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三十七章 都是慣性思維惹的禍 文 / 貓千歲
兩個蒙面人如同彈丸一樣射來的瞬間，安以顏的腦中竟是呈現出一片空白，只是本能的睜大了眼睛，眼睜睜的任由兩人的身影在她的瞳孔中不斷放大。\\然後一片血紅。
樂小白似乎回身用手臂替安以顏遮擋了一下，然而猩紅的血液卻還是噴灑了她的滿臉。眼睛不自覺的被睜到極大，呼吸屏住，濃重的腥氣卻還是順著鼻腔流進身體。安以顏感覺得到，樂小白已經用手掌摀住了她的眼睛，溫暖的觸感融合在皮膚上，帶來一點點安心的感覺。他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呼吸，安以顏，放鬆，呼吸。」樂小白的聲音平穩，奇異的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安以顏順應著樂小白的吩咐，將身體放鬆，然後開始大口大口的呼吸，樂小白用衣袖將她臉上的血漬擦去。
好不容易穩下了情緒，安以顏才現不知道何時樂小白已經轉了一個方向，與她相對著坐在馬上，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連彼此心跳的聲音都能夠聽到，他的手半搭在她的肩上，衣袖處滿是血漬。
安以顏想要扭頭去看後面，卻被樂小白用兩手一把將腦袋擺了回來。安以顏抬頭，質疑，「幹什麼？」
樂小白視線下移到安以顏的臉上，神色認真，「你在看之前要先做好心裡準備。」
「關於哪方面的？」
樂小白靜默了一下，「各種方面。」
安以顏鄭重點頭。
樂小白卻沒有讓安以顏馬上回頭，而是先自己翻身跳下了馬去，然後拉她下馬。
安以顏下了馬，回過身，最先入目的卻是先前那兩個朝她過來的蒙面人的屍體。她呆愣了一下，然後扶著馬屁股彎腰狂吐。
樂小白站在她的一邊，幫她上上下下的輕撫著後背，像是寬慰也像是保證，「第一次都這樣，以後就好了。」
感到胃中的東西被吐了個一空，連黃膽都已經吐了出來，在口中留下一點不濃烈卻讓人難受的苦味，安以顏歪著頭，眼神虛弱的看向樂小白，「這是你的經驗之談嗎？」
樂小白沒有理會安以顏的問題，卻伸手指了指前面道：「更詭異的事情在前面，你要看嗎？」
安以顏聞言站直身體，向前看去，然而呆愣了幾秒後，也伸手指著前方不遠的地方張口結舌，「這，這……這是啥？」
樂小白聳肩，「屍變吧，可能。」
安以顏傻傻的跟著點頭，屍變，的確有可能是屍變，要不然的話怎麼可能本來活蹦亂跳的蒙面人都倒在了地上，而本來倒在了地上的黎尚等人卻都好好的站了起來呢。他們不僅站了起來，而且正將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圍在正中，神情戒備。
那男人背對著安以顏和樂小白的方向，兩腿微張，以一個穩當而又隨時可以進行攻擊的姿勢正對著身上還帶著血跡的黎尚。
安以顏不自覺的偏了偏頭，是想要往前去看，卻又知道站在遠處的自己再怎麼轉頭也看不到前面那男人的容貌的下意識動作。\\可雖然只是背影，但安以顏卻覺得自己好像曾在哪裡見過這男人類似的打扮，以棕色系為主的一身短衫，褲腳的地方卻綁著白色的綁腿，現出男人粗壯的腿部線條，背上是一把大刀的刀鞘，刀已出封，此刻正被男人握在手中，刃端直指黎尚。最詭異的是男人頸項間的兩串……東西——分別是串起來的紅色尖椒和白色蒜頭，讓人搞不清楚這男人究竟是買完菜了回家順便拔刀打架，還是根本拿那兩樣東西充當頸間的裝飾。
安以顏的視線在觸及到那兩樣東西的時候，終於將男人那接近兩米的背影與被她甩在永樂大街的狼襲重疊在了一起。
想了一下，安以顏撐起疲軟的雙腿，奔到黎尚近前，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充滿驚喜，「黎尚大哥……你……你沒事？」
黎尚的眼神閃了一下，沒有去正視安以顏。
安以顏進一步上前，小心翼翼的觸了觸黎尚的胳膊。黎尚沒有閃避，但仍舊不去看她。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安以顏看了看死而復生的諸位，他們卻都不肯同安以顏對視，安以顏又看了看那大漢，確是狼襲那張能讓小孩嚇得忘記哭泣的大臉，但他也不看安以顏。
安以顏又回頭去找樂小白的身影，他的雙手搭在馬背上，顯出一副受了驚嚇而隨時想要逃跑的樣子。
安以顏忍住撇嘴的衝動，好吧，大家都在演戲，有演路上遇襲身遭殺害，又死而復生的；有演買菜回家拔刀相助卻驚見屍變的；有演明明鎮定自若卻恐懼莫名的；最後剩給她的角色也就只有啥都不知最最無辜了。
於是安以顏緊抿了雙唇，將鼻子弄到酸，眼睛中浮上一層水汽，「黎尚大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好害怕，你不要再嚇我了。」安以顏一邊說著，一邊湊進黎尚，抓著他的衣服伏到他懷中放聲大哭。一邊哭著，安以顏一邊聞著黎尚身上鮮血的味道，雖然因為狼襲的大開殺戒，周圍的空氣已被蒙面人的血腥氣填滿，但黎尚身上的血氣仍舊鮮明的衝進安以顏的鼻子。她心中奇怪，旋又釋然，心想古代大概沒有番茄醬一類的東西，所以就拿了真血來用，但也不知到底是什麼東西的血。但她已經看出那血漿並不是從黎尚的身上流出的，而是源自於他衣服內側藏著的一小袋血囊。
安以顏仰起頭，眼淚汪汪的看向黎尚，黎尚甫一低頭觸到她的目光，臉上閃過一絲羞愧的神色，極其迅速。他輕輕的將安以顏推開，目光卻看著狼襲道：「壯士……」隨之無語……
安以顏便轉過頭，去看狼襲，可他也並不說話，只神情戒備的看著黎尚。
安以顏心中生起恨鐵不成鋼的遺憾，說起來，狼襲和黎尚還都是臉皮太薄。這種時候，事情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黎尚找人竄演了一場路上遇截的戲碼，目標應該是樂小白，但目的為何暫不可知，不過很顯然的，戲還沒有演完，半路就殺出了狼襲這樣的一個程咬金來，轉眼間就殺了五個做戲的蒙面人，讓黎尚想要阻止都沒有辦法。之後，黎尚極其隨從不得不放棄裝死，而狼襲則不得不面對「死而復生」的黎尚等人做防備不解狀，至於他是不是明知幾人在演戲還故意下了殺手那也只有他自己心裡知道。
不過安以顏若是狼襲，此刻必定倒打一耙，指著黎尚質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若要想裝無辜，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對方變成加害人，讓別人都不好意思去想是不是損失較多的是自己一方。但顯然狼襲的技藝不精，或說是臉皮不厚，所以他就只是呆愣愣的站在一旁，一點也不知道主動出擊的必要。
場面一時尷尬下來，沒有人知道該怎樣打破僵局。
好半晌後，黎尚才再艱難的開口說道：「壯士……這一切都是誤會。」
狼襲靜默了半晌，收刀入鞘，立定站好，「我不知道……你們是在演戲。」
黎尚點頭，表示明白，只是神情苦澀。
安以顏猛的低頭捂嘴，她本來是很想要盡職盡責的做好一個無辜旁觀的角色的，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倆人之間竟會造出這種對話，害得她竟一時沒有忍住笑了出來。
這的確，這的確不能去怪狼襲，人家怎麼知道會有人在大馬路上演這種血腥戲碼嘛！這要是放到她所生存的現在，有人在大馬路上上演全武行，那路過行人肯定得想一想是不是在拍片啊。那放在這種時代，這種地點，那路過的就肯定以為是該拔刀相助的狀況嘛，誰會在幫人之前還先確定一下被殺的那方是真死還是假死啊。所以，一切只能都說是慣性思維惹得禍，怪不到人家狼襲身上。
狼襲是好樣的，狼襲幹得好。
安以顏好不容易收起了嘴角忍不住的笑意，再抬起頭時，卻見黎尚正眼神冰冷的掃視著她。再看其他人，也全都神色不散。安以顏心道糟了，就在剛剛不久之前，她作為無辜被騙被嚇的那個，已經充分的引起了騙人內心的不安和愧疚，然而就在剛才的那一笑中，一切灰飛煙滅，她成了眾人不良情緒的洩口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哪，狼襲偶恨乃（＞﹏＜）憑啥你殺了人卻要我受過？世界真是不公平！不公平∼＞ˍ＜∼
然而錯已鑄成，無法挽回。等到安以顏再擺起委屈的面孔時，已經沒有人再將她無辜的身份看在眼裡。她眼淚汪汪的看著黎尚，對方卻毫不理她，只自顧的向不明身份的狼襲做著友好的表示。
狼襲表現出一副對於他們的行為無法理解，並且也不想接近的態度，卻更引得黎尚出言向他示好。
當黎尚向狼襲打聽他的來歷時，狼襲迴避，擺明了一副「你們都是怪蜀黍，我不想告訴你們我是誰」的樣子。黎尚對於他這種拒絕的態度表示理解，乾脆不再過問狼襲的身份，只邀請他去黎府做客。
狼襲向地上躺著的屍體掃了一眼，「他們是你的人？」
黎尚艱難點頭。
狼襲也不問黎尚佈置這一切的用意何在，只看似很付責任的道：「好，我跟你去你府裡。如果有人要為他們報仇，狼襲絕不迴避。但事先說好，這雖是因為誤會而起，但我自認行得端正，並無理虧之處。所以如果有人來向我報仇，我不迴避，但也絕不會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安以顏默默的注視著黎尚因狼襲的一番話而一臉動容的神色，心中生起對他的無限敬仰。狼襲啊，狼襲，以前真沒看出來，你可真是腹黑啊。明明是故意把人家殺死的嘛，還說得好像是一副雖非我錯，但我願意承擔後果的英雄樣子。這簡直就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來行各人的私yu，再也沒有比這更無恥而又更讓人敬仰的事情了……竟然還騙得人家小黎尚一臉遇見了英雄豪傑的驚喜表情。太無恥了，太無恥了，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比她安以顏更無恥了，這個世界簡直是沒有出路了啊啊啊啊啊啊——
安以顏在心中默默的洩完自己的委屈，然後蹭在黎尚身後，看他毫不知情的一臉英雄惜英雄的將狼襲引到馬匹旁邊。
樂小白湊過來，伸手從空隙中將安以顏拉到自己身邊，臉上仍舊帶著完美的恐懼以及一點點的戒備神色。
黎尚看了樂小白一眼，沒有說話，也沒有解釋。
一切都像是一場無聲的啞劇，心知肚明的，或懵懂糊塗的，都無所謂，帷幕落下的那一刻，便不需要再添加任何的解釋。
黎尚留了一人看守那五具屍體，其餘人等翻身上馬，仍順原路回去。狼襲騎了被留下的隨從的坐騎，一切像是都沒有改變，實則卻又不然。
最後離開的時候，安以顏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屍體，紅褐色的血液已經乾涸，滲進泥土。這是第一次，她如此近距離的聞到血腥的氣息，本是頹然的世界在那一瞬間突然真實起來。
胯下的駿馬在樂小白的駕馭下飛速奔馳，安以顏靠在他的背上，感受著他肌肉的運動。
黎尚的目的終究沒有達成，但安以顏想像得到，他是要用這一場驚慌來試驗樂小白的，只是最終毀在狼襲的突然出現。
黎尚苦痛於五人沒有絲毫價值的死亡，卻找不到可以洩的對象。本來，這只該是一齣戲而已，他沒有料到會以這樣的結尾收場。不過，到底他自以為遇見了一個武功高絕而又頂天立地的男人，所以回程的時候心中又稍感了安慰。
安以顏坐在樂小白的背後，突然輕笑。
樂小白敏感的偏了下頭。
安以顏湊在他耳邊道：「真是鬧劇。」
樂小白嘴唇緊緊的抿著，沒有說話。
安以顏也就不再招他。
昨天在東篌的訓練場上，樂小白的凝重神態看來不僅是引起了她的疑心，同時也引起了黎尚的，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試驗。只是事情的急轉直下，怕是連黎尚也始料未及的吧。
話說，今天這一章超四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