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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五十九章 傷慟 文 / 月清風

    不久之前,

    「出雲山」腳下寧靜的小村莊裡,原本應該溫馨的地方,此刻卻到處是冒著黑煙,已經化作灰燼的草屋與滿地倒在血泊中,村民們殘缺不全的屍體。天風水寒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淒厲恍如地獄般的景象,俊冷的臉上絲毫都沒有半點動容,只是緩緩的掃視著,眼睛裡罕有的閃過一絲不安的光芒。

    推開那早已經被燒得焦黑不堪的大門,伴隨著沉渾的巨物倒地之聲,在天風水寒的眼前終於出現了讓他牽掛不已的妻子。可惜的是,如今的她卻無法溫柔的歡迎自己歸來,只因為,已經被拷打得渾身是傷的西茨根本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奄奄一息的側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歡迎回來,天風水寒大人。」獨行特有陰沉的聲音在黑暗的陰影重響起,接著,從已經破敗不堪的房屋中同時整齊的走出其他的妖星六將,把天風水寒團團圍困起來。

    「你們,想死麼?」天風水寒的臉色絲毫不變,只是那麼冷冷的漠視著妖星七將,一邊將手放在了「天流雲」的劍柄之上。剎那之間,恐怖的氣勢頓時逼得幾人全都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

    獨行眼看形勢不妙,連忙狠狠一腳踩在西茨的背上,頓時讓已經昏迷不醒的她驟然慘呼一聲後硬生生昏迷過去,示威般的對著天風水寒說道:

    「天風水寒,你最好不要亂來,別忘了你女人還在我們手上!」

    「找死!」簡單明瞭的兩個字說出口,閃耀著令天下妖族全都心驚膽寒的神聖光輝的「天流雲」毫不猶豫的從劍鞘龍吟而出,興奮而毒辣的緊緊盯著妖星七將。

    獨行下意識的增加了腳上的力道,惟是額頭上的冷汗卻完全無視本人意願的越流越多,甚至就連他那雙最堅強而有力的爪子都忍不住開始泛起冷汗。眼前這個人,實在太恐怖了,面對著他,僅僅只是面對著他便讓人感覺彷彿是在搏命一般。

    聽著已經昏迷的妻子卻發出低低的哀鳴,天風水寒的眼中終於忍不住閃過一絲猶豫。也就在這一瞬間,獨行把握住了這極為難能可貴的一絲機會,振手一揮之下,妖星衛海和修魅等原本戰慄不已的星將頓時全力攻向天風水寒,試圖將其一擊斃命。否則,只要讓他活著,那就太可怕了!

    正因為內心那一瞬間的猶豫,天風水寒原本應該無往而不利的神劍竟然始終無法出手,匆忙的迴避著妖星六將的絕學。只是,在屋子裡如此狹窄的空間裡,想要逃開來自六個不同方位的攻擊實在太勉強了,更何況,這出手的六個人還是妖族最強的巨頭。

    頓時,一聲驚天巨響漫布整個「出雲山」下,甚至就連大地都忍不住震顫了起來。無數煙塵在一瞬間衝出天風水寒和西茨的小屋,將原本就已經搖搖欲墜的牆壁轟得更加狼狽不堪。

    緩緩的,煙塵漸漸散去,天風水寒依然被圍在六人之間,不同的只是嘴角的那一抹血絲卻無疑暴露了他已經受創的事實。看來,在適才的攻擊中天風水寒始終沒有出手,否則,現在的妖星六將應該已經全部陣亡,這,真是一場生死性命的賭博。

    看來,這一局是曼陀羅大人賭贏了,天風水寒的心裡,終於因為這個狐妖而有了弱點。一個有了破綻的人,是無法再天下無敵的,只能黯淡的從天下霸道的路上退下來。想起曼陀羅所說的話,獨行現在終於深以為然,因為,如今象徵著不敗的天下第一大劍師,「天流雲」王天風水寒,已經成為了一個連劍也不敢揮動的懦夫。果然,人世間無謂的愛情只會讓人越來越弱。

    「哈哈,想不到堂堂『天下第一大劍師』竟然會落到這種地步,真是令人同情啊。」衛海囂張的揮動著自己的爪子,得意的說道。只是在說話之時,一雙眼睛卻始終不敢離開天風水寒一寸,連綿不絕的冷汗更將自己的背完全浸透。

    「無聊!」天風水寒的臉上始終未有絲毫的變化,依然像看一群死魚般冷冷的看著面前的妖星們,適才的攻擊儘管令他受創不輕,可是還沒有到無力抵抗的地步。想不到,無法運用「天流雲」之後的自己,竟然會變弱那麼多!硬扛六將的攻擊竟然會受傷?

    不過,事實上妖星七將曾經合力一擊硬拚了魔化的葉生雲王最強的一記「滅天叢雲斬」,更讓其受到內傷,可見實力不容忽視。另外,因為妻子被抓心裡產生了猶豫,而下意識的抑止自己的力量也是受傷的原因之一,否則,就算不用「天流雲」,光憑這幾個小丑根本不足以令其受創。

    「你這傢伙,趕緊去死吧!」面對著天風水寒的蔑視,恐懼的心迫使著妖星六將不由自主的狂躁起來,不顧一切的使出自己的絕招,一次又一次的狠狠攻向這個如魔般可怕,如神般強悍的男人。而天風水寒卻只是一味的閃避著,直到自己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卻依然不願意出劍,只是那麼猶豫的望著那已經甦醒,正含著淚水拚命哭泣著道歉的妻子。

    「你不用……那麼哀傷的……,保護妻子……本就是丈夫的……責任!」終於因為失血過度而呈現無力感的天風水寒不支的半跪在地。只是眼睛卻依然沒有將那些一心想取走自己性命的妖怪們放在眼中,只是輕輕而溫柔的望著妻子,用從未有過的深情說道。

    「真是把肉麻當有趣,死到臨頭了還說什麼情話?」妖怪們雖然沒想到素來冷峻的天風水寒竟然會說出這麼深情的話,可不解風情的習慣仍然讓他們忍不住嗤之以鼻,只有貓族修魅的眼神卻忍不住震動了一下,似乎頗為複雜。

    「麟達……」望著自己的丈夫在眾人的圍攻之中縱然渾身是血,卻依然因為自己的性命而不願出手,那種痛苦就像潛入骨髓的針般狠狠扎得她痛不欲生,自責與愧疚是如此固執的折磨著已經遍體鱗傷的西茨,就連那無數的眼淚似乎都已經無法再宣洩一點痛楚。

    「不要……」西茨哭喊著,卻沒有任何力量阻止那些一心想盡快剷除自己丈夫的妖怪們。難道,又要像自己父母時那樣被這些可恨的妖怪奪去最重要的人麼?我不要!!就算……

    西茨素來溫柔而天真的眼神中忽然閃過一絲決絕的精光,天風水寒直覺不妙,拖起疲憊的身體以不可能出現的速度向自己的妻子衝去,卻被衛海和暗影硬生生給攔了下來,最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在心愛的女人猛地拔出頭上的髮簪,毫不猶豫的刺向喉間。

    血,大動脈的鮮血如噴泉般濺起一米多高,這種程度的傷害恐怕除了不死之身,誰也扛不住。獨行愕然的看著自己腳下,已經氣若游絲的最終王牌,一股無邊的恐懼頓時將他的五官壓得扭曲起來,那是來自本能的恐懼。身為妖怪,欠缺人世感情的他怎麼也無法理解,這在妖族中素來最卑賤的狐妖怎麼會為了一個人類而放棄自己生命。

    是愚蠢麼?還是其他的感情?獨行實在無法理解,不過,他現在卻相當明白,如果不趁著天風水寒震驚於自己妻子自殺的那一瞬間將他殺死,那麼,接下就是他們妖星七將成為歷史名詞的祭典。

    「趁現在快點殺了他!!!」望著失神的雙膝跪倒在地的天風水寒,獨行渾身陡然間感到連寒毛都豎了起來。一邊匆忙的後退,一邊指揮著其他人試圖在最後的機會扭轉乾坤。

    「麟達……對不起……,我和寶寶……會在……天國……為你祝福的……」西茨微弱而斷續的說著,嘴裡湧出的鮮血已經讓她無法清晰的表達出自己的意思,可是她卻仍然毫不吝惜自己已經所剩無幾的生命,苦苦的訴說著自己最後的遺言,「對不起……用你送我的……髮簪……做了這麼褻瀆……的事情……」

    話音低沉著,直至再也聽不到一絲一毫的聲音,西茨美麗的眼睛終於完全閉上,一代紅顏就此香消玉殞。只是她那染滿鮮血的臉上卻找不到絲毫痛苦的神色,只是那麼安祥的,開心的微笑著,一如平日過往的……微笑著……

    「寶寶?我有孩子了?」天風水寒的臉被垂落的長髮遮著,完全看不清楚表情,只是地上卻開始斷斷續續的落下一顆顆晶瑩的淚水,嘴裡反覆的重複著妻子說的遺言,「我……這種連妻子……也保護不了的人會有孩子?……我竟然……連自己沒出世的孩子都……保護不了?……我究竟……算什麼男人!!!」

    天風水寒陡然間仰天大喊一聲,終於露出了那張淚流滿面的臉,而也就在這時妖星七將不約而同的全部出手,一時間七色磅礡的妖氣分別從七個不同的方向狠狠轟向那似乎看上去好無防備的天下第一高手。

    「奪去我妻兒的人……」就在這妖氣即將臨身之際,天風水寒原本痛不欲生的聲音陡然間轉變成異常怨毒,渾身上下更開始瀰漫著如同葉生雲王拔劍之時才會出現的暗黑魔氣,驚人的殺意滔天而來,竟令得七個已經臨近超神階的大妖怪打從心底冒出一股寒意。

    「這個人……絕對不能活著!」妖星七將的腦海裡同時冒出這麼一個念頭,手中的妖氣更是拼盡全力的釋放出來,終於,在一聲轟然的爆炸之中,天風水寒頹然的身影完全被湮沒在妖氣裡。

    在如此威力的妖氣劇暴之中,不可能有人能活下來吧?獨行等人總算放心的吁出一口氣來,可惜,一秒鐘後他們的臉便再次因為驚駭而變形。只因為,在那開始四處瀰漫的妖氣背後,天風水寒斯文卻魁岸的身影不可思議的慢慢浮現出來,帶著無盡的悲哀與憤怒,冷冷的凝視著眼前的妖星七將。良久之後,才低沉而緩慢的開口重複著說道:

    「奪去我妻兒的人……都不得好死!」

    話音沉重的落幕,天風水寒的眼睛在一瞬間因為充血而變得鮮紅,暗黑魔氣更是籠罩全身,就連握在手中帶著神聖氣息的神之劍「天流雲」都因為被仇恨感染而由原來的銀白轉變成淒厲的黑芒,劍身上更泛著象徵地獄的漆黑電光。

    跑!?所有人的腦海裡對這個平時不屑一顧的詞首次感到如此奢望,原本那麼簡單的事情此刻竟變得遙不可及。只因為,被殺氣鎮住的他們已經連想要移動腳步的力量都無法發揮出來,只能那麼傻傻的站著,滿臉駭然欲絕的望著天風水寒舉起已經烏黑一片的,流蕩著漆黑電光的「天流雲」,緩緩從口裡沉靜的說出了那令天地鬼哭神號的五個字:

    「斬,天,流,雲,劍!」

    無數紫紅色的光芒陡然間從四面八方聚集到劍尖,更順著天風水寒疾斬而下的劍勢以無比強橫的波動迅速向四周擴散而去,那是一道足以斬斷次元的光芒。黑暗的夜晚在這一道紫霞的映射之下形同黃昏,甚至就連天空中的雙月都在這種極具破壞力的光芒之下黯然失色。接著,「出雲山」下方圓數十里的地脈開始全面崩潰,整個村莊的都開始在崩壞中陷入地底,步向那漫無邊際的永恆長眠。

    最後,從頹敗的煙塵之中走出來的,只有抱著妻子已經漸漸冷卻的屍體,渾身鮮血淋漓的天風水寒。其他的一切,都在適才那恐怖之極的一劍之下被通通埋葬。

    「你有這麼強的力量,難道就沒有一點想要保護的人或者物麼……?」天風水寒因為傷心而空白的腦海裡忽然浮現出葉生雲王曾經不經意問過的一個問題,當時他的回答是如此簡單明瞭毫不猶豫,「那種東西,我不需要!」可是如今,這種傷心卻是如此通徹心扉。原來,無法保護自己希望保護的,竟是如此的痛苦。

    「既然都注定要綁在一起一生一世,又何必還對她那麼冷淡呢?不要,等到有一天你醒了,卻忽然發現她不見了,那樣……真的很痛苦……」天風水寒的腦海裡再次浮現出葉生雲王那似乎漫不經心的說教,此刻回想起來,竟是如此如雷貫耳,震撼人心。可惜,這份覺悟似乎來得太晚,在西茨還沒能感受到的時候便完全失去了意義。

    天風水寒陡然間無力的跪倒在地,身畔的「天流雲」也在這時開始傳來一陣陣不祥的悸動,原本就已經感覺微弱的「天叢雲」和葉生雲王的氣息終於在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葉生,你也死了麼?沒有妻兒,沒有朋友,連對手也沒有,我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天風水寒就那麼失神的抱著自己妻子的屍體呆坐在一片亂石堆中,定定望著沒有一絲星光的長空,眼神中只有那麼空白的哀傷。直到從另外的一條道路上走來兩個極為熟悉的身影,他才緩緩低下頭,看著面前的兩個人,淡然而冷漠的說道:

    「望月十四?葉生綠柔?你們運氣很不好,因為,我的心情實在很差!」

    接著,龍吟再一次驚天而起,「天流雲」——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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