼?」到底不是凡間婚禮,新娘子也不老實坐房裡,早掀了蓋頭在宴上敬酒——這時抱了盒子過來,終於忍不住好奇,想問個究竟。
「是王母送的禮。明天打開就知道了。」微笑著答完,笑容忽然停在了臉上。
王母……
這不是夢,也不是真實。
幻境,一個幻境而已。
怎麼會忘了,王母手中的法寶,多不勝數,這樣試探人心的把戲,正是王母能做得出來的。趁他酒醉神智不清,藉機試探他的真意,王母,果真會利用時機。
只是她卻失算了,她沒有想到,他會保留了一分清醒,會疑惑於身處夢境。
只因為她不知道,他已經不能——
相信幸福。
只是如何去破,如何讓王母相信?
依舊是帶著淡淡的笑意飲酒,入口卻全不知味道。下一步,應當做什麼?
周圍還是那樣的熱鬧,喜氣洋洋。環顧一圈,忽然有種好笑的感覺,一直以來期盼的,就在眼前發生,而他,卻在一桌喜慶之中,冷靜地算計著,怎樣去破解這一切。
放下杯,一手撐在桌上,做不勝酒力狀,旁人也都喝多了,沒理會,只有哮天犬時時擔心主人傷勢未好,忙扶住他,向眾人告辭離去。
出了村,楊戩直起身,眼中恢復清明,反把哮天犬嚇了一跳。拍了拍他腦袋,楊戩一笑,讓他先回神殿,心下感慨,也許在這幻境中,哮天犬是唯一沒有發生變化的。
去嫦娥處,這是楊戩剛剛就想好的。不能讓王母看出,自己已破除迷障,必須讓她相信,自己所言所行,出於真心,卻仍是為她所用。只有借助嫦娥了,但願見著她,還能保住自己的一線清明。
廣寒宮,玉樹晶瑩,來到昔日失手處,心思又是惘然。觸手冰涼,才驚回一點清醒,是呀,玉樹已化水,那份情意,不也早就隨著耳環,永遠地還給了那個人。王母,你叫我怎麼相信,這一切,會是真的。
啞然失笑,收拾心情,跨進廣寒宮玉se晶瑩的大門。
「仙子……」縱然千般提醒,在看到那紫裘搖曳的身影時,還是心神失守,只想忘了一切,靜靜地看著,直到天地寂滅,萬物生靈,他與她,都化為虛無。
「楊戩,這時候才來接我?」轉過身來,熟悉的清麗動人,卻是陌生的笑顏可人。
「仙子請自珍重。」強按下心頭滾動的熱流,冷言相對。眼看得面前麗人神色一愕,心中大痛。
「你……怎麼了?」
楊戩垂目,遮住可能洩露的情緒。
嫦娥卻依偎過來:「我們都成親了,你還怕什麼?」
成親!暈眩,是因為不解還是巨大的幸福來襲?他不清楚。也許是因為在幻境吧,明明前一刻還沒有印象,現在卻覺得是那樣的天經地義。是的,他和她,成親了。
一個聲音在心底不斷呼喊,不能上當,不能上當。可是腳卻不由的移過去,手輕輕,輕輕地落在她肩上。
放縱一回,就算是假的又如何,讓我放縱一回。
心底的聲音越來越小,蘊著桂花香氣的酒滑下喉,甘冽清香。
原來幻境裡,也是會醉的。這是他最後一個念頭。
不知過了多久,身上如冰水澆過,又是一涼。猛然醒來,心中一凜,大事不好,竟驚出一身冷汗。
「楊戩,讓你不要喝酒,一到外面就沒數,灌得醉醺醺的回來!」
是他自己的臥室,**一身一床的水。床前女子猶自雙手端盆,臉罩寒霜,生著氣。看來這水就是她潑的。只是她……為什麼這樣眼熟?
嫦……娥……他的妻?
什麼時候變成了河東獅?
想起來了,婚後,婚後就是這樣。溫柔的仙子變成了妻子,自然就有了變化。剛剛去看望沉香,只少飲了幾杯,沒想到還是醉了,讓她抓個正著。夢裡的那些事,還真是像真的。
失笑中坐起,摟住她:「為什麼以前見你,總沒這麼凶?」
懷裡的人瞇起眼微笑:「以前?你想想,是什麼時候見的我?」
茫然不解。
「笨蛋,愚人節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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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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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