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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九十一章 一聲吹落江樓月 文 / 楊麟

    上官彥說出那句話之後,水邊有片刻的寂靜,彷彿他真的是在自言自語一般。過了一會他身後的陰影裡居然真的走出一個人來。那人開口之前卻先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就知道要瞞過以耳目靈動而著稱的你不太可能。」

    上官彥聞言只是淡淡一笑,卻問道:「你既然已經開始懷疑他,又為什麼要把他留在身邊?」那個從陰影裡走出來的人此時已經走到月光下,眉目清秀神情溫文,居然是唐真。

    唐真聽見上官彥的問話,卻是一笑,反問道:「你既然知道他是蘇湛身邊的人,又為什麼要冒險單獨跟他出來?」上官彥沉默了一會,答道:「為了蝶袖,也為了被捲入這案子的無辜的人。」

    唐真聽得眉毛微微一挑,又看了上官彥一眼,卻說道:「你居然是個多情的人。」上官彥聞言眉毛亦是一挑,反問道:「居然?」唐真點頭道:「你一直給我的感覺都是個比較內斂的人,也並不太喜歡管別人的閒事。這樣的人通常感情都不會太濃烈,不過你似乎是個例外。」

    上官彥聽得怔了怔,想不到唐真還有這樣一番理論,想了想卻問道:「那你自己呢?認識你這些日子以來,似乎也只有今日你的兩個兄弟出現時看你還有幾分激動的神情。你卻又是多情還是無情之人?」

    唐真注視著月光下的流水,他的眼睛裡也有波光在蕩漾,但卻絲毫沒有動搖那裡面的寧定。一直以來似乎都是這雙寧定的眼睛在觀察著其他人,卻從來都沒有人能自這雙眼睛裡讀出它的主人的感情。唐真究竟在想些什麼?

    就在上官彥以為自己得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的時候,唐真卻忽然說道:「我只為我自己而活。多情的人通常都活得很累,我卻一點也不想活得太累,所以我應該是個無情的人吧。」

    上官彥想起唐真看見唐莫和唐奇時的樣子,搖頭道:「未必。」他也轉過頭去看那月色中的氤氳著一片霧氣的流水,那眼神似乎在透過那霧氣看著什麼人,目光卻忽然變得很悠遠,喃喃道:「有些東西,不到失去的那一刻,常常是不知道它們在自己心裡的份量的。」

    唐真沉默了一會,說道:「時候不早了,回去吧。你至少應該慶幸,還有人在等你。」上官彥聞言一震,隨即點頭道:「不錯。至少還有個地方是我想回去的,這實在已經比很多人幸運了。」唐真看著他洋溢著淡淡的幸福的臉,居然也有些羨慕。唐真想要回去的地方,又是哪裡呢?

    第二天清早,葉澄一夜好眠之後精神又是大好,等紅蕖給自己穿衣梳洗停當之後便想起身去找上官彥。不料紅蕖放開手退後幾步,垂手肅然道:「奴婢有事稟奏。」葉澄私底下同是紅蕖笑鬧慣了的,見她忽然間如對大賓,不禁愕然道:「好好地怎麼又講起規矩來了,有什麼話你說就是了。」說罷又坐了回去,看著紅蕖等她說話,卻又半天不見動靜,不覺奇怪起來。

    紅蕖平日裡也是個極爽利又妥當的人,進退處事都很有分寸,要不然世子也不會單派了她跟著葉澄到揚州來了,葉澄對她也甚是瞭解,因此越發覺得她今日的猶豫不同尋常。紅蕖躊躇了一會,終於還是說道:「小姐可知道綠珠的姐姐是什麼人?」

    葉澄想了想,說道:「綠珠好像說她是揚州教坊裡的舞者吧。」腦中電光火石般一閃,猛地想起蝶袖墓碑上那似曾相識的四個大字來,下意識地問道:「莫非……和上官有關係?」抬眼果見紅蕖默默地點頭,葉澄的臉上頓時變了顏色,待要追問下去,眼角卻瞥見綠珠已經換了身乾淨衣服,正站在門口瞧著自己和紅蕖,臉上的表情卻很複雜。

    葉澄見了綠珠,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卻見綠珠幾步趕了過來,沒等她反應來便跪了下去磕頭,葉澄回過神來連忙將她一把托了起來,口中卻責問道:「不是說過以後不要這麼多規矩的嗎?一句話不說反倒磕起頭來是為了什麼?」

    綠珠抬起頭來,臉上卻已經掛了淚,哽咽道:「小姐的救命收留之恩綠珠沒齒難忘,只能來世結草啣環以報了。」葉澄聽得越發急了,說道:「大早上的就今生來世的做什麼?更別提什麼報恩的話了,我救你和讓你跟我們走也不是圖的這個。」

    綠珠越發聽得淚如雨下,哭著說道:「」我先前不知道小姐就是上官公子的心上人。我姐姐到死也念著他,我若是跟了你去服侍,只怕我姐姐在九泉之下也難瞑目!嗚……」

    葉澄沒想到那四個字背後居然還有這麼個故事,看情形那名叫蝶袖的女子竟像是為了上官彥方才殞命的,心中只覺五味雜陳,半晌說不出話來。這時遠遠地卻傳來一句,「怎麼一大清早的就有人在哭?」

    葉澄聽見這聲音又是一楞,紅蕖聞聲看去只見上官彥正在走廊的另一頭朝這邊走來,轉頭又覷見葉澄面色不善,心道:「果然不是冤家不聚頭。我家這位真的發作起來連世子也弄不住要告饒,往常也就燕總管還能幫著勸勸,此時連他也不在,真不知要如何收拾這殘局。」

    這時上官彥已經來到近前,他是何等聰明之人,一見這陣勢知道葉澄必定已經知道了蝶袖的事情,待看到葉澄的臉色心中卻不禁大叫不妙。他一早過來就是想親自把蝶袖的事情告訴葉澄,以免她從別處聽到引起誤會,不想卻被綠珠搶先了一步,

    葉澄狠狠地盯了上官彥一眼,只看得他心裡發毛,轉頭卻對綠珠說道:「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你自己拿主意吧。不過我覺得我能在那個時候那個地方遇到你,也是緣分,保不齊就是你姐姐的意思。興許她怕自己身後你沒有人照料方才將我們引去了那裡。你好好考慮考慮吧。」

    綠珠聞言不禁一呆,紅蕖卻在一旁暗讚葉澄果然已經長大不少,這番話說得入情入理,只怕綠珠想不動心都很難。她知道葉澄自幼跟著世子一塊讀書,歷來是不信鬼神之說的,今日特地這麼說無非是想讓綠珠留下以免再受那飄零之苦罷了。果然綠珠聽了這幾句之後,又怔怔地不說話,臉上卻有了猶豫之色。她本來也是伶俐之人,平日裡一點就透的,葉澄如此設身處地替她著想豈有不知之理?

    紅蕖見上官彥在一旁欲言又止,知他不便說話,看那意思也是想綠珠有個安身之處的。紅蕖對葉澄的瞭解也不可謂不深了,知道葉澄此時雖然在氣頭上,心裡卻仍舊是向著上官彥的,她堅持要收留綠珠,多半也是看出了上官彥對綠珠的那份擔心才想方設法地留她下來。

    這些年來,公主府的人好,寧王府的人也好,都以為葉澄將來嫁給世子做正妃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不想半道裡卻殺出個上官彥來,一舉奪去了葉澄的芳心,而且居然還得到了世子的默許,偏偏看世子的樣子又根本未對葉澄斷情。當時兩府裡的人都鬧了個雲裡霧裡,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道這兩位龍子鳳孫唱的又是哪一出。唯有紅蕖卻知道葉澄深受母親端慧長公主的影響,自幼又在王府和皇宮中見多了女子爭寵和失寵的不幸,一心只盼著找個有緣人雙宿雙飛,卻是極力避免那種要和人分享一個丈夫的生活,而上官彥無疑就是她認定的那個有緣人了。

    其實在紅蕖心裡,世子和上官彥都是人中龍鳳,若以私心論,她在寧王府多年,世子對葉澄多年如一ri的疼憐她比起旁人更是再清楚不過,甚至愛屋及烏對她和其他葉澄身邊的人都極為照顧,她的心裡難免要偏向世子一些。只是葉澄竟像是鐵了心地要跟上官彥走,而且這本是他們三人之間的事情,其他人也沒有置喙的餘地,便在心裡歎息了一聲,一手拉過綠珠說道:「你就不要再猶豫了。姐姐我說句實在話,如今只怕除了那揚州教坊你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了。我家小姐對丫頭怎麼樣你也看見了,與其在教坊裡賣唱看人臉色,何如跟了我們一道回京城去?你姐姐若是有靈,必定也盼著你早日脫離那火坑的。」

    綠珠聽她提起蝶袖,想起蝶袖最後那晚來和自己告別時說的話,眼淚又是走珠價滾落下來,見葉澄和上官彥都以關切的神情看著自己,終於點了點頭,另外三人卻都鬆了口氣。紅蕖見綠珠的事情已經說妥,知道接下來葉澄和上官彥還有一出大戲要唱,連忙對綠珠使了個眼色,也不管她看懂了沒有,便拉著她藉故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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