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九十七章 捨身成仁 文 / 一一
太清宮內，太上清君正端坐八卦席中央，週身上下一簇簇金光旋繞不休。只見他雙手合十，神態安詳，猶如一尊眩爛奪目的金光神，靈台更隱隱透射出七彩的聖光。
良久，金光淡去，七彩光芒隱逝無遺，一切回復如常，太上清君猛然睜開雙眼，不動靜候后羿的到來，那深邃的目光專注而篤定，入眼的彷彿再沒有界限。
半晌，后羿終於出現，見太上清君神色肅然，才坐穩，便謙然道：「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打擾了太君清修！只是」
話未說完，太上清君便打斷道：「羿君此番可是為冥限是否將再出兵於零界一事而來？」
后羿聞言立時露出少許訝色，疑惑問道：「正是！莫非太君也有同感？」
太上清君微笑道：「冥限先有誇父一族大張旗鼓助戰崑崙，再有蚩尤掠得智能源全力征討崑崙，不斷予我天限施壓，迫使天限將重兵遣返至崑崙助戰，為出奇兵功陷零界創造有利的良機。
而此調虎離山之計卻終為羿君識破，全面戒嚴叫少昊與其水月大軍束手無策。表面上看零界至此總算有驚無險，淌過此劫，其實卻並非如此！」
后羿終於歎服，拱手恭敬道：「太君果然非常之輩，恭請太君指點一二！」
太上清君哈哈一笑，道：「此言雖聽得不下千遍，不知為何從羿君口中吐出，卻叫老夫倍感誠實真切！且說說看羿君是如何看破此事！」
后羿一呆，半晌才反應過來，略一點首道：「我后羿誠實可靠也絕非浪得虛名！其實我也是自方才巡視陣營時，發現駐守兵將雖然大部份嚴肅以待，卻也有些神色鬆弛，似乎隱隱透漏出一種有恃無恐的心態，而且為數不少，再結合不日前，少昊大軍一進入刑馬山脈，便囤兵棲風谷駐然不動。才猛然有此一念的，只能算是估計，或是測度。不合理之處尚請太君指點迷津！」
話畢將心中所想稍稍整理一番，接著道：「仔細想想，既然此計已為你我破去，少昊為何不退？如今三日已過，既未派兵前來滋擾試探我軍虛實，更絲毫未有舉動，似乎又有不打算進攻的嫌疑，如此拖延下去於冥限又有何意義？
現有兩種可能：一是因為我軍三軍戒嚴,而少昊深知玄武聖族素來以防禦居首四限，只好靜候以使我軍鬆懈，再恃機而動,將奇襲化做強攻。若是此種可能，那你我自可安心，只需再加強防範即可。
二是為了麻痺你我，以為零界終於有驚無險，同時在第一種可能的掩蓋下兼有威懾的作用,而真正的奇兵尚在後頭！行軍之事，知己知彼談何容易？只有做最壞的打算和最好的準備，才能百戰不殆。
所以我認為：先前的一切或者早已在冥限的預料之中，而少昊這一著「奇兵」也不過是幌子。這才是冥限最厲害的計中之計，叫你我防不勝防。待到另一股勢力趕至，以最理想的情況，最小的傷亡取得最佳的戰果！」
最後一句話，幾乎是一字一句清晰咬出，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分明表示了后羿對後種可能發生的幾率幾乎是百分之百的肯定！
太上清君聽完後，讚許道：「羿君果然無愧於『智勇雙全』之稱！那麼，我且問你，就算此刻識破了冥限的計中之計又該如何行事？」
后羿皺眉道：「這便是我此番尋找太君所要商議的！若能拔去此刺，無論是何種理由，予你我都有百利而無一害！不知太君如何想？」
太上清君沒有回答，深遂的目光望進后羿的雙眸，彷彿刺透了他內心的一切，搖首道：「羿君莫非天真到以為將少昊敗去，我軍便有實力與接踵而來的『奇兵』再做周旋？」
后羿一眨不眨地與太上清君對視，皺眉道：「這有何不可？更何況是否另有奇兵終究只是未知之數！」
太上清君深深歎息了一口，黯然道：「退兵吧！放棄零界！」
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聽得后羿頓時色變，隨即反應過來，渾身劇震，脫口道：「不行！」
太上清君苦笑再道：「可笑我天限以撫育眾生為己任，卻終為其所累！放棄吧，需知退一步海闊天空！」
后羿再無法按奈此刻心中的震撼，霍地立起，堅決道：「不行！你我以撫育眾生為己任全力至此，若是此刻放棄，所做一切還有何意義？就算此役天限能勝，人限生靈塗炭，也不過是名勝實敗，叫你我日後如何坦然？有何顏面以天神自居？與蚩尤有何區別？」
太上清君絲毫不理會后羿此刻的心情，淡然道：「你說若是零界失守，將予我天限何種後果？將予四限何種後果？事情的過程總是錯綜複雜的，而其本質卻是再簡單不過。冥限之所以將目標放至零界，正是衝著我天限兩顧崑崙，零界，兵力不集中，行動不能ziyou而來！」
話未說完，后羿冷笑一聲打斷道：「又如何？常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如此看來神也不過是打著「捨身成仁」的旗號欺世盜俗！天界眾神一而再，再而三地yu將零界駐軍削去，不過是為了保存自己天限的安危，不日前三聖族才撤，現在太君更連最後僅存的一絲天道也不放過，如此看來不過是一丘之貉！叫我好生失望！」言畢雙眼寒芒電閃，再深深盯了這曾經與他有著莫逆之教的良師益友，才轉身往太清宮外走去。
太上清君面上痛苦的神色一閃即過，平靜道：「羿君迷糊了，天地之道，並非你我能夠盡數把握，只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盡一己之力！若棄之人限於不顧，是被道棄義之行，若明知不敵，還任性而為，就是不智！此役敗去，莫說人限，四限還有何能逃脫暗黑的魔爪？難道這樣你我就能坦然？這樣就是順應天道而行？」
此言一出，后羿本yu離去的背影終於靜下！
夜，靜靜地流淌。
圓月，悄悄地懸在天穹一方！
獸限，沒有天限永恆的光明；也沒有冥限永恆的黑暗，卻有與人限一樣的日月，光暗交替。如今，更有了與人間一般，蕩漾著彷徨、哀怨的淒涼故事！
后羿一動不動，細細咀嚼著太君這話的含義，心中百感交集，麻木的表情透漏著痛苦。
一切都沉默了！
濃重的哀涼，瀰漫在整個太清宮內。那難以抉擇的，在大口大口撕咬后羿的心，支離破碎的再四下溢散化做無奈。
太上清君細細地端詳著后羿的背影，心中一片憐惜，終於打破這份異調的沉靜，感慨道：「能得堯主，羿君如此明主、良將，實乃蒼生之福！無奈事不逢時，今日若能趟過此劫，他日定能造福天上地下萬億蒼靈！真叫我老懷欣慰啊！」
好半晌，后羿終於苦笑道：「既然如此為何不一開始就放棄？既然不能捨身成仁，為何不乾脆徹底放棄，反為其所累？這又是為何？」
太上清君緩緩仰首默然不語，那深邃的目光彷彿穿透了太清宮，直上九宵雲外，許久，才道：「如此豈非重回至撼天地一戰？」
是啊，矛盾，一切都在矛盾的對立中存在！
天限之所以不願主動，無非就是不希望再重搗覆轍,無奈事不從願，終落得如此境地！
太上清君沉步上前，伸手搭上后羿肩頭，語重心長地道：「羿君也莫太過於絕望，冥限此舉終究只能在心理上予你我施壓，只要天限能盡快取得主動，冥限又豈有餘力染指人限！」
或者這才是太君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的真諦！或者這才是太君指點迷津該走的正確的路！
夜，依然深沉！月，依然明靜！
后羿卻終於覺悟，想到那曾經給予自己悲歡喜樂的一片天地；憶起那滄海桑田，江山多嬈的一方美景，勉力提起精神，恨恨道：「所有的一切，我定盡數向冥限的始作俑者盡數討回！」
堅定了此刻的方向，兩神終於再度坐下，細討如何才能全身以退，與崑崙天限大軍勝利會師。
這一議直到月上中天！
望著后羿離去的背影，太上清君眼中閃動希望的光芒，輕輕吁一口氣道：「孺子可教！如此，我才能安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