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五十三章 劍擊西風鬼嘯 文 / 楊麟
郭彥超近年來在江湖的風頭強勁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寧小風之所以特別注意到郭彥超,卻並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名氣。
種種跡象顯示,郭彥超正在插手調查此案,同他在一起的了空好說,此次少林也被捲入其中,了空出現在揚州的目的似乎很明確,暫時可以放到一邊,可是與郭彥超關係密切的鳳尾、獨龍兩大幫派這次並未涉及此案,他如此勤勞奔走急於破案就有些令人費解了。聽說他還是此案的報案人之一,插手調查此案是為了洗脫江湖中有名的浪子劍客君如是的嫌疑,可是之前卻又從未聽說過郭彥超和君如是兩人有什麼特別的交情。君如是獨來獨往孤獨冷僻的性格是出了名的,此番竟得郭彥超如此替他奔走,這背後,是否又有什麼特殊的緣故?
引起寧小風注意的第二個人是關中裴家的裴映宣。比起郭彥超來,裴映宣的舉止就更透著古怪了。裴映宣歷來是個愛出風頭、也很會出風頭的人物,每到一地必定要惹出點什麼風流故事隨身,風頭甚至比郭彥超還勁,而此番來到揚州這煙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竟是鐵錘打在橡皮上--不聲不響,而且還極力隱藏自己的行跡,這就很讓人生疑了。莫非他也和自己一樣是來調查知府命案、刻意隱藏自己的行蹤是怕打草驚蛇?可是此案早已鬧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兇手只怕早已望風而遁,此時隱藏行跡似乎又是多此一舉。
第三個就是已經遇害的卓銘了。卓銘可被視作歸雲莊一脈的人,偏偏在這個時候遇害,而且還是在從揚州去往歸雲莊的路上遇害,要說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點。此外還有另外幾個引人注目的武林人物,寧小風正在腦中一一過濾的時候,門外進來了一個跟著他到揚州來的小兄弟。
這小兄弟名字叫阿全,比寧小風自己還小兩歲,人很機靈,功夫也還過得去,最難得是他精通很多地方的方言,語言天賦非同一般,所以寧小風出門辦事的時候常常把他帶在身邊作幫手。
阿全一見寧小風坐在廳中,便三步並作兩步地奔了過來,說話前卻看了白辰巳一眼,寧小風哂道:「有話就說,自家人面前有什麼好遮掩的。」阿全忙應了聲「是」,又說道:「老大要我留意的人到揚州了,不過來的好像不是本人。」
寧小風聽得皺了眉頭,問道:「不是本人是什麼意思?」阿全道:「老大之前交待說崑崙派的玉虛道長近日也要到揚州來,可是崑崙派來的是另外一位道長,我聽見他自稱法號靈虛。」
寧小風聞言不覺一怔,說道:「先前我在洞庭碰到玉虛道長的時候,他明明說事情一了便會就近到揚州來調查此案的,怎麼又換人來了?還是崑崙派的人近來都改了脾性、喜歡到江湖上走動來了?」他問出這話卻是因為崑崙派門人歷來專注於自己的清修、平日裡很少在江湖走動的,近年來更是幾乎絕跡於江湖,據他所知喜歡雲遊四方的也不過玉虛道長一人而已,而他也是機緣巧合方才與玉虛道長相識,至於崑崙派的其他人就幾乎不為世人所知了。
阿全點點頭,伶俐道:「我記得老大說過崑崙派的這些事情,所以特地讓小勝替我守在那裡,自己回來這裡請老大示下。」白辰巳見狀也不禁心中暗讚阿全機靈懂事,人說強將手下無弱兵,由此也可見寧小風調教人的手段了。
寧小風想了想,說道:「你直接帶我過去看看吧,是不是崑崙派來查案的人,一問便知。」當下便站起身來準備要去。白辰巳見狀連忙問道:「要不要屬下陪您一同前去?」寧小風聽他這麼說卻露齒一笑道:「白舵主的好意我心領了,揚州分舵還需要你坐鎮調度,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和阿全去瞧瞧就成了。」白辰巳忙了好幾天,其實巴不得早點回家睡覺,聽寧小風這麼說心裡自然高興,對這小長老的好感卻不禁又增加了一分。
一出揚州分舵,阿全便如同識途老馬一般領著寧小風在揚州的大街小巷裡鑽來鑽去,不一會兩人就來到了一家名叫「來升」的客棧門前。門口守候的小勝一見他們,忙過來給寧小風見禮,寧小風隨意地擺擺手,問道:「人就在裡頭?」小勝點點頭,說道:「我親眼見他進去的,還要了一間天字號上房。」
寧小風聞言卻是微微一愣,隨即說道:「沒什麼。你們且在這裡侯著,我進去看看。要是聽見有什麼動靜,沒有我的命令絕不許衝進來,回揚州分舵去找白舵主來。」隨即又問了些其他的細節。阿全見他如此慎重,不禁有些緊張,連忙問道:「有哪裡不對麼,老大?」寧小風目光一閃,卻微笑道:「沒什麼,小心能駛萬年船,多留點神總沒錯。」阿全聽他這樣說方才放了心,目送著寧小風邁著一貫的悠閒步子繞到客棧後頭,略一縱身便從牆頭翻了過去。
寧小風輕輕地落在客棧後院的地上,四下一打量便鎖定了靈虛道長的房間,又幾個起落便悄無聲息地落在了房頂上,雙腳勾住屋簷,使出一個「倒捲珠簾勢」,又戳破窗戶紙往裡張望。只見裡面一個道士正在床上閉目盤腿打坐,寧小風看了一會也看不出什麼問題,正待要現身堂堂正正地走進去詢問,那道士卻先開口說話了,「外邊的那位朋友,既然來了,何不進屋坐坐?」
寧小風聞言一驚。他對向來自己的輕功很有信心,此番又格外留神,想不到竟還是被那道士瞧破了形跡。要是尋常的江湖人被人瞧破,多半便會知難而退,可是寧小風藝高人膽大,素來又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忖著自己就算打不過,逃命的功夫總還是有的,便從屋簷上落下地來,推開房門大咧咧地走了進去,心裡卻更加戒備。
走近一看那道士長鬚白面,倒很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寧小風推門進來的時候已經睜開了眼睛,一雙眼睛卻是深如古井,寧小風對上這雙眼睛的時候,心頭不知為何竟掠過一絲從未有過的緊張之感,比先前知道了空是少林年輕一輩第一高手的時候還要緊張得多了。所以寧小風立刻就笑了。
就像上官彥緊張的時候會挺直自己的脊背一樣,寧小風緊張的時候總是會笑一笑,然後便會覺得沒有那麼緊張了。
果然寧小風一笑之後心情立刻就好了很多,那道士的眉頭卻像是皺了皺,寧小風便又笑得更開心了。那道士看了他一會,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笑什麼?」寧小風答得很妙,他說:「你為什麼不笑?」那道士的眉頭卻又皺了皺,說道:「我不笑是因為沒有什麼讓我想笑的事情。」寧小風卻又答得更妙,說道:「我笑是因為我根本不去想什麼才是讓我想笑的東西。」
那道士怔了怔,過了一會居然也慢慢地露出了笑容,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根本就不用去想什麼才是讓自己想笑的東西,自然就能常常笑出來了。」這時寧小風卻又忽然板起面孔來不笑了。
那道士不禁又怔住,問道:「你怎麼又不笑了?」
寧小風淡淡道:「因為我發現了一件很不好笑的事情。」
那道士目光一跳,問道:「你發現了什麼不好笑的事情?」
寧小風的目光卻變得冰冷,一字一句說道:「因為我發現你根本不是什麼靈虛道長,而且你還殺了真正的玉虛道長!」
那道士眼中寒光一閃,卻仍舊笑道:「何以見得?你說我殺人和冒充他人,可有證據?你見過真正的靈虛道長?」
寧小風搖頭道:「沒有。崑崙的人素來很少在江湖上走動。」
那道士卻像是興趣盎然的樣子,又問道:「那你又如何斷定我就是冒充的呢?」
寧小風努力壓下心中那股越來越強烈的不安感覺,說道:「你的破綻實在太多了,我就隨便挑幾個說說吧。首先是你住的這個房間。」
那道士朝房間了看了看,問道:「這房間有什麼不對麼?不就是一間普通的上房?」
寧小風聞言一哂道:「房間是很普通,可是一個崑崙的道士住進去就不普通了。」
那道士道:「願聞其詳。」
寧小風連連搖頭,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說道:「崑崙的道士最講究清心寡yu、修身養性,平日裡的生活都是再簡樸不過,哪裡會跟你一樣,一來便大搖大擺地要了一間最好的天字號上房?」
那道士聞言卻又笑了,點頭道:「有理。除這以外還有什麼破綻?」他這麼說,等於已經承認自己是冒牌的了,卻依舊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寧小風暗自心驚,更加提高了警覺,外表卻仍舊是那副懶散的樣子,說道:「第二個破綻,就是你的鞋。」
「我的鞋又有什麼不對?」那道士聞言低頭去看自己的腳,寧小風見到他的脖子露出來,實在很想衝過去一掌切下,可惜那道士的頭又很快地抬了起來,臉上卻仍舊掛著笑容說道:「我明白了。我的鞋太乾淨了,是麼?」
寧小風在心中把這狡猾的道士來回罵了好幾遍,方才點頭說道:「不錯。你身上的衣服滿是風塵,你的臉和鞋子卻很乾淨,實在不像是剛剛趕過遠路的樣子。我方才問過了,你住進來以後,並沒有管客棧要過水洗漱。」
那道士的眼中已有讚歎之色,卻仍舊問道:「還有其他破綻麼?」
寧小風的眉頭皺了皺,說道:「最大的破綻就是你身上的衣服。我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你殺死玉虛道長之後從他身上脫下來換上的。玉虛道長生來左右臂不等長,因此左邊的袖子總是要做得比右邊的稍長一些,但若是不留意看也不一定看得出來。」
那道士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難怪我穿上這件道袍之後總覺得有點不對勁,還以為是我的錯覺。不過就算這道袍是玉虛道長的,我也不一定就殺了他吧?」
寧小風目光一冷,說道:「其實還有一個最大的破綻,我剛一走進這屋子的時候就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