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章 命數 文 / 丁亦麟
————現實永遠是殘酷的,也許對別人不然。但對我,這永遠是一條無法迴避的定理。我深信老天從來就是抱著耍猴一樣的心態看著我出錯,然後狠狠的打擊我一把,就像我所認定的另一條定理一樣:這個世界上沒有意外,所有的意外,都是個人問題造成的————
時光匆匆的流逝,彈指一揮間,兩年過去了。
在過去的兩年裡,除了受罪二字外,找不出任何其他、能夠形容我生活之悲慘的詞語。即使我們中華文字如此博大精深,我也實在無法找到另一個更為貼切的詞語了!
試想一下,擁有著二十六歲的頭腦,卻只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做出一些最簡單不過的動作,諸如吃奶、尿床、哭鬧等等。哦,對了,我還學會了說話和走路。
但是,從我學會說話以後,就深深陷進了諸如「叫舅舅,給糖吃。」「叫外婆,不叫打屁屁哦。」之類的困境之中。
而為了學會走路,據不完全統計,學習期間的我,總共摔了八百三十一跤,我、我容易麼我?
套用《唐伯虎點秋香》中的一句台詞:「難道——這還不夠慘嗎?」
不過值得安慰的是,自從我學會了這兩項居家旅行必備技能之後,我就完全脫離了搖籃、以及父母外婆的懷抱。
長期忙於工作的父母,非常高興的把我這個包袱甩給我的外公,而閒來無事的外公,也非常樂意的接收了我——對了,還沒介紹一下我的家庭呢:
我父親是個工人,由於他的初中文憑——那個年代能讀完初中真的很不錯了——他一步一個腳印,爬到了我們這個小縣城機械廠副廠長的位置上,還光榮的入了黨。
而我母親小學剛畢業,外公就被打成右派,下放農村,受連累的她十三歲輟學,進了縣城的斗笠廠做小工;而生我的前一年,恰逢我的外公平反回家,在他辦了退休手續後,母親就頂了他的班,進了縣農業銀行,從一個很普通的營業員起步。
當時誰也沒有能夠看破未來的眼光——只有我知道,這一次的接班,成了她輝煌人生的起點。
要不怎麼說我母親這一生的運氣都很不錯呢:我爸的副廠長是從普通工人憑著實力掙出來的;可是我外公退休的時候,可以頂他班的人有四個之多——我母親有姐有哥,還有一個弟弟,乍看上去,怎麼也輪不到她來頂這個班。
寫到這裡,請讓我衷心擁護我們的基本國策一次,以及衷心感激我的父母只生下我一個,不但讓我獨自享受到完全的父愛和母愛,將來更無與人爭奪遺產之虞。
這四個人中,大姨早就進了物資局,大舅也在鄉下的一個糧站——為了這兩個鐵飯碗,他們居然可以短視到放棄銀行這份前途無量的工作,這是件我一直無法理解的事情——至於我小舅,那時候他還正在讀高中。
我母親也就在這大勢所趨之下,順理成章的進了銀行,算是吃上了皇糧。
在很多作文指南之類的書本裡,都會把勤奮勞動的人形容為老黃牛,請允許我再隨一次俗流:這兩頭年輕黃牛為了報答國家的知遇之恩,可真是豁出命般的幹活。
在我的記憶裡,我母親下鄉攬儲收貸,經常會幾天幾夜的不回家,吃住都在農村;我爸則是經常性質的加夜班,別的工人三班倒,他則是一天上兩個班——直到現在,我依然不明白,那個時候的他們哪來的那麼多精力和動力,據我所知,那時,是還沒有加班工資這一說法的。
至於我的祖父,他憑著一手好木匠活,也算是不愁吃穿;我的奶奶,勉強也算是手工業者吧——她和兩個老婆婆一起,在合作社裡,以做花圈謀生——
我的外婆是縣城幼兒園的園長,一輩子戰鬥在幼兒教育的第一線,傳說我出生那一年,教委曾遣人詢問她是否就此退休,時年六十有三的她揮毫疾書,寫下蒼勁的一筆「老驥伏櫪,志在千里」,令來人無功而返。
這樣算了又算,能有時間和精力看管我的人,也就只有我那已經退休的外公,可他偏偏又是一大家子中最溺愛我的那一個。
在全家人帶著我,拜訪過整個縣城知名度最高的神算楊瞎子先生之後,我短暫的幸福生活終於開始了。
我想我有必要把這次拜訪寫得更為詳細一些:首先是外公,花掉一個月的時間找到了他老人家的住所;接著是我外婆和父母,通過一系列的請假、調班等手段後,終於能夠同時擁有一個上午的休息時間;最後就是父親背著小背簍——背簍裡是我、一塊大臘肉以及一瓶香油。
除了我之外,另外兩樣東西是用來折算成算命費的;母親則攙扶著外婆,一家人爬上了高高的山,山頂上,就是楊瞎子的家。
上輩子在我大一暑假、而雲燕高考剛結束的時候,我曾陪著她到過一次楊瞎子先生的家。並且用隨身聽把他對我和雲燕所說的每一個字都錄了下來。當時的我,僅僅只是為了表明自己反對迷信的立場,以及試圖用這份錄音做為呈堂證供——一旦有任何一句算得不准,我確信當時年少輕狂的我,會真的拿著這份錄音要求楊瞎子先生退錢的。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我,真的太少不更事了。
無論信與不信,楊瞎子先生為我算的命數,都把我這一生定得死死的,當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我悲哀的發現,我根本無力,去撼動那神秘的命數。
就像無比堅定衷心擁護我們的基本國策的我,在聽到楊瞎子先生對我說我會有五個兒女時蜚之以鼻,並當場義正辭嚴的告訴他這是我們的基本國策所不允許、也絕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的。但在後來,無論我用盡任何預防或善後的措施,依然有四個不同的女孩子先後告訴我:她們的那個沒來。
在花掉第四個五百塊錢為她、也是為我自己弄掉這個不應該到來的副產品之後,我不敢再和任何女孩子接觸,因為我不敢不相信楊瞎子先生的話,因為我很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第五個指標給弄沒了。
所以,這一次,當楊瞎子先生對著我的父母和外婆侃侃而談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我聆聽得多麼認真——
「這個孩子有桃花運,不要怕,桃花運不是桃花劫,對他不會有什麼損害。只是他的身邊一直都會有女人存在,就算他不主動去惹別人,別人也會來招惹他的。這個你們做大人的,就不用多管了,順其自然吧。」
「這個孩子的命相是逢凶化吉之像,不管出什麼事,都不用擔心,最後一定沒事的。他的前半生會很順利,二十六歲的時候會有一個坎,過去了,就一帆風順了。」
「他會有五個孩子,等他大了,你們告訴他一句話:去喜歡自己喜歡的,也學著去喜歡喜歡自己的,要想有一番成就,光靠做事是不行的,一個好漢還要三個幫呢。好了,我累了,今天就到這裡吧。」
下山的時候,我默默的把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牢牢的記在心頭,然後——
然後當然是享受我的幸福生活了!長輩們不是不准我吃冰棍嗎?我和外公每天吃完晚餐都會去散步然後——嘿嘿。
長輩們不是要逼著我識字背詩嗎?上輩子識的字背的書這輩子夠用了吧?夠讓你們驚歎天才了吧?
但是——
我是不是表現得太離譜了——
外婆居然要我去她的幼兒園接受更高層次的教育——
我不禁無語問蒼天,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蒼天回答:管我什麼事!
於是,結束了短暫幸福生活的我,就這樣進了幼兒園的大班——雖然,在我的強烈要求、堅決抗議之下,長輩們允許我保留每晚晚餐後與外公散步的權利,但是,我覺得我做的可真是為了一棵小樹放棄整個森林的蠢事啊!冰棍和ziyou之間的選擇,白癡也應該會選對吧!
我鬱悶的回憶著,上輩子也是這樣嗎?算了,不想了,誰還記得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