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百零七章 千帆過盡 文 / 陳邵軒
這次不同,孫恩沒有第一時間把部隊拉上去,而是開始了龐大的造船計劃。數次鮮血淋漓的慘痛教訓告訴他,絕對不能再碰劉老虎的屁股。孫恩下一步的戰略部署是沿海北上,以遠遠繞開句章。
我國古代的造船業非常發達,而且在三國孫權時代得到了極大的發展。大將衛溫甚至有能力率領萬餘人的海軍去夷洲旅遊,而孫權的統治中心就在吳地,所以造船對孫恩來說不是難事。於是,十幾萬人叮叮噹噹了一陣子,一支豪華的艦隊橫空出世,史書記載:「樓船千餘艘」,蔚為壯觀。
孫恩率領著他的無敵艦隊,一路北上。至於目的地,估計孫恩也不清楚,反正離劉老虎越遠越好,這樣一來,縱使你劉裕本領通天,也只能望洋興歎了。
劉裕巴不得送走這群搗蛋鬼,打心底裡高興;可朝廷卻被嚇得夠嗆,建業城就建在長江沿岸,如果孫恩長驅直入,大晉朝肯定得完蛋。
東晉政府又一次被逼到了懸崖邊上。生死存亡之際,朝廷各派的舉動可謂千差萬別。
「太上皇」司馬道子整日求神拜佛,請求上蒼庇佑;劉裕有心殺賊,無力下海,乾脆在家收拾起了菜園子,眼不見心不煩。這兩人一個沒權,一個沒兵,不提也罷;實力派劉牢之屯兵山yin,接到朝廷詔令後,這才慢吞吞地啟程;倒是桓玄滿腔熱忱地上表,詢問需不需要幫忙,儘管司馬元顯數次警告他不要瞎摻和,但還是不能阻擋荊州兵東進的步伐。
至於建業城中的那幫士大夫,一個比一個熊,聽說叛軍要打進建業,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秦淮河兩岸更是寂靜地可怕。(其實這也不能全怪他們,自從謝惔兵敗被殺後,王謝子孫算是徹底淡出了朝廷,以王謝為代表的士大夫們除了歌功頌德,幾乎再無別的本事)
唯一有點作為的當數手握重權的司馬元顯,他立即宣佈戒嚴京師;派冠軍將軍高素、輔國將軍劉襲等一干雜牌將軍鎮守建業外圍及長江各口岸;同時急詔劉牢之回防。
當劉牢之趕到江邊時,發現孫恩早已千帆過盡,直撲建業而去。劉牢之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於是想起了他騎馬的救火隊長,劉裕。讓他不惜一切代價趕在叛軍之前抵達建業。
劉裕接到命令,趕緊撂下鋤頭,清點人馬,開始和時間賽跑,終於在丹徒(今江蘇鎮江)附近的江面上嗅到了孫恩的蹤跡。
進入丹徒城,劉裕首先召集守軍,令他傷心的是,守軍早已逃散大半,剩下的小半也在收拾鋪蓋,準備隨時開溜。這樣的守軍,這樣的士氣,戰鬥力幾近於零,而自己帶來的千把弟兄,因為長途跋涉,亟待休整,而對面可是十幾萬人啊!就是拿屍體築台階,也能夠得著城頭。
劉裕急忙向上司劉牢之求援,卻接到固守待援的軍令。劉裕苦笑一聲,在心底裡問候了無數遍劉牢之的父母,然後開始研究怎麼守城,當他爬上城頭的那一刻,敏銳地覺察到:敵軍雖然人多勢眾,但威脅卻不大,大多數是扛著扁擔當砍刀的老百姓。(都是萬惡的戰爭,將老實巴交的老百姓們推上了歷史的風口浪尖)
相信見到這些衣不蔽體的可憐的人,劉裕心底的某個部位肯定顫動了一下,但理智告訴他,綿羊沒有憐惜猛虎的資本,如果不殺退這些沒有牙齒的猛虎,他和他一心效忠的大晉朝將會死無葬身之地。
於是,劉裕索性橫下一條心,率軍出擊。而農民軍再一次令人大跌眼鏡,十幾萬大軍稀里糊塗地被不及自己零頭的北府軍殺得抱頭鼠竄,狼狽至極。孫恩好不容易尋得一條小船,跑得飛快,勉強撿了條小命。
孫恩還想集結部隊,負隅頑抗,又遭到了劉裕的毀滅性打擊,郁洲之戰,義軍損失殆盡——這場驚世賭博,孫恩輸光了賴以起家的資本。不久後,心灰意冷的孫恩跳海自盡,為這場持續數年,傷亡不計其數的巨大病災劃上了逗號。
妹夫盧循被定為接班人,從事著孫恩未竟的事業,但不久後被桓玄招安,並被任命為永嘉太守,扛著荊州兵的大旗繼續小打小鬧著。
頗具諷刺意味的是,直到最後一刻,仍有數百人誓死效忠孫恩,這些人尊孫恩為「水仙」,和偶像一同赴死;沿海的百姓們都不相信孫恩已死,還認為他「羽化成蝶」了。(寧願祭祀一個給他們帶來災難的死人,都不買大活人司馬元顯的賬,東晉政府真該集體面壁思過去)
劉裕因為平叛有功,被任命為下邳太守,官職不大,但從一系列戰事中積攢下來的聲望,足以使他成為北府軍的二把手,只要劉牢之一倒台,他隨時可以走上前台唱大戲。繞了一圈,劉裕反而成為孫恩事件的最大受益者。(本來桓玄也有可能,但在司馬元顯的三令五申下,終於撤了兵)
此時的東晉政府如同散沙一盤,再也沒有能凝聚人心的力量。西部桓玄虎視眈眈;東面劉牢之擁兵自重,不聽指揮;三吳地區孫恩之亂尚未完全平息。好在北方的拓跋珪正忙著開疆拓土,暫時沒工夫琢磨東晉的一畝三分地
十六國歷史儼然過去一大半了,如果非要將南北方分個伯仲出來,我們會發現,南方的比起北方,多了些無厘頭的王八拳;少了些雄渾與蒼茫,北方各族在這段時間裡都在忙著開國,開國之君,自然有青史留名的方式(不管是英名還是惡名);而東晉的國史幾乎由若干段權臣作亂銜接而成,孫恩則是權臣作亂的副產物,一個絕對的例外。
而東晉接下來還會出現兩位權臣,第一位首開篡位之先;第二位則直接改朝換了代,當然,這都是後話了。趁兩位扛把子還沒上拴時,我們把視角移向北方,這也是該時期最後一次去北方旅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