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四十四章 綠樹偏宜屋角遮 文 / 楊麟
陸琪菁忙答道:「是郭公子來訪。」陸千山停了停,卻問道:「哪位郭公子?」陸琪菁正要再答,坐著的卓文婷此時卻轉過身來,只看了一眼便說道:「你真是老糊塗了。那不是鳳尾幫的郭少俠嗎?以前來這裡看望過咱們一次的,你還誇人家年紀輕輕就一身好修為、前途不可限量呢。這才過去多久你就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陸千山聽了妻子的話,一拍腦袋說道:「原來是他!我真是老糊塗了,呵呵。」轉身又揚聲道:「菁兒,還不趕緊請郭少俠過來?怎麼讓人家一直站在門口?」陸琪菁答應了一聲,便領了上官彥過去。
見了面,幾人少不得一番寒暄問候,寒暄過後上官彥也不多話,立即轉入正題道明來意。陸千山和卓文婷卻聽得臉色凝重起來,尤其是卓文婷。卓銘是她的親侄兒,為人聰敏上進,長得也是一表人才,本是她最喜歡的一個侄兒,因此才準備將唯一的一個女兒許配給他,此時聽說他有殺人嫌疑臉上不禁變了顏色,斷然說道:「卓銘這孩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我不相信他會凶殘至此殺害手無寸鐵之人!」上官彥和陸琪菁不料卓文婷如此袒護卓銘,都不知該如何作答。陸千山見場面僵住,忙打圓場說道:「郭公子和菁兒也沒有說卓銘就是兇手嘛!只不過想知道究竟是誰冒了咱們歸雲莊的名頭在外作惡罷了,說起來也是為了我們好。」卓文婷聽他這麼說,臉色方才漸漸地和緩下來,上官彥和陸琪菁對望一眼,心裡卻都鬆了口氣,因為卓文婷若是執意袒護卓銘到底,事情可就難辦了。
這頭陸千山見卓文婷不再動怒,便朝上官彥說道:「卓銘有沒有修習過『搜神一指』,老夫一試他內息便知,倒不是什麼難事。只是就算他真的偷偷練過『搜神一指』怕是也不能指認他就是兇手吧。郭公子以為然否?」上官彥點頭道:「那是自然。不過如果能從這裡得到『搜神一指』的指法如何洩露出去的線索,也是一大收穫了。」陸千山聞言點了點頭,轉頭又向陸琪菁說道:「那你尋個由頭差人去請卓銘來家裡一趟吧。」陸琪菁答應一聲自去了不提。
卓家和陸家本是世代交誼,兩家相距也不遠,卓家就在距離歸雲莊不過幾十里路的地方,從歸雲莊騎馬過去的話,一兩個時辰便可來回。可巧陸琪菁派去請人的家丁半道上就遇到了正往歸雲莊來商量不久以後和陸容燕的婚事的卓銘,所以卓銘來得比預料的還要快一些,他快步走進「歸雲水榭」來的時候,陸家的幾人都是微微一愣,上官彥見他們神情,猜到這多半就是卓銘,忍不住細細打量了一番,卻見卓銘眉宇開闊,神態坦然自若,一點也不像是嗜血殘忍的人。不過上官彥深知人不可貌相,當日誰又能想到他那位溫文沉靜的大師兄皇甫冉竟會下手殺害自己的恩師柳從雲?
卓銘也已經發覺「歸雲水榭」中多了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一抬頭正碰上上官彥打量自己的眼睛,兩人都不覺一怔。陸琪菁見狀就勢給兩人做了介紹,兩人少不得又互道幾句「久仰」之類的話,陸千山卻笑呵呵地伸過一隻手來搭在卓銘肩上,口中說道:「這位郭少俠現在可是人稱鳳尾幫第一高手,如今的武林都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嘍!」手中一股細微的內力卻不著痕跡地在卓銘體內遊走了起來。卓銘微微一震,但陸千山將那勁力控制得極好,他不過感覺到體內一陣似有若無的酥麻卻又不明就裡,上官彥見狀忙稱「不敢,都是江湖朋友謬讚了」一類的話來引開卓銘的注意力,旁邊陸琪菁也加入進來同上官彥一唱一和。不一會陸千山將手從卓銘肩上放下,仍舊面帶笑容,上官彥在他對面卻瞧見他的眼中已經連半點笑意也沒有了,心裡便明白了幾分,不禁暗自歎了口氣。
陸千山卻又向著卓銘說道:「你姑母這幾日正念叨你和容燕的婚事呢,你且陪著她好好謀劃謀劃,我和郭少俠還有些武林中的故事要聊,就不陪你們說話了。」卓銘忙道:「姑父和郭少俠請自便,卓銘不是外人,毋須多禮。」陸琪菁一聽也忙說道:「我還有些莊子裡的事情要料理,再不去怕大哥一個人要忙不過來了,母親和銘表弟先聊著吧,我就隨父親和郭公子一併出去了。」卓文婷神色複雜地看了丈夫和兒子一眼,晗首示意他們自去辦事,轉頭卻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神態自若地和卓銘談論起婚禮的事情來。
陸千山領著上官彥從「歸雲水榭」一直走到園子的另一頭方才停了腳步,上官彥也不好說什麼,便只靜立著等他自己開口。果然陸千山臉上的笑容早已不見,歎了口氣之後說道:「郭少俠的猜測果然是對的。卓銘他確實偷習了『搜神一指』。他能學到這指法,恐怕容燕也脫不了干係。」上官彥見他神情沉重,不忍再給他增加負擔,便笑了笑說道:「眼下也不能確定卓公子和兇案有關。即便指法真的是從令嬡這裡洩露出去的,也足見她和卓公子情深意篤,如果卓公子真與兇案無關,想必日後與令嬡一定琴瑟相和幸福美滿。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陸千山聞言也不禁一笑說道:「但願承你吉言了。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要不要直接去問卓銘?如果他真的做下如此傷天害理的事情,就算他是文婷的侄兒、容燕的未婚夫婿,我也絕不包庇,必定讓你帶他回衙門聽候發落!」上官彥見陸千山如此正直無私,心中感佩,據他所見武林各大門派世家歷來都是護短的多,尤其是牽扯到這種會令親友顏面掃地甚至聲譽受損的事情的時候更是能遮掩便遮掩、能壓下便壓下的佔了絕大多數,甚至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的事情也幹得出來,遑論主動交人聽候發落了,他想了想說道:「主動去問怕是行不通。即便真是他做的,多半也不會承認,反倒會引起他的戒心毀滅罪證,而且中間還牽扯著他擅自修習『搜神一指』的事,倒要請教陸莊主準備如何應對此事?」
陸千山聞言不禁歎道:「他與容燕有婚約,將來也就是我的半子,又是文婷的親侄兒,我原本就覺得僅傳陸家人不利於將這指法的發揚改進,卓銘天分又甚高,已經有意在他與容燕成親之後便將『搜神一指』也傳給他,誰知他竟瞞著我偷著先習了。倘若不是牽涉到兇案,這本來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上官彥聽他這般說法,點點頭說道:「陸莊主能不囿於門戶之見實在令人欽佩,既然這樣那我就冒昧地前去查訪了,也好早日還歸雲莊一個清白。」陸千山肅然道:「郭少俠儘管放手去查,如果需要什麼協助也請儘管開口,陸某必定全力支持!」上官彥連忙稱謝,隨即又向陸千山問了些莊子裡的其他情況不提。
第二天早上,上官彥便告辭離開了歸雲莊。卓銘和陸容燕在莊子的一角注視著陸琪菁和陸文傑在大門口送上官彥離開,卓銘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問道:「你說文傑這兩天老往你這邊跑,還問過『搜神一指』的事情?」陸容燕低頭道:「是。」她在這未來的夫婿面前似乎也拘謹得很。卓銘的神情卻有了一絲緊張,追問道:「那你怎麼說的?」陸容燕的眼波一閃,答道:「沒說什麼。」卓銘聽了這話,卻像是鬆了一口氣,點頭道:「沒說什麼就好。畢竟這事讓姑父姑母知道了也不好交待。」陸容燕仍舊低著頭答道:「是。」卓銘的眉頭又皺了皺,看了她一眼說道:「你在我面前不必這麼拘束。我是你表哥,很快又要同你成親,你連正眼都不敢看我以後怎麼一處過日子?」陸容燕道:「表哥說的是。」把頭抬了起來,和卓銘對視了一眼卻又飛快地把眼睛轉開了。卓銘見她依舊故我,卻似乎已經有些不耐煩,他本是個風流不羈的人,無奈父母卻給他早早定下了這門親事,這表妹雖說長得也不難看甚至還頗有幾分姿色,偏偏卻像是個木頭人,半點風情也不懂的,見了他就跟耗子見了貓一樣,只知道唯唯諾諾跟個應聲蟲一樣,他只要一想到以後就要和她相對到老就覺得心煩,可是卓陸兩家世代交誼,這門婚事是怎麼也躲不掉的了。陸容燕見卓銘一直盯著自己看卻又不說一句話,那頭又不禁低了下去。卓銘見她這樣心裡越發煩悶,面無表情地說了聲:「既然你沒什麼事我就回家去了,回頭去跟姑父姑母說一聲就走。」陸容燕咬了咬下唇,說道:「那……表哥路上小心。」卓銘隨意地答應了一聲自己便往「歸雲水榭」而去。他走之後陸容燕的頭終於抬了起來,臉上卻有笑容一閃而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