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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三十五章 荒郊野外 文 / 宋漠然

    張劍飛這個人很有意思,表面看起來斯斯文文,英俊瀟灑,其實是個不拘小節的「粗人」。他好像永遠有講不完的趣事和武林典故,一路上,聽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講解,倒也不失為一件樂事。而且我發現,他對朝庭,對時事都抱著一種無所謂的態度,用他的話說,「不管誰當皇帝,都與我無關,我照樣四海為家。」我倒很羨慕他這樣的生活,無拘無束,逍遙自在,縱馬狂歌,遊俠江湖。只是可惜,我不能這樣,我的肩上扛著太多的責任,太多的擔當。

    到襄州了,我邀他與我們同行,他仍舊是那句「無所謂」來回答我。

    進城的時候,我們碰到一點麻煩。大概是看我們從遠方而來,守城的士兵想在我們身上撈點油水。攔住我們不停的盤問,一會兒說我們形跡可疑,一會兒又說我們佩刀帶劍,不像好人。玉兒幾次想要揍人,都被我攔住了,我可不想在這裡惹上什麼是非。最後,還是張劍飛掏出些銀子,才打發了守門的士兵。玉兒很不屑他這種做法,諷刺他自稱俠義,卻也如此畏懼。張劍飛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反駁。

    我們在一家不錯的客棧住了下來,我打算在這裡逗留幾天,辦件事情。出京之前,我就聽丞相梁漢儒說過,襄州太守吳世奇是平陽王一黨,在地方上巧取豪奪,貪贓枉法,民怨極大。朝中有人數次上奏彈劾他,都被二哥保了下來。這次出京,父皇授我遇事專斷權,可以先斬後奏。如果查證他的罪行屬實,我絕不會手軟,吳世奇將會是第一個讓我開刀的人。不過他是依附著平陽王,我要是動了他,也就等於向二哥開戰。從此以後,在朝中,平陽王和忠武王就站在了對立面。不知道那會是一番什麼景象?

    安頓好之後,我帶著玉兒和趙,週二人上街走走。張劍飛卻堅持留了下來,我知道他是為什麼,一進客棧他就聽那掌櫃說這家客棧的酒在方圓百里都是很有名的,要了一壇喝過之後,果然再捨不得放下。我也不勉強他,叫趙無極到櫃檯支付了他的酒錢之後,就出門了。

    襄州是軍事重鎮,再加上物產豐富,堪稱魚米之鄉。雖逢亂世,街上仍舊很熱鬧,行人熙熙攘攘,小販高聲叫賣。玉兒那丫頭跟雀兒一般東跳西跳,看見什麼都覺得很新奇。不到半個時辰,已經買了五串糖葫蘆,三個泥人,一個風車,一個面具,真是拿她沒辦法。也怪不得她,第一次走出京城,難得ziyou啊。

    「閃開!閃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背後傳來,隨即便是路人的驚叫聲。我回頭一看,幾匹高頭大馬正疾速向這邊奔來,行人們紛紛避讓,有些小販人倒是跑掉了,攤子卻被飛奔的快馬撞了個稀爛。我一把拉過玉兒閃到街邊,一匹馬險險的從身邊插過,差一點就撞到了玉兒。玉兒火冒三丈,大罵一聲「混帳」,縱身追了上去。馬雖然跑得快,玉兒的輕功也不是吹的,如天馬行空一般踏空而行,引來路人一片驚叫。不多時就追上了一匹馬。那馬上的騎士突然抬頭,看到頭頂上跟著一個人,不由得大吃一驚。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被玉兒一劍打落馬下,摔了個狗啃土。前面的騎士聽到背後的異響,都勒住了馬。

    「大膽!」那摔倒在地的騎士氣急敗壞的爬了起來,「唰」的抽出了腰間佩刀。其他騎士也跟著下馬衝了上來,將玉兒團團圍在了中間。

    「你是什麼人,竟敢襲擊公差?不要命了?」一個人厲聲問道。我這才注意到,他們都穿著衙門公差的服飾。

    「你們才不要命了,竟敢衝撞本小,小爺。活得不耐煩了?」玉兒絲毫不讓,也拔出了寶劍。

    「反了!反了!將這小賊就地正法!」一個看樣子是頭兒的公差叫道。話音一落,數把長刀向玉兒砍去。

    「公子,要不要幫忙?」趙無極問道。我搖了搖頭,玉兒的武功我還是放心的,至於這些公差嘛,讓他們吃吃苦頭也好。免得他們如此囂張,目中無人。果然,只片刻功夫,他們已經在玉兒的月神劍下吃足了苦頭,每個人都多多少少掛了些彩。玉兒倒是越打越來勁,我怕她弄出人命來,忙叫趙,週二人過去幫忙,把人打跑就算了。兩頭猛虎一加入戰局,那場面就更好看了。就在眨眼之間,五六個公差被打得鼻青臉腫,豬頭一樣,連馬也來不及牽,倉皇逃走了。圍觀的百姓立刻爆發出一陣喝彩聲。

    「哈哈,真痛快!公子,你看……」玉兒還劍入鞘,得意洋洋的頻頻對百姓們點著頭。走到我面前時,見我看著她,立刻收起笑臉,怯生生的問道:「公子,我又做錯了?」我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沒有,你做得很好,這些敗家奴才就應該給他們些厲害瞧瞧。」得意的笑容又掛上了她的臉龐。

    「對了,公子,你看,這是那些奴才身上掉下來的。」玉兒遞給我一樣東西,拿過來一看,是一封信。上面用火漆封著,標有「太守大人親啟」字樣。我把信放入懷中,對玉兒說道:「快走吧,我們回客棧去,再等會兒官兵該來了。」

    一路上,玉兒得意洋洋的說著剛才的事,好像真跟行俠仗義的女俠一般,還逼著趙無極和周無忌二人發表意見,無奈二人都不善言辭,被問得啞口無言。

    「我的女俠,你最厲害了,行了吧?」我苦笑道。走過這個街頭,我們就回到客棧了。剛閃出街頭,我便收回了腳,並一把拉回了玉兒。客棧所在的那條街上,佈滿了官兵,正挨家挨戶搜查。他們動作還真快,我們前腳鬧了事,他們馬上就查了過來。

    「怎麼了?」玉兒奇怪的問道。我呶了呶嘴,玉兒貼著牆壁伸出頭去看了看。回過頭瞪大眼睛問道:「怎麼那麼多官兵?」

    「一定是為剛才的事,客棧是不能回了。咱們另外找地方住吧。」

    「不住客棧的話,那可就沒地方可去了。再說,張少俠還在客棧裡,是不是……」趙無極不無憂慮的說道。

    「他沒有和我們一起出來,相信官兵不認識他。到了晚上你們再來取行李,順便通知張兄。現在大概還沒有封鎖城門,快走吧。」我說道。趕到城門口一看,一切正常,封鎖城門的命令大概還沒有下來。我們趕忙出了城,剛走不遠,後面蹄聲大作,一隊官兵高聲叫著「奉太守大人令,封鎖城門,任何人不得出入!」

    「看吧,我們走的正是時候。」我笑了笑,轉身向城外走去。

    出了城才知道這住宿的地方不好找,以前總以為有錢哪兒找不到地方住,現在看來,錢也有沒用的時候。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們四人依舊象無頭蒼蠅一般亂闖,本想找個什麼山野小店將就一晚也好,可找了半天,鬼影也沒看見一個。後來才知道,這是襄州太守搞的「堅壁清野」,城外所以住戶都被強行搬入了城中。玉兒到底是女兒身,趕了一天的路,再加上先前和那些公差打了一架,現在已經是疲憊不堪,一雙大眼也好像失去了神采,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

    總算是看到一個涼亭,可以歇息片刻。這大概是為了送別而專門修建的,還有個名字叫作「十里長亭」。名字由來是因為這種亭子多修建在離城十里的地方,送別客人到此處,主人就要停下來,與客人共進一懷酒,告辭而去。

    「公子,您和梁小姐先在這裡歇息片刻,我和周無忌去四處看看,也許能找到落腳的地方。」趙無極說道。我點了點頭,二人便分頭去找了。玉兒坐在我的身邊,無精打采的四得張望。這小妮子從小生在豪門,從來沒有吃過這等苦頭,這次跟著我出來,倒是苦了她了。

    「玉兒,累了吧?」我放低聲音,溫柔的問道。玉兒看著我點了點頭,一副楚楚動人的模樣。

    「讓你吃苦了。」我笑道。

    玉兒也笑著搖了搖頭,緊了緊我握著她的手:「不苦,只要能跟著漠然,走到哪兒玉兒都不會覺得苦。」我輕輕撫摸著她的臉,良久無語。其實這小丫頭除了脾氣壞點,又愛吃飛醋外,其他都挺好的。無論相貌,人品,家世都高人一等。如果再懂事些,將來一定會是我的賢內助。只是這種事強求不得,還是慢慢來吧。這時,我望見趙,週二人回來了,便放開了玉兒的手。他們兩人走進長亭,卻沒有開口說話,我覺得有些奇怪,找沒找到,你們倒是回個話啊。

    「怎麼了?找到落腳的地方了嗎?」

    兩人面面相覷,似乎有難言之隱。莫不是沒找到,他們不好意思說。這可是怪了,自從他們跟隨我以來,我對他們雖不說平易近人,但至少從來沒有發過火吧。用不著這麼怕我麼?

    最後,還是趙無極開了口:「回公子,找是找到了,只是……」

    這是我所見過的最破的房子了,屋頂上一個桌子大的洞,我真擔心它會不會半夜塌下來。可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在這破房子裡呆一晚總強過露宿荒郊吧。回過頭對滿面慚愧的趙無極和周無忌說道:「我當什麼事兒呢,有這麼個地兒已經不錯了,進去吧。」趙無極剛伸出手去一推門,那門突然「彭」一聲倒了下去。剛進屋,一股刺鼻的霉味傳過來,熏得我差點背過氣去。看來這裡以前已經是老百姓的住所,吳世奇的「堅壁清野」令下來以後,便閒置在這兒,沒來得及拆。屋裡空空蕩蕩,什麼東西也沒有,只有東南角落裡有一堆稻草,那可能就是我們今晚的床了。

    趙無極和周無忌將稻草鋪開,脫下自己的外套鋪在上面,讓我和玉兒坐。他們自己則守候在門外。雖說稻草不能跟床比,但趕了一天的路,大家都疲憊不堪,坐在軟和的稻草上,倒也算舒服。

    「漠然,你吃吧。」玉兒遞給一串糖葫蘆說道。這是她剛才在街上買的,吃了四串,就剩下一串了。我搖了搖頭,我知道她肯定也餓了,這東西雖說填不飽肚子,哄哄嘴巴也是好的。可她卻說自己不餓,一定要我吃下去。我拿她沒辦法,只好象徵性的咬下一顆,她這才罷休,自己吃了起來。我想起懷中那封信,便拿出來拆開看。這一看不要緊,氣得我牙關緊咬,一股怒火衝上頭頂。這世上再也找不出比這封信上更噁心的阿諛奉承之詞了!

    「漠然,怎麼了?信上寫的什麼?」玉兒在一旁奇怪的問道。

    「寫這封信的人雖然沒有標明職位,不過應該是襄州治下某個官員寫給襄州太守吳世奇的。信中說恭賀吳世奇五十大壽,特送上白銀千兩,玉璧一雙作為賀禮。還給吳世奇大戴高帽,說他是什麼朝庭棟樑,國之砥柱,簡直是厚顏無恥!更有甚者,他竟然讓吳世奇在我二哥平陽王面前多多美言幾句,希望能得到陞遷,這簡直就是在買官!豈有此理!」我怒氣沖沖的說道。

    「哎,漠然,既然他們這麼目無法紀,那你何不把他們統統革職,按律問罪呢?」

    「淡何容易,且不說他是襄州太守,位高權重,可他是二哥的人,動了他,我就等於是向平陽王挑戰,在朝中勢必引起非議。再說了,我也沒有足夠的證據啊。」

    玉兒聽後頗不以為然的說道:「我倒不這麼認為。」

    「哦?」第一次碰見玉兒這樣,我倒來了興趣,「那你說說,你怎麼看的?」看見我一本正經的盯著她,玉兒倒有些慌了。「這個,我只是隨便說說的。你是忠武王,肯定比我懂得多,我一介女流,哪兒知道這些國家大事。」

    我鼓勵道:「沒關係,你說說看,就算說得不對,我又不會怪你。」

    玉兒看了看我,這才說道:「我常聽爹教訓我的兩個哥哥,說成大事不拘小節,尤其不要畏首畏尾,凡事有得必有失。雖然這個吳什麼是平陽王殿下的人,但是他只要真的觸犯了律法,你身為親王,又奉旨出京,理應將他問罪。就算他是你二哥的人又怎麼樣?王子犯法還與庶民同罪呢,更別說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太守了。」

    芝麻綠豆?我差點被玉兒這句話給逗笑了,襄州太守那可是封疆大吏,從三品官職。難道要人人都像你老爹那樣,正一品大員,位列三公之首才叫大官?不過她的話說得還是有些道理的。我不甘心一輩子當個閒王,那我和二哥的衝突是遲早的事。以現在的形勢看,二哥斷不會因為一個襄州而跟我翻臉。只要事後我顧全到他的面子,這件事就可大可小。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因此跟我翻臉,這件事我也得做。離京之前,梁漢儒就建議,此次出京,除了監督放糧一事外,最重要的就是立威。怎麼個立法?那就是殺雞給猴看,讓地方上的官員們知道,這天下,還是我李家的。

    「嗯,話雖不錯,但這封信還不足以說明什麼。最多只能證明寫這封信的人行賄。不過從這封信看來,這吳世奇的確不是什麼好人。只要拿到足夠充分的證據,我饒不了他!」我點著頭說道。

    「從哪兒去弄證據呢?派人去查嗎?」玉兒問道。

    我仔細想了想,決定從這封信入手,信上不是說明天是吳世奇的五十大壽麼?想必他一定會大肆鋪張,聚斂錢財,到時候我也去湊湊熱鬧,見機行事,尋找證據。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踏空之聲,我和玉兒都驚覺的站了起來。這荒郊野外的,哪來的輕功如此高明的武林中人。

    「張少俠,我們還說夜裡去通知你呢,你倒自己出來了。」外面傳來趙無極的聲音。我和玉兒出門一看,張劍飛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正得意的看著我們笑。

    「張兄,快進來說話。」我說道。待進屋之後,玉兒迫不及待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的。」

    「嘿嘿……」張劍飛笑了笑,從腰間取下酒葫蘆長鯨吸水般灌了一口,抹了抹嘴,這才說道:「你們出門以後,我拿了兩罈子酒在準備在屋裡喝個痛快。剛沒喝兩口,官兵就找上站來了。搜查了半天也沒搜到根鳥毛。他們一走,我便上街打聽,說是有幾個江湖俠士將一群公差痛打了一頓,大快人心,官府正四處搜捕呢。我一聽那人的描述,就知道是你們。等了半天不見回來,我想你們多半跑出城了。這才趁著夜色帶著你們的行禮找了出來,不過馬沒法弄,你們看看,是不是這些東西。」將行禮往地上一放,張劍飛又喝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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