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六十二章 憑闌袖拂楊花雪 文 / 楊麟
上官彥、寧小風和了空到了城頭,正待要轉身繼續循著血跡尋找下去,卻聽見裴依依在城牆底下大聲喊道:「寧小風,今日過後我怎麼找你?」
寧小風再遲鈍,到此時也明白了裴依依對自己的那點意思,聽見她大喊自己的名字,禁不住面上一紅,見上官彥和了空又露出那種笑容,更加不好意思,朝城牆下吼道:「等我有命回來再說吧!」說完逃命似的往城牆的另一邊躍下,那樣子活像後邊又有十個八個可怕的道士在追他一般。上官彥和了空看得呵呵直笑,裴依依卻在城牆下跺足啐道:「什麼有命沒命的,烏鴉嘴,呸,呸!」說著說著,一滴眼淚卻又順著頰邊滾落下來。
上官彥和了空隨後都在城牆另一邊落下,卻見寧小風早已在城牆腳下等著,臉上卻有些焦急之色,上官彥忙問道:「有什麼不對麼?」
寧小風搖搖頭,卻抬頭看了看天色,說道:「我們要加快速度了,不然等天一亮、這路上的行人一多,這血跡可能就會被踩沒,到時可就不好找了。」上官彥和了空知道他說的是實情,不覺都加快了腳下的步伐。三人順著那血跡一路往城中行去,終於在一個地方停了下來,抬頭看看那個地方的招牌,卻是神情各異。
那地方不是別處,正是揚州的教坊「宜chun院」。
了空見是教坊,臉上不禁露出尷尬之色,寧小風倒還不覺得什麼,轉頭去看上官彥卻見他臉上的神情簡直比了空還要古怪,只管看著那「宜chun院」的牌子出神。寧小風顧不得這麼多,抬腿就想越過宜chun院的院牆,不料衣服卻被人從後拉住,硬生生地頓住身形,回頭一看拉住自己的居然是上官彥。
寧小風莫名其妙地問道:「這裡不能進去麼?」上官彥搖搖頭。寧小風大奇道:「那你為什麼拉住我?」上官彥聞言一呆,忽地說道:「你們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言罷一縱身,便進到宜chun院裡去了,倒教寧小風鬧了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了空見上官彥從方才起就有些不對勁,猛地想起之前在大街上遇到的那個小姑娘,猜到上官彥的古怪可能與那日提到的「蝶袖姑娘」有關係,見寧小風仍舊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便說道:「他既這麼說,必定有他的道理。我們就先尋個地方坐著等他出來吧。如果有什麼異常的情形再隨機應變好了。」寧小風道:「也只好如此了。」兩人便自去尋地方坐下不提。
卻說上官彥輕輕落在宜chun院中,此時時候尚早,教坊裡的人多還在房中侍弄,外邊卻沒有見著什麼人,上官彥低頭只見那血跡斷斷續續地一路往院中滴去,等到屋前的時候卻消失了。
上官彥看得心中一震,正想著要怎麼調查這血跡的去向的時候,忽地聽見有人驚喜地叫道:「郭公子!」倒把他嚇了一跳,抬頭卻看見是綠珠端了個水盆站在斜對面小樓上衝他打招呼,上官彥見是她,不禁露出一絲苦笑,索性也就不再小心翼翼地隱藏形跡,也微笑著朝綠珠點了點頭。
綠珠見他點頭越發歡喜,索性放下水盆下樓來迎他,一邊拉著他往樓上去一邊說道:「總算是來了,姑娘嘴上不說,心裡可是盼得苦了。不過她昨晚上歇得遲,這會子還沒起呢,你且在外邊先坐會,我替你去叫。」給他上了茶便歡歡喜喜地去叫蝶袖了。上官彥只得硬起頭皮來在前廳裡坐等。
過了一會,綠珠果然出來了,卻是一臉尷尬的神色,臉上還泛著紅暈,一見上官彥居然還有些慌亂。上官彥情知有異,聯想起那消失在屋前的血跡,心中卻不知是什麼滋味,只不動聲色地說道:「要是蝶袖姑娘不方便見我,我就改日再來吧。今日確實來得不是時候。」他的意思本來是說今天來得太早,聽在綠珠耳朵裡卻成了話裡有話,慌忙擺手道:「是時候是時候,公子什麼時候來都是時候。只是我家姑娘她……她……」
「你這丫頭,怎麼越大越不伶俐?見了人索性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卻是蝶袖一邊說話一邊挑著簾子走了出來。上官彥見是她來了,忙從座上站了起來,定睛看去果覺蝶袖比起上次見面時清瘦了不少,那細腰瞧著越發地不盈一握,精神看起來倒還好,較之以前又更多了一番楚楚動人的風韻,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反倒是蝶袖見了他的樣子,自己先笑了,說道:「你怎麼也跟綠珠似的,變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上官彥聞言也是一笑,說道:「前幾日在街上碰到綠珠,說你近來身子骨不大好,今日看來,果真是瘦了不少。你自己也多保重吧。」蝶袖聞言點點頭,兩人便又無話。綠珠早已悄悄地退了出去。
坐了一會,上官彥問道:「昨夜……你可曾聽到院子裡有什麼動靜?」蝶袖端起茶盅來輕輕吹了吹水面上的茶葉,連眼皮子都沒抬,回道:「沒有。」
上官彥的眉毛難以覺察地一剔,卻點頭道:「那就好。昨夜我們追一個嫌犯路過這裡,所以就順道進來看看。」
蝶袖放下茶盅笑道:「我竟不知什麼時候以懶散和怕麻煩聞名的郭大公子也成了衙門裡的捕快,居然追賊人追到半夜?」
上官彥見她又打趣自己,倒覺自在了些,便又說道:「你還記得我那位被揚州府衙的捕快帶走的朋友吧?」蝶袖訝然道:「同他有關係?」
上官彥點點頭,想起身陷囹圄的君如是,不覺一歎道:「我的那位朋友被人指認為殺害知府的嫌犯,被羈押在揚州府衙已有多日了,如果不能在期限內破案,只怕他會遇到凶險。」說著眉宇間流露出在他臉上極難見到的悒se。
蝶袖見狀心中一動,她其實對眼前這人朝思暮想、企盼他的到來已久,此時他真的來了,而且又是心情煩悶鬱郁寡歡的時候,偏偏她卻只能看著他情緒低落,什麼也不能做。她一想到自己竟與上官彥無緣至此,胸中便不免升起一股悲涼之氣來。
上官彥抬頭見蝶袖望著自己欲言又止,他與蝶袖相識已久,見這情形知道蝶袖必定有什麼事情瞞著他,他甚至猜想蝶袖和他們所追蹤的道士有關,只是此時她的神情卻教他無法將那懷疑的話問出口。
兩人僵持了一會,上官彥暗自歎了口氣,正想著再用別的法子探聽的時候,蝶袖忽然臉色一變,提高了聲音說道:「我這裡並沒有見過什麼可疑人物出現,你還是趕緊到別處尋去吧。」一邊說一邊衝上官彥使眼色,臉上的神情卻很急切。上官彥見狀不覺一怔,眼中隨即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卻點了點頭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先告辭了。你好生將養著,我得空再來看你。」蝶袖口裡答應著,親自送他出去了。
過了一會,蝶袖回到屋裡來,卻見綠珠站在廳裡怔怔地看著自己,蝶袖見狀卻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只是卻不能告訴你,不然便是害了你。」綠珠仍舊是一副怔仲的神情,怯怯地問道:「姐姐不喜歡郭公子了?」蝶袖聞言一呆,有意無意地瞟了內室一眼,說道:「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自去幹你的事吧。」
綠珠聞言卻激動道:「我不明白!先前姐姐想他想得那樣,如今人真的來了,你卻不冷不熱。還有裡屋的那個男人到底是……」
「綠珠!」蝶袖聽得面色一變,喝道:「什麼時候我的事情也都要跟你交待了?」綠珠被她斥得一愣,隨即淚水奪眶而出,轉身奔出門去。蝶袖看著她的背影,無聲地透了一口氣,這時身後卻有人說道:「你的這個小丫頭,管得倒還挺寬,替你打點起終身大事來了。」
蝶袖聽得臉色又變了變,回身卻若無其事地笑道:「她年紀小,喜歡瞎湊熱鬧,不打緊的。」方才說話的那人只披了件長衫,正閒閒地靠在門框上,聞言眉毛一挑,隨意地說道:「要是太麻煩還是趁早打發了吧,免得走漏消息,壞了我們的事。」
蝶袖心裡一驚,卻臉上帶著笑說道:「一個小丫頭而已,也犯得著緊張成這樣?回頭鬧出事來倒是要費功夫去收拾,她打小跟著我,我的話不敢不聽的,我教訓她幾句自然就不敢到處亂說了。」
倚在門框上那人聞言卻不說話,只拿眼睛掃了蝶袖一眼,垂眼笑道:「你的心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軟了?這可不像我認識的那個顧蝶袖。」他的臉色雖然很蒼白,但看過去仍舊英俊非常,笑起來的時候更有種讓人難以抵擋的魅力,偏偏蝶袖一見到他的笑,卻只覺得膽戰心驚,而上官彥若是見到了這張臉,必定會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這個倚在蝶袖閨房的門框上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應該已經離開揚州數日的裴映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