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95章 文 / 藍色天體
一望無際的隆托平原。雙月的輝光下，穿行在透明管道內的列車猶如條不知疲倦的爬蟲。發亮的車窗彷彿扇扇通向未知世界的門。
躺在床上的辣根草已經熟睡的樣子。小蔥還趴在窗邊看著冰湖城那高聳在夜空中的耀眼尖塔。船長，水仙阿姨，還有小哥哥都是她捨不得離開的人。自從跟著爺爺離開了4區後，碰到的人都對自己這麼好，離開誰都讓小蔥想不過。半靠在床頭的刺籐這會兒似乎有點麻木。喝了太多酒，所幸那酒的度數不高。摸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明顯是撈飽了。嗯，這硬的傢伙？哦，我可愛的小筷子人。刺籐從口袋裡把小機械寵物掏了出來。打開電源，小傢伙立刻眼睛一亮。在主人身上蹦了幾個跟頭後，便跑到小蔥身邊拉起了人家衣服。好像自己從來沒有被人關掉過一樣。
啊，是你。快來，還可以看到尖塔。小蔥高興的把小機械寵物拿起來放到了窗邊的的茶几上。小筷子站在窗邊，看著從未見過的星月如畫的天空呆呆的愣了。
那邊，那邊！小蔥興奮的指給它看冰湖城的尖塔。小傢伙聽話的扭過頭去。
我為什麼沒有這種興奮的心情呢？刺籐看著趴在車窗前的小蔥和幾乎被遺忘的小筷子。整個人陷入了一種神奇的冥想狀態——在想著什麼，腦海裡卻又空空如也。
旅途是漫長的。天亮後，列車還在隆托平原上奔馳。從隆托平原再北上就是終年積冰不化的連綿群山，著名的塞德爾山脈便是這裡。群山再北去，便是巨大深陷的北極地區了。那裡人跡罕至，卻有著這個星球上最重要的出產，冰塊。和塞德爾山脈的積冰受到保護不同。北極的巨大冰塊一直是商業開發和利用的對象。戰爭也沒有絲毫改變這種狀態。據有這個地區的雅藍人很好的利用了這寶貴的資源。津卡瑪人雖然控制了特剋星上最著名的歷史名城。可是，卻還是要從雅藍人手裡購買水。儘管有禁令。可是作為一種滲透敵人、瓦解抵抗意志，和收買人心的手段這種違禁的交易還是十分盛行。在部分惟利是圖的軍人和商旅的推動下，這種離奇的交易從來沒有中斷過。尤其是最近幾十年。隨著雙方對彼此所據的地盤相互默認。行星表面的戰鬥已經沒有當初那麼激烈了，甚至可以說是相對平靜。取而代之的是星環之戰。人們也叫星環為墳場，戰艦的墳場。戰爭是一場消耗。雙方消耗到今天都接近一種即將窮盡的狀態。對此，不同的人看法也各異。黷武者認為是再堅持一下，就會取得最後勝利的時候到了。意欲和平者的看法，這正是雙方了結恩怨的最好時機。何苦拼的兩敗俱傷呢？
列車慢下來的時候，一個城鎮的輪廓也在陽光中顯露出來。邊境到了。再過去，就是雅藍人的佔領地。這個邊境小城，恰到好處的成了津卡瑪人最後一個檢查站。在這裡，所有的乘客都要下車，接受檢查，確認不會給津卡瑪的利益帶來損害後，便會被放行。放行後的乘客將重新上車，繼續自己的旅程。到了雅藍人控制區，同樣的程序又要進行一遍。
站在礫石遍佈的黃沙上，辣根草長時間的眺望著北方那逶迤的群山。故鄉終於近在眼前了。
快走啊，爺爺。無憂無慮的小蔥一看到鎮子便高興的不得了。
被小蔥拉著，走兩步跑兩步的刺籐累的不行雖然翅膀都留在了船長家裡。可是，背包裡還是塞滿了東西。背著沉甸甸的。鞋子下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一陣北風從左邊吹過來。黃沙泛起，讓人睜不開眼。辣根草閉眼一扭頭避開這股強風。跟在孩子們後面向鎮子走去。
請大家加快步伐。馬上要起風了。從鎮子的大喇叭裡反覆傳來警告的聲音。
本來慢慢吞吞的乘客們都小跑起來。遠遠看去活像一大片落跑的難民。辣根草背起小蔥，和刺籐一起向鎮子跑去。
我說要你別背下來吧。辣根草瞧著刺籐說。這時單憑肉眼就可以看到從遠處山口捲過來黑壓壓的一片風暴。每個人都跑快了。
不。要是被人拿走了怎麼辦？趴在爺爺背上的小蔥堅持自己的意見。
沒事。我跑的動。刺籐嘴上這麼說，可那麼大一片黑的山一樣壓過來還是讓人看著就心慌。
已經有人摔跤了。有行李散亂的，到處揀著。一場來自北方的沙暴即將席捲荒漠一樣的隆托平原。喇叭裡還在傳來單調的警告聲音。已經有人選擇進入設在密閉的列車軌道和鎮子之間的避難所了。辣根草背著小蔥，領著刺籐繼續向著前面的鎮子跑，而不是就近到避難所裡。雖然已經離開家鄉很多年了。可這點信心還是有的。那黑壓壓的一片看著嚇人，可一時還到不了跟前。
鎮子外罩上接地的大門始終敞開著。列車上下來的乘客逃難一樣跑了進去。雖然只是不到2分麥的短短間距，而且還是走了一會兒才開始跑的，卻已經累趴下不少人。
到裡面去！別堵在這兒，後面還有人呢！維持秩序的特克內務警察惱怒的大叫著，不斷的拉起那些蹲在地上不想再動的人。
上去。辣根草放下小蔥，一指樓上。刺籐點著頭，兩腿發軟快走不動了。辣根草從他身上接下包自己背起來。又叫小蔥牽著大哥哥。三個人順著樓梯上到了二樓。透明的護罩上雖然污跡斑斑，且有許多劃痕。可是在這二樓視線還是可以。只見那風暴近了，活像平地裡升騰起的一道巨大黑幕，就那麼硬生生的平推了過來。
關門。隱約從樓下傳來喊話聲。
小蔥把刺籐的手抓的緊緊的，很緊張的靠在大哥哥懷裡。刺籐坐在椅子上，只顧喘氣。能有個坐就行。嗓子眼裡陣陣的發甜，氣好像都快在肺裡結起來了一樣，嚇的他一個勁的深呼吸。辣根草把包放到地板上，拉開拉鏈取出了一罐水來。心想，其實帶罐水來也就夠了。
忽然，身邊傳來驚呼聲。當大家看清發生什麼事情的時候，也都跟著叫了起來。只見一個人不知怎麼從臨時避難所裡跑了出來，向鎮子的方向跑來。跑出來一段距離，可能又發現不夠時間跑到，再次又折迴避難所。可就在這時，風暴到了。那人頓時便捲進沙暴中沒了蹤影。天空剎那間完全黑暗。從鎮子的透明護罩上傳來辟辟啪啪暴豆一樣的響聲。呆在護罩下，這鎮子邊邊上的旅客們大都縮起了脖子。沙石翻滾似乎沒有盡頭。暗無天日之時，室內的燈光亮了，於是忽然間大見光明。大部分乘客的情緒相繼穩定下來。只有少數人還心裡慌。看來不等沙暴整個過去，重見天日，是不會定下神來的。
來喝口水。辣根草把水罐遞給了刺籐。刺籐伸手接了過來，旋開蓋子，仰脖喝了一口。
那個人呢？小蔥怯生生的問爺爺。
你也喝點水。辣根草沒有回答孫女的問題。
我也要喝。
給。刺籐把水罐遞給了小蔥。
津卡瑪人？旁邊一個禿頭的中年男子聽到他們說話，便問辣根草。
你也是？辣根草改用特克話說。
我什麼人都是。浪跡天涯。不過，已經很久沒有去津卡瑪了。很想知道那邊的情況啊。那人也改用特克話說。
閣下是雅藍人？
出生在雅藍。你呢？
土生土長的特克人。
可這兩個孩子怎麼說一口津卡瑪話？
那正是他們的家庭背景。不過這個小女孩我已經認為孫女了。
啊，長的真漂亮。我也有這麼大一個女兒。跟她媽媽在一起，已經很長時間沒見了。
一個人旅行嗎？
做點生意。如今這仗打的，害得多少生意人破產啊。混飯吃，沒辦法。
做生意好啊。我是年紀大了，再沒那份力氣。辣根草一時心有感觸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這一路上，他都小心的隱藏著自己的身份。隔幾天，他就要給新長出來的頭髮進行染褐。想不到這會兒不知不覺說漏了嘴。
你大什麼？看我這頭禿的才是。光你這一頭濃密的褐色頭髮就比我年輕。
看我，在大人面前也充大。
這年月誰都覺得自己老。每個人都有覺得自己老的原因。你也是。我……
在鎮子裡躲避沙暴的時候，辣根草就一直跟這個禿頂商人說話聊天。某種程度上，他也正需要這樣一個談天的夥伴。雖然只是短暫的交談，雙方卻都留下了美好的記憶。
沙暴過境後，大地復歸陽光輕撫。一度中止的驗證過程，開始啟動。由於沙暴的影響，接下來在後面的旅程中所有的到站時間都被順延。邊境分界線上的檢查曾經是很嚴格，十分凶險的一件事情。可是早在十幾年前就蛻化成一種形式，一種撈外快的合法途徑了。證件齊全的人在特剋星上是不多的。證件齊全本身便意味著特權。可是誰又有那麼多特權呢？真正有特權的人很少有坐公共列車的。戰艦和飛船才是特權階層的首先。而且真正有特權的人也不用證件證明自己，他用自己的臉，用跑前跑後部屬走遍天下。所以多數人是不得不花錢來打通關節的。對這一切，辣根草當然輕車熟路了。現在他口袋裡可有足夠的零用錢了。離開冰湖城時，格木不單給他不少小額的信用卡，還給他不少現鈔。真是不要都不行啊。至於裝了一大包的禮物，就是小蔥非要刺籐背上的，就更不用說了。
再次登上列車，不少人還在議論剛才被沙暴捲走的那個人。有些事就是那麼輕而易舉的發生了。人有時候比隆托平原上的一蓬雜草還要脆弱。
登上列車後，辣根草發現禿頭的商人朋友也在一節車廂裡。於是，便邀請到自己的包廂裡來說話。那人爽快的答應了。小蔥對生人感興趣，一會兒就把辣根草的談伴搶到了自己手上。那禿頂漢子更高興的不得了。連說小蔥跟她的女兒似的。小蔥聽說自己像面前叔叔的女兒，便追著問，叔叔女兒長什麼樣，在哪裡。禿頂漢子有問必答，真的是不亦樂乎。刺籐看著都稀奇。覺得小蔥有不同凡響的親和力和感染力。有的人天生就是那種討人喜歡的人。不用費盡心機，不用低三下氣。應該是一種品質。裝在他上衣口袋裡的小機械人，沒了小蔥玩，就扒在口袋邊，這裡望望，哪裡瞧瞧。可愛滑稽的樣子，惹得刺籐不禁笑了起來。
列車很快就已經越過分界線。沒走多遠便來到了雅藍軍設置的檢查站。這裡沒津卡瑪軍那麼好的條件，有一個原有的城鎮作為依托。這個檢查站是雅藍軍的一個邊防基地擴建而成的。軍人以外的閒雜人不多，整個建築格局也缺少變化，充分體現了軍事要塞的特點。在刺籐這樣頭次看到雅藍要塞的人眼裡倒是十分新鮮。這回，小蔥再沒要刺籐哥哥背包了。不怕掉了？爺爺這樣跟她打趣時，她也只是一噘嘴而已。剛才差一點害死大哥哥。小蔥心裡還是蠻內疚的。東西雖然是船長送的，掉不得。可是刺籐哥哥更重要啊。
當人員在檢查站接受雅藍軍驗證時，列車也再次受到掃瞄，以確定沒有夾帶爆炸物，危險的生物制劑等含帶危險的物質。
現在辣根草手裡除了津卡瑪軍剛剛發放的准予通過邊境的卷軸外，爺三再別無旁證。為了這卷軸，他還另付了100元的工本費。對這種小小敲詐，他這會兒倒是歡迎的很。只要能平安回家就好。會引起麻煩的手機，他已經卸下電池，放在包裡了。手機不是禁品。但是含有津卡瑪軍方高層密碼的手機在雅藍人的地盤上卻無異於一死亡卷軸。
雖然付過驗證費，並私下給把關的軍士一筆現鈔小費。可是，卻仍不得放行。那軍士仔細看著手裡的卷軸。為了節約成本，邊境兩側的檢查站都通用對方的卷軸。曾經有人利用這個環節向敵方系統傳輸病毒。可結果卻是雙向的毀滅性。混亂造成邊境的全部關閉。各種貿易往來停頓了半個多月才恢復正常。自那以後，雙方都加強了卷軸病毒防護系統。同時，由於得不償失的結果，再也沒誰在這個邊檢系統上動心事了。辣根草不知出了啥問題。他有些擔心手機的秘密被發現。那士兵這時拿手裡的卷軸碰了下頭右側的耳機。這個小動作更加深了辣根草的焦慮。在他身後，刺籐牽著小蔥的手，耐心的等著。
這位年輕的雅藍士兵並非想為難面前的人，他只是突然想起好像在哪裡看到過這張面孔。辣根草手持的卷軸上有他本人，還有小蔥和刺籐共三人的資訊。這位即將立下大功的士兵反覆看著展開的卷軸上刺籐的照片和刺籐本人。可就是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然而，他有的是時間。等著過境的人沒誰敢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