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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章 漸與骨肉遠 轉於僮僕親 文 / 白夏源

    青石鎮是雲漢國邊陲的一個小鎮,東西南三面都是大山,小鎮的南面是一個方圓百餘里的盆地,屬雲漢國界,東北面緊挨著大海,東面毗鄰黃龍國,西北面向雷陀聯盟,屬於三國交界處。小鎮的一切都是由青石製成,大塊的青石砌起的城牆長滿了青苔,已破敗不堪,路面是青石板鋪成的,房子由青石條壘成,支柱是青石柱,房頂是青石片,井欄是用大塊青石鑿出來的,井沿是由青石塊砌起來的,棺材也是由青石鑿出來的,墓碑就更不用說了,就連門檻都是由青石條做的,小鎮因青石而得名。

    夜幕降臨時,青石鎮稍有頭面的人物都攜妻帶子去夏府去吃夏家小姐夏玉蓮的喜筵,鎮裡的老百姓也都湧到夏府周圍看熱鬧。

    聽說夏家的女婿是夏家老爺派人從門外拉來的叫化子。叫化子配富家小姐,這可是新鮮事。於是許多無錢娶妻的光棍們便大為後悔,怎麼自己就沒想到扮成化子模樣到夏府門前去晃悠?

    只因當今皇上龍體微恙,便有大臣獻計全國選秀萬人,擇其佳者三位納為妃子沖喜。於是龍心大悅,百官踴躍,而黎民百姓則亂作一團。家家戶戶都把自己及笄的閨女找一個合適的人家嫁出去。哪怕老一點、醜一點也在所不惜,至少女兒還在自己的眼面前,時時能看得見。除非萬幸做了妃子,否則進了宮那這一輩子基本上就甭想見到了。何況當今皇上年事已高,隨時可能駕鶴西去,雖說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但萬一……萬一哪一天突然駕崩,自己女兒豈不是一輩子無出頭之日?

    聽說宣詔使和選秀官已經在離此五十里外的縣城了,明日鐵定要到此地,夏老爺慌了手腳,今晚子時以前女兒必須入洞房。擇日不如撞ri嘛!夏老爺在心裡自我安慰著。由於女兒一直以來品貌皆優,琴棋書畫、女紅針線無所不能,夏家又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一向寵愛的不得了,放眼青石鎮乃至整個縣城都沒有女兒看得上眼的,因此雖已芳齡十八,但仍然待字閨中。現在情況已變得萬分緊急,也只好狠下心來,由不得女兒做主了。

    但夏家在此地也算是大戶人家,雖然急著嫁女兒避禍,此事自然還是馬虎不得。夏老爺還特意叫管家將正在鎮上擺攤算命的卦師胡半仙請到家裡來卜上一卦。好酒好菜的伺候了半天,胡半仙一邊拿著夏家小姐的生辰八字,一邊閉著眼睛搖頭晃腦地掐指算了一盞茶的時間,方才開口道:「開門以待,申時辰位行經者,是為夏公乘龍快婿也!」

    於是夏府中門大開,一家人神情緊張,緊緊盯著大門口,夏夫人更是唸唸有詞,祈求盤古大神保佑自己女兒能得到一個如意郎君。

    申時一過,眾人的心就提了起來。夏老爺更是眼睛一霎不霎,緊緊地盯著門口。

    「颼」地一下,門外跑過了一……隻老鼠!「子!」管家叫道。

    接著一道黑影撒進院內,「哞」地一聲,一頭黃牛從門口慢慢踱過。「丑!」

    緊跟著「喵」地一聲,一隻大花貓從門口一躥而過。「寅!」

    貓虎同科,將就著也算是老虎吧!這麼算下來,接下來就該是兔了,然後就是……龍?!夏老爺心中充滿了期待。

    花貓過後,良久,門外還是沒有動靜。眼看ri頭偏西,申時將過。今天奇怪了,往日極為熱鬧的夏府門前竟然冷清之極,別說是人了,連個鬼影都沒見。哦,現在還是白天,自然見不到鬼影……可就算是螞蟻也該爬過一隻吧?在一邊陪綁的胡半仙背上的汗立刻就下來了,他心裡在嘀咕:「早知道就不來這裡胡說八道騙飯吃了!老天怎麼偏偏這個時候跟我來作對?初一十五的,我可沒少上香啊!要按平時這門口就算沒上百個人經過,總也不少於四五十人吧?怎麼今天竟連叫花子也罷工了不成?」

    眼看著ri晷上的陰影一點點移向酉時刻度,夏老爺的心也一點點地沉了下去。「早知如此就在鎮上隨便選一戶人家,也不至於如此出乖露醜!」他現在連宰了胡半仙的心都有了。

    正在此時,門口不負眾望,躥過了一隻灰兔。

    「卯!」胡半仙精神大振,搶先叫了出來。

    隨後門外跑過一人,追著灰兔衝了過去。

    「辰!」夏老爺大喜,親口叫了出來。此刻胡半仙得意洋洋,夏府自管家以下全都目瞪口呆。夏老爺一見此情此景,急得一腳踹在了管家夏富貴的屁股上:「混蛋!還不快去把人追回來!」

    「是!老爺!」夏富貴一個激靈,馬上一腳踹到了一個家丁的屁股上:「根子!還發什麼愣!快帶人去追呀!……」

    半個時辰後,氣喘吁吁的家丁們擁著一個鬍子拉碴的叫花子回來了。這叫花子一邊掙扎一邊嚷道:「賠我的兔子!賠我的晚飯!……」別看這叫花子人長得並不壯實,力氣倒是不小,兩三個孔武有力的壯小伙子竟差點抓不住他。

    夏老爺沒想到盤古大神竟派了個叫花子給他做女婿,不禁眉頭皺了起來。看著眼前這個叫花子,亂蓬蓬的頭髮像雞窩一般看不出黑白,渾身又髒又臭,令人作嘔。這就是……我的乘龍快婿?!

    胡半仙見夏老爺不悅,便信口胡謅道:「夏公,您看此人天庭飽滿,地角方圓,隆鼻高顴,是個大富大貴之相啊!雖然現在一副落魄相,須知非經磨礪難見鋒芒呀!看他年紀也就三十多,正好配小姐嘛!」

    胡半仙的一番鬼話說得夏老爺的心頓時活泛起來了,他一邊聽,一邊拈鬚微笑,心中很是受用。可是聽到胡半仙的最後一句話,眉頭又皺了起來。自己也不過四十掛零,竟弄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做女婿,不過也沒辦法了,現在再要換人也來不及了。「夏富貴,帶他去洗洗乾淨,給他換身衣服。準備拜堂吧!」

    此刻庭院裡已經擺滿了桌子,一些全雞全鴨紅燒蹄膀什麼的已經上桌。那叫花子一見桌上冒著熱氣的菜餚,頓時兩眼發光,掙脫家丁就衝了過去,抓起蹄膀就往口中塞。眾人一個不防,等再去抓時,那叫花子已經半隻蹄膀下肚了。

    「放開我!我還沒吃飽呢!」

    「小子,你鴻運當頭了!我家老爺看上你了,要招你做女婿,先去梳洗一下,等下有得你吃的!」眾人七手八腳半推半拉地將那手上兀自抓著半隻蹄膀的叫花子弄進了後庭。

    又過了半個時辰,家丁們擁著煥然一新的准姑爺來到客堂。長髮紮成了一束,下巴刮得青光光的,一身府綢長衫,雖然兩眼還是一片茫然,不過整個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夏老爺坐在太師椅上,看著准姑爺,心裡還是比較滿意的,這樣的姑爺才配得上自己的女兒麼!俗話說人靠衣裳馬靠鞍,有了一身好行頭就是不一樣!這個小伙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四五的樣子,哪有胡半仙說得那樣老?想到這裡夏老爺狠狠盯了胡半仙一眼。

    「老爺,這人是從哪裡找來的啊?渾身又髒又臭,老泥都搓下來有半斤了,噁心死了!」夏玉蓮的貼身丫頭翠菊在一旁說道。

    「不許胡說!這是你們的新姑爺,日後也是你們的夫君。」夏老爺回過身去叱道。按雲漢國的風俗,夏玉蓮的貼身丫頭翠菊、玉桐、碧柳、雪梅作為陪嫁丫頭,日後自然而然就是姑爺的侍妾。

    「我才不要這樣的夫君呢!」翠菊嘀咕道。

    夏老爺狠狠地瞪了翠菊一眼。又轉過身去問道:「來!來!坐下!小伙子,你叫什麼名字?」

    「沈原……沈原……」

    「噢!是哪裡人啊?」

    「沈原……沈原……」

    「今年幾歲了?」

    「沈原……沈原……」

    「家裡還有什麼人嗎?」

    「沈原……沈原……」

    怎麼弄了個傻子來?夏老爺頭皮一陣發麻。

    這時夏老爺房中的丫環端了兩杯紅酒出來。這紅酒乃是大海對面高盧國所出,現在雲漢國的新時髦。夏老爺喝過後就喜歡上了,家中常備有好幾桶。紅酒裝在同樣產自高盧國的水晶杯中,非常賞心悅目。夏老爺端起一杯紅酒抿了一口,然後又示意丫鬟將剩下的一杯端給沈原。

    沈原接過酒,先嗅了一下,然後喝了一口。「葡萄美酒夜光杯,yu飲琵琶馬上催。」

    「好詩!妙句!」胡半仙不禁擊節歎道。

    夏老爺吃了一驚,這是沈原在吟詩嗎?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接下來沈原所吟的詩令夏老爺心懷大暢,原來姑爺並不傻,只不過是個不通世事的書獃子罷了,夏老爺哈哈大笑,滿心歡喜。

    「老爺吉時已到,讓小姐和姑爺拜堂吧!」

    「好!」

    按平時的規矩,女兒出嫁前先要經過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催妝等儀節,現在事急從權,這一切就免了。既然男家不存在,女家派人至男家鋪設新房的儀節就改在自己家了,不過請福壽雙全、家境富裕的「好命婆」來做鋪房人還是不能省的。

    送妝和親迎就並在一起辦了。作為夏府的管家,夏富貴還是很稱職的。他命人將小姐的嫁妝用箱籠裝了十幾車,箱櫃、被褥、首飾、衣服、綢緞、文房用具及金銀器皿一樣不少,命幾個壯實的家丁抬著花轎,又挑了幾個伶俐家丁陪著身披大紅花的新姑爺沈原在青石鎮上轉了一圈才回到夏府。

    「新人上轎!——」

    身著繡有龍鳳圖案和彩飾的鳳衣鳳冠、穿著紅繡鞋、面覆紅蓋頭的夏玉蓮在母親的陪同下來到花轎前,夏玉蓮抱著母親號啕大哭不肯上轎,幾個家丁擺弄著木然的新郎再三催請,夏玉蓮方才在一干親友的勸說下起身上轎。上轎前,一婦人手持燈籠向轎中照一下,「照轎」壓邪。花轎起轎後,又一婦人在門口潑上一盆水,這表示「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家丁們將沈原扶上馬走在前頭,後面是前呼後擁的花轎。迎親的隊伍好不氣派:最前面的是開道的,緊隨的是執事的、掌燈的、吹鼓奏樂的,然後才是新娘的花轎。沿路吹吹打打,呈現出一派喜慶景象。迎親的隊伍在鎮子了轉了一圈後,新郎先回到了夏府門口迎候新娘,迎親隊伍又敲敲打打地在鎮子裡轉了一圈後才回到夏府。此時,鄰人鄉親都來「攔門」索取吉利錢,於是送親者一個以銅錢向空中揚撒,兒童爭著去搶,這叫做「撒滿天星」,另一個則手執花鬥,將所盛之穀物、豆子以及金錢、果子等物望門而撒,這是「撒谷豆」,以禳避阻擋新婦進門的煞神。花轎在門外停下,新娘的舅舅將新娘抱下轎,新郎迎請新娘進門後,各執一端用大紅綵緞結成的同心結,並立在高燒大紅龍鳳喜燭的堂前。

    「一拜天地!——」家丁按著沈原拜了三拜。

    「二拜高堂!——」沈原沒有家人,新郎新娘就朝踞坐堂中的夏老爺和夏夫人拜了三拜。

    「夫妻交拜!——」家丁半拉半按著沈原和夏玉蓮對拜三下。

    「新人入洞房!——」洞房可不允許家丁進入,於是便由專門請來的吉祥婆陪著沈原用緞帶牽著夏玉蓮進了洞房,翠菊四婢也陪著進去。吉祥婆先把床上的鴛鴦戲水錦被鋪好,然後扶著新娘子坐到床上,最後幫沈原用秤桿挑去了夏玉蓮的紅蓋頭。

    夏玉蓮這才第一次看到自己夫君的模樣。高高的個頭,頎長筆挺的身材,丰神俊朗的臉形,只是雙眼中透出一片迷茫。對夫君的相貌,夏玉蓮覺得還算是稱心的。

    沈原見到挑去紅蓋頭的新娘子,眼中精光一閃,脫口而出:「傅粉貴重重,施朱憐冉冉。柔鬟背額垂,叢鬢隨釵斂。凝翠暈蛾眉,輕紅拂花臉。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

    夏玉蓮又羞又喜,這位夫君能吟出如此絕妙好句,好像……好像並不像翠菊所說的那樣,是只……呆頭鵝。

    吉祥婆指揮著沈原和夏玉蓮喝了交杯酒,然後帶著沈原來到了喜筵上,留下四婢陪著忽喜忽嗔的新娘子。眾人見新郎倌出來了,紛紛上前敬酒。而沈原見到滿桌的佳餚,雙眼發亮,一頭撲到了桌上大嚼起來,吃相卻是不怎麼好看。對眾人的敬酒也是來者不拒,杯到即干。最終夏老爺見情形不對,急忙命吉祥婆叫來翠菊四婢,扶著醉醺醺的沈原進了洞房。

    至此,夏玉蓮算是正式嫁給了沈原。夏老爺和夏夫人心中的一塊大石也就落了地。謝天謝地,總算一切順利!

    吉祥婆扶著走步踉蹌的新郎官回到洞房,扶他坐在羞答答的夏玉蓮身邊便退出房去。翠菊四婢關好房門,在洞房一側的浴池中放好了熱水,然後上前稟道:「小姐,讓姑爺先去沐浴淨身好嗎?你先上床安歇吧!」

    夏玉蓮紅著臉點點頭,當下玉桐和碧柳扶著新姑爺去浴室,翠菊和雪梅則幫小姐更衣。當她們為夏玉蓮除去鳳冠繡衣,脫去繡鞋後,夏玉蓮突然害羞起來,便說道:「翠菊、雪梅,你們先回去睡吧!我自己來吧!」

    翠菊和雪梅應了一聲:「是!」接著雪梅俏皮地說了聲:「小姐,恭喜!**一刻值千金!」

    夏玉蓮啐了一口:「小丫頭,沒羞沒臊的,去!」

    兩個丫頭咯咯一笑,退入側廂。

    夏玉蓮一邊脫衣服一邊想起上轎前母親告訴自己的新婚之夜的事,一想到要做那羞人答答的事,她不禁渾身燥熱,綺念叢生,不禁輕啐了自己一口,這才發現身上已經只剩了一件貼身的褻衣了,趕緊鑽進了柔軟的被窩,脫去身上僅餘之物,閉上了眼睛。

    這邊玉桐和碧柳扶著大醉不醒的新姑爺來到浴池邊的錦塌上躺下,為他除衣脫襪。當新姑爺精壯的軀體一覽無餘地顯露在她倆面前時,兩婢不禁心旌動搖,有一種手足無措的感覺。夏夫人的話好像還在耳邊迴響:「日後你們就是新姑爺的侍妾,照顧好新姑爺是你們份內的事……」兩婢打小就服侍小姐,現在已是十七歲的大姑娘了,也是到了思春的年齡了。

    想到自己已算是新姑爺的人了,這身子早晚要給他,玉桐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匆匆把自己的衣服除淨。碧柳有樣學樣也脫得乾乾淨淨,紅暈滿面的雙婢一起架著沈原下了浴池。溫暖的池水浸泡著身體,纖細的柔荑輕拂著皮膚,沈原舒服得哼哼起來,雙臂不自覺地緊摟著兩婢細柔的腰肢。玉桐和碧柳面紅耳熱、心兒狂跳,匆匆忙忙為新姑爺擦洗完畢,扶上床去。然後一同嬌聲說道:「恭喜小姐!」然後回浴室穿好衣服退回側廂。

    夏玉蓮在錦被中撫摸著夫君健壯的身體,藉著大紅喜燭的亮光細細打量枕邊這位將要和自己生活一輩子的男人。他那英俊的面龐此刻正流露出孩童一般的憨態,雙眼緊閉,已陷入沉睡中。

    「夫君!夫君!你要喝水嗎?」夏玉蓮推推夫君。

    「唔……唔……」

    夏玉蓮起身從床邊凳子上取來早就備好的一杯茶,稍稍抬起沈原的頭,餵他喝下。等她放好茶杯躺下後,發現夫君又沉沉睡去。她側過身輕輕地撫摸著夫君的身體,一路下行,突然碰到一件偉物。想到這樣一個東西將要進入自己嬌嫩的身體,夏玉蓮不禁渾身一陣戰慄。正在她胡思亂想時,沈原翻了個身,一隻手臂搭在了夏玉蓮的腰上,身體向下縮了縮把頭埋進了夏玉蓮的雙乳間。異樣的酥麻感頓時傳遍了夏玉蓮的全身,她渾身發軟,喉嚨發乾,只等著夫君下一步的動作。可是僵了半天,夫君仍是一動不動,她這才知道原來夫君並沒醒,這時她不禁有點埋怨起那些參加喜筵的賓客了,幹嗎把夫君灌得這麼醉?胡思亂想中夏玉蓮終於沉入夢鄉……

    早晨,沈原醒來後便呆住了。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在一場夢中一樣,他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裡來的,只知道昨天自己還在為一ri三餐填飽肚子而拚命,現在卻一絲不掛地置身於一床錦被之中,身邊還躺著一位同樣一絲不掛的絕美女子,一縷縷的幽香一陣陣傳入口鼻,讓他只想把這場美夢做下去。

    「夫君,你醒了?」身邊美女悅耳的聲音響起,讓沈原吃了一驚。他翻身坐起,兩眼茫然四顧:「這是在哪裡?你是誰?」

    「夫君,妾身夏玉蓮,如今是你的娘子,我們已於昨日成親,夫君你現在是在自己家裡。」夏玉蓮解釋道。接著她又羞澀地問道:「夫君你的大名是什麼?妾身還不知道呢……」

    「成親?家裡?我的名字?……我叫……我怎麼想不起來了?我是誰?我到底是誰……」一陣劇烈的頭痛襲來,沈原捂著頭不禁哼哼起來。

    「夫君!你怎麼啦?!……翠菊!玉桐!快過來!」夏玉蓮見沈原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不斷地從臉上滲出,不禁花容變色,急忙伸手扶住沈原,同時招呼四婢過來。

    翠菊和玉桐聽到小姐惶急的叫聲,急忙披衣趕過來問道:「小姐,怎麼啦?」

    「夫君不知怎麼突然這樣了,你們來看看!」

    翠菊急忙上前扶住沈原,只見他已經暈了過去。

    「翠菊!你趕快穿好衣服去通知老爺,請個大夫來看一下。」說著夏玉蓮急忙穿起衣服,匆匆梳洗了一下。玉桐和隨後過來的碧柳七手八腳幫姑爺穿好了貼身衣褲。

    沒過多久,翠菊便帶著夏老爺和夏太太來到屋裡,夏老爺見沈原仍是昏迷不醒,便問道:「玉蓮,姑爺怎麼會變這樣?」

    夏玉蓮哭著道:「爹,女兒就問了夫君叫什麼名字,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刷白,抱著頭好像很痛的樣子,後來就不省人事了。」

    夏府隔壁就是鎮上的名醫胡一針的診所。胡一針原名叫胡賢義,只因他替人治病,向來只扎一針,治得好也是一針,治不好也是一針,天長日久,人們都叫他胡一針,他也怡然自得,乾脆改名就叫胡一針。

    這時夏富貴已經帶著胡一針來了。夏玉蓮急忙帶著四婢躲到側廂去旁聽。

    夏老爺迎上去,拉著胡一針便來到床前:「胡大夫,你來看看我女婿沈原這是怎麼回事?」夏玉蓮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夫君名叫沈原。

    胡一針上前為沈原切了下脈,又掰開沈原的嘴看了一下舌苔。

    眾人焦急地盯著胡一針,他沉思了半晌才說道:「夏公,令婿舌紅苔黃、乾燥少津,脈象看時而沉緊,時而數促,當屬邪鬱於裡,氣血阻滯陽氣不暢所致,時而鬱結滯澀,當為陽盛熱實,氣血瘀滯所致。待我扎上一針為他通瘀清熱,當無大礙。但眼下令婿三陽不調,無法抵禦過盛的陰氣,需細心調養數日,故此可暫停房事。待將養半月後,重開房事,當無大礙。」

    一席話說得在側廂旁聽的夏玉蓮面紅耳赤。

    說完,胡一針取出銀針在沈原的風府穴上紮了下去,只見他用拇指、食指和中指捏住銀針,輕攏慢捻,無名指抵住下針處,尾指輕輕地在下針處四周摩挲。過了半盞茶的功夫,胡一針慢慢起出銀針說道:「夏公,令婿很快就會醒轉,你讓下人準備一點清熱祛毒的食水即可,切記,忌油膩。」

    話音剛落,就見沈原已經醒轉。他一醒來便轉身坐起,盯著胡一針手裡的銀針說道:「你此針若不是行在督脈的風府穴,而是在足陽明胃經的左側承泣、缺盆、伏兔三處腧穴同時下針,針到即可見效。」

    胡一針一驚:「你懂針砭之術?」

    沈原點頭道:「針灸一術,我還略知一二。」

    「那什麼是督脈,還有足什麼經的腧穴是怎麼回事?我怎麼從沒聽說過?」胡一針疑惑地問道。

    「人體有十二正經三百零九復穴,外加任督二脈五十二單穴,共計六百七十個腧穴,你是大夫,怎會不知?」

    「十二正經?任督二脈?我當了這麼多年大夫,治好的病人何止萬千,怎麼從未聽說過什麼腧穴?」

    「那你平時扎針怎知何處可下針?」

    「前胸有十二個位置,後背有十個位置,各有奧妙,這在我們學醫時會傳授的呀!總共也就二十餘個位置,再笨的人也都知道。」

    「你能點給我看嗎?」

    於是胡一針便在沈原的身上指指點點。

    「關元、氣海、神闕、下脘、中脘、巨闕、中庭、膻中、玉堂、紫宮、璇璣、廉泉……腰俞、陽關、懸樞、脊中、至陽、神道、大椎、風府、後頂、百會。」隨著胡一針的指點之處,沈原一一報出腧穴名稱。

    等胡一針點完後,沈原便說道:「前胸這十二個穴位便是任脈二十四穴中的十二個,後背這十個穴位則是督脈二十八穴中的十個,其實任督二脈遠不止這二十二個穴位。」他接過胡一針手中的銀針,撩起胡一針的長衫,將銀針倒轉過來,以針尾鈍頭在胡一針的身上點道:「這是石門、這是yin交、這是……水分、建裡、上脘、鳩尾、華蓋、天突、承漿……都是任脈的腧穴,還有會yin、曲骨、中極此時卻是不便點給你看。再看督脈,長強此刻不便點給你看,以後再說。這是……命門、中樞、筋縮、靈台、身柱、陶道、啞門、腦戶、強間、前頂、囟會、上星、神庭、素髎、水溝、兌端、齦交……有酸脹感嗎?」沈原在點各處穴位時稍稍加了點力。

    「有!有!」胡一針不住點頭。「高明!高明!沒想到沈公子對針砭之術竟是精通如斯!」

    此時夏老爺已經呆住了,敢情這便宜女婿竟是比胡一針這糟老頭還要高明的大夫啊!這一刻名醫胡一針在夏老爺心目中的地位已經下降為糟老頭了……

    「敢問沈公子師從那位名醫,學得如此高明的針砭之術?」

    「這還用學嗎?我自然知道……對啊!我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呢?……啊!」沈原的腦袋又一次被劇痛襲擊,他兩眼發黑,臉色蠟黃,滿臉痛楚的神色。

    夏玉蓮見夫君如此了得,不禁喜上心頭,誰知突然橫生變故,在側廂中急得團團轉。

    胡一針見狀急忙撲上去,從沈原手中抽出銀針,重施故技,一盞茶的功夫後沈原這才平靜下來。「夏公,是我不好,見獵心喜,讓沈公子費神了。此刻暫且讓沈公子靜養一下,明日我再來看他。」

    夏老爺見狀,也無可奈何,便讓夏富貴取出一封銀子酬謝胡一針。胡一針堅決不收,告辭而去。夏老爺看看沉睡中的女婿,歎了口氣,轉身招呼大家離開屋子。

    夏玉蓮這才急忙衝出側廂,來到床邊,淚眼朦朧地看著夫君,直到帶有一點磁性的問話聲響起。「娘子,你怎麼哭了?」

    「夫君!你醒了?好點了嗎?現在頭還疼嗎?」夏玉蓮急切地問道。

    「我沒事。娘子,你真美。喚起兩眸清炯炯,淚花落枕紅棉冷。」

    「噗嗤!」夏玉蓮淚花未盡,笑容展顏。「夫君,你真是……」她輕輕地伏在沈原的身上,沉浸在幸福之中……

    這一天,選秀宣詔使帶著大隊兵丁來到了鎮上,在好吃好住好好招待了一番和夏老爺與一幫財主們狠狠地出了一把血後,對青石鎮這種邊境小鎮沒有美女的現狀深表理解,自然也就沒有繼續深入鄉村,籠著兩袖金風,滿載而歸了。

    第二日胡一針又上門來向沈原討教,現在他小心多了,只讓沈原教了他一路經脈便回去了。

    此後他日日上門討教,最後竟提出要拜沈原為師,因為他發現沈原的醫術也極為高明,提出的見解都非常精闢實用,這讓他心癢難熬。沈原對這師徒是怎麼回事一點也不懂,稀里糊塗也就答應了。

    日子久了夏府的上上下下都知道姑爺有一種怪疾,他什麼都好,就是不能問他是從哪裡來,他的本事是怎麼學來的,只要一問,立馬暈倒。不過大家也都很佩服他,什麼事只要到了他的手裡,解決起來都很簡單,但前提是要他自己願意幫忙。好在姑爺的脾氣很好,決不會看不起任何一個人,跟誰都談得來,哪怕是掃地倒水的小廝,只要他知道了就一定會幫忙。

    夏老爺家是開銀莊的,在縣城、府城和京城都有分號,也養了一大幫保鏢押運銀子。但現在盜匪四起,路越來越難走,損失越來越大。沈原知道後,便建議夏老爺和一些開銀莊的朋友們聯合起來,用代價憑證也就是銀票來代替現銀,客人只要憑幾家聯號簽發的銀票就可在這幾家銀莊的任意一家分號提現,各分號之間憑銀票定期結算。這樣一來各家分號只要保留一小部分現銀用作周轉即可,各分號收到的銀子也不用馬上搬回總號,只需在當地或附近的幾家銀號裡互相周轉,這就大大減少了路上的損失。此計一出,夏老爺對這個女婿已是滿意得不得了。

    日子一天天地在平淡中過去,一晃就是兩年了,沈原的身體卻一天比一天差。夏老爺四處為沈原求醫問藥,卻見效不大,眼見女兒愁容一日甚似一ri,夏老爺決定把全家搬到京城去,讓京城的名醫好好看看。雖然自己的女婿也算得上是名醫了,可有誰見過哪個名醫是自己給自己看病的?

    而夏夫人自己也有一番心思。這兩年時間下來,女兒的肚子始終沒有動靜,做女兒的不著急,做娘的可是急得不得了。她常常拐彎抹角地問女兒,女婿對她怎麼樣,女兒總是笑著說夫君對她很疼愛。夏夫人琢磨著到了京城怎麼樣去請一位御醫來為女兒診一下。

    青石鎮東面的萬古山林木森森,原先野獸繁多,是獵戶的好去處。夏老爺的另一樁生意是皮毛生意,夏家每天都能收到大量的上好獸皮,硝制後販到京城,頗受王公貴族的喜愛,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兩年前,此山中發生了異變,任何人都無法上山,用盡一切辦法還是只能走到山腳下。這一來獸皮再也收不到多少了,這也是促使夏老爺搬家的另一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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