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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三十六章 煙靄紛紛 文 / 楊麟

    那人聽葉澄這樣問,反倒怔了一怔。他已經從石頭上站起身來,看過去只覺得他身材高大挺拔,面容清俊,雖然穿著布衣草鞋卻仍舊給人一種高貴中流露著隱隱威嚴的感覺。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葉澄,不答反問道:「你說弄影是你的母親?」葉澄點點頭。那人面上卻又顯出激動的神情來,緊接著又問道:「你是澄兒?」

    葉澄心知這次是仈jiu不離十,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得再點點頭,那人卻丟下手中的釣竿,一晃眼已經站在葉澄身前扶住她的肩膀。葉澄一愣,也沒有掙脫,只是抬起頭略帶迷茫地看著眼前這人,臉上的神情也說不出是夢是醒、是喜是悲,只覺得心裡彷彿一下子空了,又像是一下子被什麼東西填滿了。那人的神情卻也和葉澄差不多,一付沉浸在回憶中魂遊天外的模樣。上官彥見狀只得輕輕咳了一聲,總算喚回了兩人的注意力。葉澄身前那人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率先回過神來,還看了上官彥一眼方才說道:「這裡不便詳談,還是到我的住處去吧。」葉澄望了上官彥一眼,上官彥點點頭,那人便自在前面引路不提。

    卻說蘇湛聽說佛堂起火之後第一個想起的卻是葉澄。當他趕到葉澄的房間的時候果然聽見小廝說她往佛堂那邊去了,他沿途一路尋找也不見葉澄的蹤跡,其時莊園裡的人都亂紛紛地忙著救火,連著問了不少人也說不出葉澄到底是去哪了,就連蓮姑也不見蹤影,蘇湛心中頓時一沉,暗悔大意卻也無可奈何。他此時更擔心的是葉澄一旦回到京城告訴寧王或是世子自己囚禁她的事情,想著想著竟驚出一頭冷汗,連發數道鈞令讓手下的人除了少部分留守之外傾巢而出,在附近搜尋葉澄的下落。蘇湛自己也正準備找個方向出去尋找的時候,卻見望月正站在莊園門口看著自己。

    蘇湛愣了一愣,問道:「你不是在杭州嗎?怎的會在這裡?」望月卻不回答他的問題,直截了當地說道:「我知道韓澄去哪兒了。」蘇湛怔住,盯著望月看了片刻,點頭道:「那你帶路吧。」望月也不多話,轉身竟真的帶著蘇湛往天台山的方向而去。

    另一邊葉澄和上官彥已隨著鳴玉澗旁遇到的那人來到一處茅舍,跟著他進去分別坐定之後,那人的目光卻仍舊停留在葉澄身上不去,口中喃喃道:「真像弄影啊……」葉澄再也按捺不住,探著身子問道:「你是不是……我的父親?」眼神卻是十二分的迫切與渴望。她的這句話讓那人渾身一震,眼中閃過幾抹複雜的光芒之後終於點了點頭。葉澄卻已經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過了一會彷彿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方才問道:「那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那人,也就是葉澄的生父沉默了一會,說道:「這個說來就話長了。」上官彥見他們兩人的神色都很激動,忙拉了拉葉澄示意她不要逼問得太緊,讓對方從容道來。

    原來葉澄的生父竟是上一代的臨川郡王蘇照水,當年跟隨寧王南征北討,尤其在平定西南的時候立下赫赫戰功,破例被封為臨川郡王,卻也是一位出了名的風流王爺。在無意間遇到葉澄的母親端慧長公主之後卻驚為天人,雙雙墜入愛河不能自拔,偏偏那時的兩人已是羅敷有君使君有婦,糾纏了一段時日之後公主還懷上了蘇照水的孩子,也就是葉澄。皇室血統非同小可,這下子再也不能瞞天過海,終於被太后知道了。太后驚怒之餘將臨川郡王逐出京城,並嚴令他今生不得返京;一邊將知情人盡量地收拾乾淨,終於在世人的眼皮子底下將這樁皇室的醜聞遮掩了過去。縱然有人心存懷疑在皇太后毫不猶豫的斬殺與清理之後也都三緘其口,這段陳年公案也就漸漸地被人淡忘了,直到葉澄長大後生出又去找尋生父的念頭的時候才又浮出水面來。蓮姑正是當年公主身邊的侍女之一,因為公主心存不忍又是個啞巴,蘇照水離京的時候也就將她也順便帶出了京城,方才得以逃過這一劫。所以蓮姑才會一見葉澄倒頭就拜,乃是在感念公主和蘇照水當年的救命之恩了。

    葉澄此時方知自己的身世竟是這般的曲折,難怪世子一直囑咐她出來尋找生父一事萬不可說與太后或者皇上知道,只說是出去散散心長長見識。好在她一直被當做男孩子帶大,有功夫在身,又說派了妥當的人跟著,總算求得太后同意放了她到江南來。只怕太后也想不到蘇照水不在西南的屬地享福,反倒隱居在千里之外的江南。想來當年的這段情加上公主的早逝對他的打擊也相當巨大了,竟讓他心灰意冷拋下王位與家人獨自一人在深山中閉關靜修。山中不知歲月,不知不覺間一晃便是十幾年。他在山中這些時日遠離塵囂,每日都是靜心垂釣或是讀書作畫,生活起居也都是自己動手,不過偶爾讓人送些食鹽等山中沒有的東西過來。一開始的時候還多少覺得這種簡陋甚至是艱苦的歲月難熬,還動過出山的念頭,慢慢地日子久了反倒覺得這樣的生活才是得了人生的真趣。每日只與泣露松濤為伴,漸漸地心如止水起來,越發懶得回去那紅塵俗世中打滾了,在這聯溪疊嶂間過的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直至葉澄尋上門來方才打破了他這平靜忘俗的隱士生活。

    葉澄卻聽得呆住了,過了好一會方才問道:「這麼說來,蘇湛他……是我的哥哥了?」蘇照水聞言訝然道:「你已和湛兒見過面了?不錯,他正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不過他在西南,你在京城,你們兩個又是怎麼遇上的?」葉澄聽了卻有些哭笑不得,總不能說蘇湛把自己抓去打的卻是那種主意吧?她本就帶著男孩子的豪氣,也不像一般的女孩子那般扭捏,這樣的事情她多少覺得有些尷尬,卻也不很在意,再想想還覺得有幾分好笑,反倒是旁邊的上官彥神色怪異。蘇照水也不知道他們打的什麼啞謎,不過他已經瞧出自己的女兒同這瀟灑的年輕人之間的關係非比尋常,仔細打量了上官彥幾眼之後不由得暗暗點頭,上官彥卻給他別有意味的眼光看得不好意思起來。

    蘇照水微微一笑,抬頭卻向門外說道:「湛兒,你既然已經來了,為何不進來說話?這裡有個人你可一定要見見。」葉澄和上官彥聞言都是一愣,都轉頭朝門口看見,過了片刻果見蘇湛一臉訕訕地走了進來。蘇照水一見他的神情,臉色便沉了下來,喝問道:「又在外面怎麼胡作非為了?堂堂的臨川郡王竟然躲著不敢見人?還不快些過來見過你妹妹?」葉澄和上官彥對望一眼,肚裡都在暗笑,果然知子莫若父,一物降一物。蘇湛平日裡是何等的威風強勢,此刻見了他父親也如同老鼠見了貓一般,連大氣也不敢多出一口。

    蘇湛自己心裡有鬼,怕葉澄先在他父親面前告狀,忙搶了過來一揖到地,口中說道:「愚兄見過澄妹妹了。先前不知妹子身份,多有得罪,還望妹子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葉澄強忍住笑意,也還了一禮說道:「大哥知過能改善莫大焉,還望以後心存善念,與人為善,自己為善。」蘇湛一聽,心中暗道不妙,果然蘇照水聽見葉澄的話之後眉毛一豎,問道:「他做什麼對不住你的事了?」葉澄見蘇湛頻頻衝自己使眼色,肚裡笑得腸子都快打結了,臉上卻一本正經地說道:「哦,也沒什麼。只不過先前不知彼此的身份,鬧了一點小誤會罷了。不打緊不打緊。」蘇湛聞言如蒙大赦,連連點頭,上官彥瞧在眼裡,只暗笑罷了。

    蘇照水見葉澄這樣說,也就不再深究。這時天色已經向晚,要下山已是難了。蘇照水乍見嬌女,他牽掛這從未見過面的孩子多年,葉澄又肖似公主,哪裡捨得就讓她回去。所幸蘇照水的茅舍也並不算小,蘇湛和上官彥都是男子又有武功在身,平日裡行走江湖早已習慣風餐露宿,不拘哪裡隨便窩一晚上也就對付過去了。於是前代的臨川郡王蘇照水親自下廚,做出一桌子的山珍野味。他獨自隱居山野多年,早已練就一手好廚藝,這一桌子擺上來饞得葉澄那三人不行。在葉澄心中,這樣的情景怕是已經夢想了無數遍,看著眼前坐了滿滿的一桌人,蘇照水時不時用慈愛溫存的目光看看自己,還不停地往自己碗中挾菜,眼眶一熱就要湧上淚來,她怕掃了別人的興,忙背過身擦去。上官彥卻在桌下悄悄地伸過一隻手來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葉澄將眼淚逼了回去,衝他笑了笑,一抬頭卻見蘇照水正含笑看著自己和上官彥,面上不覺一紅,只是蘇湛的神情多少有些不自在,掉轉開眼睛去看屋子裡別的地方。

    那一夜,雖然是在茅舍中,睡得又是從未睡過的硬木床,葉澄卻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還做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好夢,高興得在睡夢中都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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