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零四節 夜訪天尊 文 / 旌歌

    先生，您看。

    時龍血先生與十二百戰堂護衛快馬加鞭往死亡山谷方向剛剛行了半日，胯下戰馬已累得氣喘吁吁，渾身抖顫；抵到沙巴克城邊的時候，突感大地有些輕微地搖撼，同時，耳際傳來陣陣轟鳴。眾人帶住絲韁，其中一個護衛眼尖，朝死亡山谷方向望了一眼，隨後指給龍血先生。

    龍血先生循著護衛的手勢看去，但見死亡山谷方向漆黑一團，與此時明媚的天光形成鮮明對比；其間更有無數的光點翻滾、跳躍，伴隨著陣陣轟鳴聲由遠及近。龍血先生看了一會兒，緊蹙眉頭，自語道，此種怪異之事從未聽聞，更何況親見；難道是傳說中的天神眾怒？說完又歎了口氣，不管那到底是什麼，只以此形勢來看，只怕仇記是凶多吉少啊。

    慨歎了一番，與十二武狂再次緊催胯下馬，繼續向著死亡山谷趕來。

    且說天尊一行人。

    仇記大步向著山谷深處走去，眾人於身後哭成一片，無不傷心欲絕，痛心疾首；那情形，即便至親也不過如此。

    欣瑩更是嘶聲叫了聲「記哥哥」，隨即傷心過度，昏厥於地。司學及玄明法師見了，忙上得前來將欣瑩扶起，又從懷中抱起洪兒，好生照看。

    直到仇記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山谷深處了，天尊這才從一旁走出，一邊好生安慰眾人，一邊率眾徐徐撤出山谷。

    到了山谷之外，又是一番整拾軍備，同時，山谷內接連傳出幾聲轟然巨響。眾人聽了，只道仇記已經遭難，軍中上下，每個人的臉上便都彌滿了一層淒苦神色。

    天尊心中也是這樣認為。旋即又是一番慨歎，仇記啊仇記，你本是天資過人，千年難得一遇的可塑之材；怎知就這樣命短，留下許多遺憾和那身後事，讓世人徒增一份磋歎與傷感。罷了，死生有命，事到如今，你也不要太怪罪於我，你我是更有心志啊。

    內心裡一番酸辣嘲諷，臉上卻是一副悲痛不已的表情。用衣袖拭了幾下眼角，叫旁邊護衛拿過兩張燙金信箋，分別寫明：仇記為了讓眾勇士安全脫險，一人深入谷中，已然遇難。

    吩咐探馬，一封送與龍血先生，一封送與隆澤陛下。

    整拾已畢，傷者均臥於擔架，由未負傷的勇士抬著，隊伍緩慢向著土城方向行進。

    又行了一刻左右，隊伍剛剛走出死亡山谷地界，頭頂忽然聚起大塊稠雲，遮天蔽日，回頭看去，只見整個死亡山谷已經被一片濃黑完全吞沒，彷彿一個巨大的黑洞，深邃無底。正在驚異間，大地開始劇烈搖撼，同時，黑暗中出現無數流星，連珠般的爆炸聲接連響起。眾人不知其中緣故，只以為末日來臨，各自驚慌不已，紛紛加快腳步，逃離這觸怒天神之地。

    整個過程持續了近一刻鐘，天空烏雲盡散，陽光依然明媚艷麗，似乎剛才只是一場夢，根本就什麼都沒有發生。可是，在眾人的視線中，死亡山谷那些原本高聳的石灰質山體均已崩裂傾陷，成為一片廢墟。

    欣瑩是在晚上醒來的。在此之前，司學已經和眾護法商量過，讓欣瑩帶著洪兒先回盟重土城，等到欣瑩心情好些了，再送到玄明法師那裡或是由她自己拿主意。欣瑩醒來的時候，眾人本以為她會再次又哭又鬧，沒想到，這次欣瑩卻很安靜，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眾人問洪兒，玄明法師將洪兒抱到近前，欣瑩忙將洪兒接過來；之後，就抱著洪兒靜坐在帳中，神情木然。端來的飯菜看也不看上一眼，就那麼枯坐著，坐了一晚。

    天尊這一晚心情特別的好，吃過晚飯，加上連日來心機操勞，不得安眠，今天睡意就來得特別的早，特別的沉；看了一會兒書，上下眼皮直打架，遂用手肘撐著書案，合了眼，小憩一會兒。

    合上眼沒一會兒，一股涼風從帳外刮進來，書案上的油燈在風中飄忽搖擺，隨時都可能熄滅的樣子。天尊忙坐起身，用燈夾將燈芯挑出一點，使油燈燃得更旺些。放下燈夾，剛將書案上的書本拿起來，卻見仇記坐在書案前側的椅凳上，正在看著自己。

    天尊一愣，拱手道，法神是何時進來的，老夫怎竟不知道？

    仇記微一笑，拱手還禮道，適才見天尊於書案上小憩，不忍驚擾，故而一直坐在這裡靜候。

    天尊釋然，回問道，法神深夜不在帳中歇息，想來必有緊要事體吧？

    法神再笑，也不算什麼緊要事體。只不過妻子欣瑩抑鬱成疾，恐行軍遲緩，拖累病情；故而煩請天尊明日派上一名醫術精湛的道士，與司學一道，先行將欣瑩送回盟重土城，作以調養。

    天尊聽了訝道，法神真是憐妻勝於自己。這樣的事體，只待明日天明告與老夫便是，何必急在今晚？莫非心中揣著愛妻患病之事，讓法神寢食不安，難以成眠？

    法神歎了口氣，回道，以在下如今身份，只能夜訪天尊，實是不得已呀。

    天尊聽了，心中疑惑，一時揣不透仇記這話究竟何意。疑惑間，扭回頭來將視線在帳內漫無目地地掃視了一番，卻見帳內不知何時飄蕩起一層低迷的霧氣，那霧氣絲絲縷縷，若即若離，同時帳內溫度陡然下降，已經能看見自己經由口鼻呼出的水汽。天尊不由得再次驚疑，怎會生出如此低溫的天氣。心中驚疑，手腳已經開始有些麻木，遂將兩手握在一起，互相搓弄權且取些暖意。低頭看到在油燈照射下，兩隻手投射到書案上的影子時，心中猝然一懍，方才好像沒有看到仇記身後有影子啊。這麼一想，心中又是一個激靈，仇記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會……

    天尊猛地把頭扭了過來，卻不見了仇記的身影，心中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再將頭回過來的時候，眼角餘光瞄到身後床塌之上坐有一人，忙將頭扭了過去，只見仇記從頭到腳週身是血，端坐於床塌之上，腦袋深深地低垂著，使人看不到其臉上的表情。此時，仇記已經從床塌之上站起身形，仍深深地埋著頭，向天尊走了過來。在其方才坐過的地方，一攤暗紅的血跡正在悄然瀰漫。

    天尊內心有愧，見此情景，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嘴張了幾張，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仇記更是一聲不吭，每走一步，腳下都是一攤擴散開的血跡，來到天尊身邊，張開雙臂猛撲過來。

    天尊這時再也受不住了，驚得一聲大叫。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