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章:我真想殺了他 文 / 戀舊的土豆
劉茵只覺的頭好重好暈,身上似乎壓了千斤的東西,想動也動不了。她使勁地睜睜眼,眼皮好像被什麼東西縫上了一樣,死活張不開眼睛。
「小茵,你醒了嗎?」有一個聲音驚喜地問。
好熟悉的聲音,怎麼那麼象小雲的?這是在哪裡,怎麼小雲也在呢?她想要回答,可是喉嚨動了動,嗓子裡火辣辣地疼。
「你不要動,也不要說話。昨天你喝醉了,所以現在會很不舒服。」小雲說著,用濕毛巾輕輕地擦洗劉茵的臉、脖子和手心。
劉茵終於清醒了,她慢慢張開了眼,木木地盯著小雲。
小雲的臉紅了紅,走過去將劉茵扶起來靠在床頭上,然後端起旁邊的溫水給她。「先潤潤嗓子吧,你昨天嚇死人了,臉都喝成猴屁股了。」
劉茵接過杯子,依舊木木地看著小雲。
小雲尷尬極了。她看看劉茵,深吸了一口氣,像做了什麼重大決定一樣決絕地說:「好吧,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你想要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她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然後點燃了香煙。
「我知道你昨天去過我那兒了,也一定都看見了。」小雲從包裡掏出一條手鏈,與她手臂上的一模一樣——昨天劉茵往沙發下躲時被掛掉的。那還是她剛畢業領了第一份工資的時候,給自己和劉茵買的,她當時開玩笑說這是她們之間的訂情信物,兩人都要收藏好。「其實我從來沒有打算瞞你,只不過要怎麼跟你說讓你接受,我還沒有想好。因為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她將手鏈放在床頭櫃上,將目光投在了窗外。
「我不知道該從那說,那就從頭開始吧。」小雲噴出一口煙,將自己的臉籠罩在煙霧裡。
「還記得我十歲時的事情嗎?從那一年開始,我的生活徹底脫軌了。我一直給你說我媽媽是生病死的,其實不是。我媽媽是投河自殺的,因為那一年那個我叫爸爸的臭男人和我們村上的一個寡婦好上了,幾乎村裡的大人都知道。我媽媽求他,罵他,希望他能回心轉意,好好過日子。結果那男人撕開了臉皮,居然住在寡婦家不回來了。我媽媽跑去她家鬧,反而被那沒有人性的男人打的渾身是傷,那時她的肚子裡,還有幾個月的胎兒啊!」小雲的聲音顫抖了,她的臉隱在逆光中,看不清表情。
劉茵緊緊地抓住杯子。她從來不知道小雲媽媽的死因,竟然隱藏著這樣的故事!
小雲重新點燃一支煙,慢慢陷入回憶中。
「媽媽氣不過,跑回去找了舅舅。舅舅肺都氣炸了,當即帶人把寡婦家砸了,又狠狠地打了那個男人,警告他如果再和寡婦來往就打斷他的腿。那男人回家了,可把仇恨全記到了媽媽的身上,隔三岔五地找事,不是罵就是打,媽媽身上經常傷痕纍纍。我哭著要找舅舅,媽媽抱住我不讓,說是只要他回家了就算了,時間長了也許心就會回來。」
「但媽媽錯了。狗怎麼改得了吃屎呢?沒多久那混蛋又和鄰村一個女人勾搭上了,先是偷偷摸摸地在外面搞,後來居然帶到家裡來,當著我媽媽的面做那見不得人的事,還逼著我媽媽侍侯那女人,把那女人叫姐。媽媽打又打不過,被那女人一腳踹在肚子上,當時就疼昏死過去了。正是寒冬臘月,水都凍成冰的時候,那一對豬狗不如的東西居然理都不理,讓媽媽就那樣在地上躺了一夜,六七個月的胎兒也胎死腹中。媽媽醒過來叫我去找舅舅,然後自己就跳了河。等舅舅回來和我趕到家時,已經是第三天下午,媽媽被好心人撈了起來,你不知道,她那會那個肚子,鼓得好高好高,她的眼睛還睜的圓圓的。媽媽是死不瞑目啊。」小雲的手也在顫抖,劉茵流著淚,將身體挪到床邊,握住了小雲的手。
小雲回頭看看劉茵,淒然一笑。她的臉上滿是淚痕,但這一笑,卻更讓人傷感。她用夾煙的手輕輕地拍拍劉茵的手背,示意自己沒事。
「知道我為什麼會在你家住三年嗎?呵呵,因為我用菜刀砍了那男人一刀,讓他成了瘸子,被趕出家門了。舅舅因為要做生意,只好將我托付給他最好的朋友,也就是你爸爸,然後我們才認識了。在你們家的那三年,是我最值得懷念的時光。你父母相親相敬,讓我又嫉妒又羨慕。他們對我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我發誓我一定要好好報答他們。你那會兒那麼瘦小,老被人欺負,所以我決定好好保護你,不讓任何人欺負你。」小雲笑了,看著劉茵,「你還記得當時你拖著鼻涕跟在我身後的樣子嗎?整個一上海灘小癟三。」
劉茵也笑了。那時侯自己就是一個跟屁蟲,小雲走到那她跟到那。被男孩子作弄了,她只要尖著嗓子喊一聲「小雲姐姐」,小雲馬上就會氣勢凶凶地挽著袖子跑來,,一邊跑一邊罵,嚇的那些男孩子兔子一樣地跑掉。
「那男人被村裡趕出來後也在你們村子落了戶,他入贅到一個羅鍋女人的家裡,整天象狗一樣地幹活。也許是良心發現,他看見我後痛哭流涕,懺悔不該那樣對我的母親,希望我跟他回家,讓他贖罪。我用釘耙打跑了他。我恨他,要不是他我的媽媽不會死,我也不用像個孤兒一樣地寄住在你們家——雖然你父母對我很好,但世上沒有什麼東西可以代替自己的媽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如果可以,我真想殺了他,給媽媽報仇。後來他不知怎麼找到我舅舅,也不知用什麼打動了他,舅舅開始勸我跟他回家,還說虎毒不食兒,而且我砍瘸了他,也算給媽媽報仇了,再怎麼說我血管裡還流著他的血。我想了想同意跟他走,我想明白了一點,我要慢慢折磨他,讓他時時刻刻記得他對我媽媽犯下的罪行,我要讓他的後半輩子生活在懺悔中,讓他生不如死。」小雲的聲音冷的如同結了冰,她的眼中閃著凌厲的光芒。
「回去後那羅鍋女人對我還不錯,但我一直在找茬生事。十三歲,別的孩子都在學習玩樂,我卻一門心思地想著折磨他,報復他。我給他的飯碗裡放過死蒼蠅,放過沙子,甚至放過老鼠藥。但他命大,那老鼠藥是假的,吃不死人,反倒讓他察覺了,從那以後家裡的藥啊粉啊什麼的都收得高高的,找都找不見。我在他要走的地方支老鼠夾子,按尖刺,甚至挖陷阱,可他平安無事,即使有時灰頭土臉地。他大概知道我的心思,卻沒有說破,看著我也只是苦笑,只是走路吃飯更加小心了。折騰了幾年,我慢慢放棄了。我想我還是好好學習,遠遠地離開他,再也不要見的好。」小雲將煙尾巴摁進煙缸,沉默了。
「唉——」劉茵歎了一口氣,她聲音沙啞地說:「你那麼小,卻一直背負著這麼重的心理負擔,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即使不能分擔,起碼你心裡不會那麼難受啊!離的那麼近,可我卻一直不知道,卻什麼也不能幫你……」
「有些東西不是能和別人分擔的,比如恥辱。這件事對我就是一個恥辱,我恨那些提起這件事的人,討厭他們自以為是的同情。所以我寧肯沒有人知道,又怎麼會告訴你呢?」小雲站了起來,拉開窗簾裡面的薄紗,擋住穿門入戶的陽光。五月的西安,太陽光已經很強烈了。
劉茵看著小雲,童年的不幸遭遇,的確會給人的心靈造成一生都難以磨滅的記憶。可是,這就能解釋昨天看見的一幕嗎?半晌,劉茵小心地選擇著措詞:「這並不影響你找男朋友啊?」
小雲的臉抽搐了一下,慢慢地坐下,她又開始抽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