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一怒撥刀(1) 文 / 風雪獨樵
銅山鎮。
鎮大人多,數十條東西南北交錯的街道,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隱隱形成大郡模樣。
這裡,是南北交通的主要通道,各種車輛由此分向東西南北。所以,客商雲集,行色匆匆。沿街各種小吃、酒樓、鋪子、賭坊,酒樓生意興隆,應有盡有。尤其是好吃的人,更喜歡到此地。因為,這裡齊集了東西南北的特色名吃!
當然,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也有不少挎刀佩劍的江湖人。這些江湖人來到銅山鎮是從不鬧事的!即使有奪妻之仇,殺父之恨,也決不會在此地解決!
甚至,來到此地的江湖人,有不少將兵器包裹起來!
那是因為此地,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
規矩是:不准江湖人亮出武器!否則,格殺勿論!
這規矩雖不成文,江湖中人幾乎沒人不敢不遵守!不亮武器,也是對訂下規矩之人的尊敬!
誰這樣厲害?居然訂下這樣的規矩?
「是風雷堡!」酒館的小夥計低聲告訴張小虎。
江湖五堡之一的風雷堡?
據說,風雷堡堡主雷震天,一身武功已至化境,深不可測!江湖之中能與之戰個平手的最多不會超過七個!此人性情古怪,飛揚跋扈、心狠手辣,是個極難纏的人物!
張小虎皺皺眉頭,沒說話,低頭吃東西。
酒館外,響起幾聲怪異的笑聲。接著進來一個人,居然是個瘋子。
那瘋子嘿嘿傻笑著,髒兮兮的手裡,握著一塊青磚,不停地撫摸、傻笑。衣服上更髒,黑一塊,黃一塊,已分辯不出什麼顏色,但可以看出,是件秀才才穿的長衫。
酒店小夥計一把打掉那塊青磚,隨手塞進瘋子一個饅頭:「走走走!趕緊到別處去,別耽誤我的生意!」
瘋子猛地扔掉饅頭,仆倒地上摟住那塊青磚,喃喃道:「雲兒!好孩子!好孩子!」他渾濁散亂的眼中,竟流出一行淚珠。
酒店夥計歎了口氣,拉起瘋子,連同青磚饅頭一併塞進他的懷裡,推了出去。小夥計的臉上浮現一層悲哀之色。
鄰座一老者忽然歎口氣,低聲歎道:「可憐一個秀才!好端端的一個家禍從天降,弄得家破人亡,只剩下孤伶伶一個人」語調似有哽咽之音!
張小虎心中巨顫,暗道:世上竟還有比我更慘的人?他沒吭聲,仍舊不緊不慢地吃東西。酒足飯飽後,結賬離去。
很快,他追上了那瘋子,不遠不近的跟著。走到一偏僻的小巷口時,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忽然跑出來,一把拉住瘋子,強行拖進小巷裡去了。
小巷很窄,卻很深,住著二十來戶人家。房屋都很低矮,像是不十分富有的平民。
少年推著瘋子走進巷底,推進一座朝東的門中。剛想關門,忽然間愣住。
只見門口站著一二十四、五歲的青年,烏黑發亮的頭髮,被一根細繩紮住,散亂的披在肩頭,一張不英俊也不醜的臉上,如深潭一般的目光閃著笑意。
「你找誰?」少年人遲疑地問道。
「我姓張名小虎!是他的遠房表親!」說著,一指那瘋子道:「路過此地,順便過來拜訪一下!」
少年人一陣驚喜:「快請進!」,又扭頭喊道:「爹--!」,一頓又道:「我叫成柱子!我爹在這裡,別人都叫他『成老爹!』
此時,一六旬開外的老者,自屋中走出,一身粗布衣衫,乾淨整齊。嗔道:「小柱子!什麼事值得大呼小叫的?」
少年拉著瘋子,一手指著張小虎道:「這是陳秀才的遠房表親,姓張!路過此地,特來看一看!」
「哦?」老者趕緊迎上:「原來是張公子!快請到屋中用茶!」
屋中擺設簡陋,看樣子十分貧寒。
老者請他坐下,命小柱子沏上茶,才道:「這裡是成家巷!除了陳秀才之外,都是姓成的!」
張小虎喝了一口茶:「請問成老爹,他是如何瘋的?還有沒有其他親人?那雲兒是他的什麼人?」
成老爹讓成柱子去看門,見他進去,才歎了口氣道:「此事說來話長!五年前,這陳秀才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妻子,還有一個剛滿週歲的女兒,就叫雲兒!」
張小虎默默無語,低頭喝茶。
成老爹一頓,又道:「禍事就是因為,他的媳婦長得漂亮!」
「漂亮能有什麼禍事?」張小虎訝然地問。
「小哥有所不知!」成老爹歎口氣:「距此地十里外,雲龍山下有一座大城堡,名叫風雷堡,在江湖中赫赫有名!」
張小虎點點頭,腦中現出一個圓臉的人。
就聽成老爹又道:「風雷堡堡主雷震天,有三個兒子。小兒子據說在山西給人殺了,而大兒子雷聲,聽說參加什麼大會,被人削斷了「根」,還丟了一條胳膊!就是其二子雷鳴,長的還有點人樣!」一頓,又道:「也就是這個雷鳴,也最不是人!」
張小虎眉頭一皺:「願聞其詳!」
成老爹喝了口茶,忽然道:「小哥是外地人,也不像是江湖混的!你若有辦法的話,就將瘋子帶走吧!永遠也甭回來!」
張小虎苦笑著搖搖頭:「成老爹,在下四處流浪,居無定所!恐怕無能為力!」
成老爹搖搖頭,長歎一聲:「說來真是造孽!那日,陳家媳婦上街買菜。不巧被雷鳴看見,帶家丁跟進他家中。那雷二畜牲竟當著陳秀才的面,將那女人間污。陳秀才當時就瘋了,而那女人也不堪凌辱,嚼舌自盡!最可憐那剛滿週歲的雲兒,竟被那畜牲一把摔死,摔得腦漿四濺!」他再也說不下去,眼淚流出來。
張小虎驚呆了,憤然道:「真是可惡!難道,就沒有王法了嗎?」
「王法?」成老爹抹了把眼淚:「在這裡,風雷堡的話,就是王法!誰若不服,不出三天就會全家離奇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明知是風雷堡所為,又能如何?」
張小虎眼中yu噴出怒火,穩穩心神又問道:「這鎮上還有沒有被他害的?」成老爹歎了口氣,道:「多了!記不清有多少良家婦女,被那畜牲不如的東西糟蹋!對了--」,說著,一拍腦門「去年,在北面的一條街上,發生了一件更慘絕人寰的事!」
喝幾口茶,成老爹歎口氣:「沿街有一個不很大的店舖,掌櫃的死了女人,僅和一個十歲的女兒相依為命!他的女兒只有十歲,卻很懂事,幫著他料理店舖,長得也特水靈、俊秀,惹人喜歡。不料那雷二畜牲看見,竟連那個小丫頭了也沒放過!」
「什麼?」張小虎站了起來,驚得眼睜得老大,喃喃道:「竟有這樣的事?」「嗯!」成老爹點點頭:「那還是個中午,大街上人來人往。小女孩的父親,被雷二狗奴才們死死摁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在緊閉的店舖內,小丫頭慘叫啼哭竟達半個時辰之久!後來,那父女倆都死了唉!死的好慘!真是傷天理啊!」說著,不禁老淚縱橫,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砰」的一聲,張小虎一拳擊在桌子上,沉聲道:「老人家!我相信一定有天理的!他一定會遭到報應!一定會死的更慘!」說著,他的眼中竟射出綠色的光芒,透著神秘,詭異與冷酷。
成老爹無意中一抬頭,竟被駭得大驚失色,顫聲道:「小小哥!你怎麼啦?」
張小虎搖了搖頭,又恢復了常態,平穩一下情緒,又問道:「難道沒有人打抱不平?」
成老爹使勁揉揉眼睛,以為看錯了,疑惑著道:「有!在二年前,曾有一個叫什麼『落花劍客』的年青漢子,準備殺了那雷二畜牲,找到雷風堡!」
「結果呢?」張小虎問道。
「唉!」成老爹長歎一聲:「好可憐!那俠士被打斷四肢,吊在鎮中心的木架上!舌頭給挖了去,全身的骨頭都碎了!慘不忍睹!最後落得個拋屍荒郊的悲慘下場!」
張小虎眉頭皺成一個疙瘩:「那風雷堡堡主怎麼說?」
成老爹搖搖頭:「聽說雷堡主震天,江湖中都叫他「震天雷」!武功高強,最護犢子也最蠻橫無理!」,一頓又道:「聽說,那俠士就是被他打傷而吊起來的!」
張小虎道:「江湖中不是尊他一聲『大俠』嗎?」
成老爹嘿嘿兩聲:「大俠也分許多種!他無疑是另一種!」
張小虎怒道:「這冒牌的真是傷天理!」
「天理?」成老爹苦笑一下,歎道:「這裡哪會有天理?很多江湖人懾於他的威名,都巴結於他,誰還會管這些事?」
一頓,成老爹沉重地道:「現在,鎮上不少人家,都悄悄地遠走他鄉。甚至到了誰家添個女兒,就趕緊搬家去他鄉的地步,生怕無妄之災降臨!」
「可是,搬家也解決不了問題呀?」張小虎道。一頓,若有所思地說:「況且,別的地方也不一定沒有壞人!」
成老爹歎口氣,復又搖搖頭,喃喃道:「話雖如此!但是,在每個人心中,他鄉也許就是天堂!」
張小虎眼光一陣緊縮,怒火直衝腦門。他真沒想到「風雷堡」作惡竟到此地步。沉吟半晌,他從包袱裡取出一些銀子:「成老爹!這些銀子請收下,作為照顧陳秀才的費用!若我還能回到此地,再送上銀兩!」
「這可使不得!」成老爹連忙站起身,拒絕道:「照顧陳秀才,算不上什麼!小兄弟不要如此!」
張小虎看著這位善良的老人,心中一陣激動,把銀子放到桌上:「成老爹萬勿推辭!您能照顧不沾親帶故的秀才,在下也能!只是另一種方式罷了!告辭!」
成柱子就站在門口,在望風。
張小虎拍拍他的肩:「你們都是好人!會有好報的!將來,你也要做個好人!」說著,他堅定地向外走去。
成柱子看著他的背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忽然他年少的心中覺出了什麼,那高大健壯的背影似乎成了一把刀!
一把出鞘且鋒利的、閃著寒光的刀!
烏黑的散發,在風中揚起刀的的舞姿!似乎,在成柱子的耳畔響起一種聲音。
似是人的吶喊,又似雷霆的怒吼。
漸漸地,他聽清楚了。
那種聲音,竟是刀的嘯聲!
漸漸的,這種聲音消失了。消失在如血的夕陽裡,消失在險峻的山峰間,消失在明淨祥和的空氣裡,與蒼茫大地融會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