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百章 分離 文 / 月清風
過去，總是無法忘記，也無法拋棄。
怨恨這種東西，就算再怎麼去理解，去認為那情有可原，但是存在心中的裂縫，想要彌補卻絕不容易。
已經失去的，想要再追回來，只是比理想更不切實際的夢幻。
更何況，原本，等待這種東西，就得不到回報……
羅蘭百合靜靜的站在葉生城的城樓之上。
曾幾何時，她曾聚集了所有的榮耀和寵愛，背負著葉生家女主人之名，更是「聖之帝國」初代的皇后。但是這些，卻在蓬萊的那一場噩夢之中，完全的被自己親手所摧毀。
那麼，既然是自己做的孽，就沒有可以怨恨的理由，只是這忍不住期待的目光，究竟在等待什麼呢？
「羅蘭姐姐……」背後傳來怯生生的呼喚，是葉生從蓬萊帶回來的女人吧，還真是漂亮呢，不僅有著絲毫不輸給自己的外貌，就連性格都顯得溫順許多。
超越綠柔的外貌，與之相似的溫柔，也難怪葉生會被其迷倒了。
「有事嗎？」雖然知道很不應該，但是無法抑止的怨恨，讓羅蘭百合的聲音裡很明顯的帶著極為冷淡的敵意。就算是遷怒，那麼至少，也可以讓自己的心稍微舒服一點。
「我，我是……」膽怯的樣子，羅蘭百合的冷淡，令得奇稻田姬在表達上遇到了極大的困難，似乎已經想不起自己究竟想要表達的是什麼意圖，一時間完全僵在了那裡。
「來炫耀你獨佔了雲王，擁有萬千寵愛麼？」儘管根本就不想說出這些傷人的話，可是理智卻完全失去了控制，只是在激動和怨恨的支配下，反覆宣洩著自己的憤怒，「還是來嘲笑我這個沒落的皇后，眾叛親離，不僅丈夫對我不理不睬，就連親生兒子都不肯認我這個母親嗎？！」
「不是……不是的……羅蘭姐姐，你聽我說……」努力分辯著，只是卻又找不出理由為自己傾訴，奇稻田姬困擾的看著一臉激動的羅蘭百合，一個勁用搖頭來表達自己的立場。
然而，這樣的做法，未免也太缺乏說服力了，到最後只能更加的激怒原本就已經喪失理智的羅蘭百合。
「聽你說什麼！」沒有什麼比憤怒更能氣勢凜人的打斷對方的辯解，羅蘭百合淚流滿面的大聲喝斷奇稻田姬想要說的話，更帶著強大的壓迫力硬生生逼退了她一步，以自己都完全無法理解的傷心欲絕，哭訴道，「聽你說月明和雲王就會回到我身邊麼？！」
「根本就是你奪走了我的一切，那些！那些原本都是屬於我的，你憑什麼全部拿走！？」
「還給我！」絲毫不理會一臉驚嚇的奇稻田姬，羅蘭百合的雙手使勁抓住了她的肩膀，全身都在用力的大聲吼道，「還給我！把雲王還給我！」
「求求你，我求求你……」
只是，那氣魄驚人的聲音，到了後面，卻完全變成了苦苦哀求的哭訴。也許，這才是羅蘭百合心中，真正想要表達出的聲音吧？可惜，這也只是無濟於事的發洩而已，因為就算流再多眼淚，眼前的奇稻田姬畢竟不是葉生雲王，不會心疼，也不會給她任何答案。
「對不起，羅蘭姐姐，看來你還是不明白呢……」輕輕的說著，奇稻田姬此時的聲音異常消沉，稍稍用力掙脫了羅蘭百合的雙手，不無遺憾的道，「相公對我說，如果你真的知道自己錯在哪裡的話，他就原諒你。可是現在看來，你似乎完全沒有明白呢，一點都，不明白呢……」
「羅蘭姐姐，你實在，太愚蠢了！」
努力的咬著嘴唇，帶著幾分生氣的表情，奇稻田姬以難得無法原諒的表情說完，轉身便打算離去。
「可是，綠柔不也傷害過他嗎？為什麼就可以原諒！？而我就不可以？！這樣不公平！」聲嘶力竭的傾訴著，羅蘭百合就像是溺水的人，死命抓著最後的救命稻草，不停對其進行強調。
只是，這在她看來最後也最好的理由，卻在奇稻田無奈的歎息聲中輕易的崩潰，還是那麼簡單的一句，卻將她徹底打入了地獄：
「你果然，還是什麼都……不明白啊！」
於是，落入羅蘭百合眼中的，就只剩下了那與綠柔一般無二的背影……
已經不記得是哪本古籍上，記載著這樣一句話：千古艱難唯一死！
不過可笑的是，自己這短短的一生，卻已經兩次三番的體驗到死亡的臨界了。那種世界扭曲，喪失色彩，身體不停冰冷下去的感覺，就算是從不知畏懼的自己，也在即將侵襲的黑暗面前感到難過。
那種時間和空間同時停滯的不協調感，離奇的近乎奇跡，自然不是人類所能忍受之物。
然而，那也只是不能忍受罷了，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並不是死亡，而是……
「相公！」回應著背後清脆的聲音，葉生雲王平靜的轉過身來，把目光落在了不知何時已來到自己身後的奇稻田姬身上。發愣還真是高手的大敵呢，居然就連如此明顯的靠近都因為分神而無法發現，如果是天風的話，估計足夠把自己送入十八層地獄了吧。
「我已經替你問過羅蘭姐姐了……」似乎非常的猶豫，奇稻田姬此刻的表情就像是做錯事情的小孩，滿臉擔心的看著自己的丈夫。
並沒有出現奇稻田意料中難過的表情，葉生雲王只是苦笑著淡淡的搖了搖頭，一副預料之中的樣子，抬起頭望著天空中的流雲，無可奈何的道：
「果然是這樣，前世不明白，今生還是一樣無法理解啊……」
「還真是悲哀的命運啊……」
奇稻田姬緩緩的靠近了幾步，帶著極為遺憾的表情，認真的說道：
「可是，相公，不能再寬宏的原諒姐姐一次嗎？我看得出，她是真的愛你的。」
這點，恐怕葉生雲王比誰都更清楚吧。只是，兩個無法理解的人，隔著裂痕的話，又哪裡會有幸福可言？破碎的東西，就算用近乎奇跡的魔法令其回復到完美無缺，但是，那並不代表它就從未曾碎過！
過去永遠存在，不論個人意識承認與否，都頑固的存在！
「還是不明白嗎？我無法原諒的，並不是你傷害了我，而是，你那毫無猶豫，精確無比的一箭啊……」
「斷送了我們夫妻情分的，正是那決絕慘烈的一箭啊……」
只要當時若偏了一分一毫，或者時候能明白的話，恐怕，自己都願意原諒她吧？但是，這個結果，雖然早在預料之中，卻未免也太讓人傷心了。就算是，歷時前世今生千年的歲月，依舊無法改變那宿命的因由嗎？
葉生雲王長長的歎息著，然後用溫和的眼神安慰了一下奇稻田姬那一臉擔心的表情，輕輕將她拉到自己的懷中，帶著幾分依依不捨的眷戀，說道：
「三天之後，我就要去和大魔神王決戰了，說實在話，勝利的希望很小，所以……」
話還沒說完，奇稻田姬已經帶著一臉欲哭無淚的表情，狠狠的看著他，用近乎責備卻又說不出深情的語氣，說道：
「相公，你想丟下我和肚子裡的小孩麼？這樣做…太過分了！不要去好不好，為了我和即將出生的孩子，不要去好不好，求求你了……」
哀求，也是無濟於事的吧？對於已經下定決心的葉生雲王來說，雖然個性淡然，總是沒什麼放不下的樣子，但是對於自己要珍惜的一切，卻格外執著。
「正是為了你們，我才更加要去啊！」
葉生雲王的聲音，聽上去比奇稻田姬的哀求更加令人傷心，無奈到極至。
「無論做為丈夫，還是做為父親，我都不能讓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生活在魔族統治，那種慘無人道的時代！所以對不起，這一仗，是不允許我退縮的！」
「天風一定也是懷著和我同樣的想法，為了保護西茨和自己剛出生的女兒，所以才會放下素來高貴的身段來到我這裡，決定和大魔神王一戰吧……」
「這一定就是，我們男人必須守護的尊嚴！」
說完，葉生雲王愛憐的摸了摸奇稻田的長髮，溫柔的囑咐著：
「如果我回不來的話，就讓修羅和雷龍保護你隱居起來，好好照顧自己，帶大月明和未出世的孩子……」
「不要…不要，我不要！！」奇稻田淚流滿面的說著這不能稱之為任性的話，一雙纖手死死的拽著自己丈夫的衣襟，彷彿打算就這麼一直拖著，不讓他離開一般，「沒有你的話，我也不活了，相公，別去啊！」
否定著歸來的渺茫希望，奇稻田姬只是如同一個不希望自己丈夫走上戰場的普通妻子，在拚命的試圖拖回他已經早就下定的決心。反正，說的再華麗和偉大，但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又有什麼比自己丈夫更加重要呢？
奇稻田就是奇稻田，哪怕擁有了綠柔的記憶，也不會變成綠柔……
綠柔近乎完全的千依百順和天真到不懂事故，恐怕沒有哪個女人能夠學來吧？這，並不是理解就能改變的性格，而是天生所獨有的稟賦……
如果是她的話，一定會微笑著，用毫無懷疑的莫名自信對自己說：
「雲王少爺，祝您早日得勝歸來！」
葉生雲王輕輕推開懷裡的奇稻田，用鄭重到不容反抗的威嚴，凝視著自己最後的妻子，沉聲道：
「和綠柔已經一體的你，應該看過那些過去的回憶，那麼你也應該知道，我這一生中曾經失去過不止一個摯愛。麗絲，芙蕾雅，雲櫻和綠柔，她們一個個拋下我，讓我嘗盡了比一般人更多的罪孽和痛苦，也讓我比一般人更加深刻的瞭解痛失所愛的悲慼！」
「所以，你要相信我，我一定會回來的！何況，就算我真的回不來，你不是已經懷著我們血脈的延續了麼？月明，還有這個未出世的孩子，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啊。身為母親，不能這麼自私的只愛我一個，你難道沒有看見雲櫻去世的時候，月明痛不欲生的樣子嗎？」
「我是父親，故而一定要背負起孩子的未來；而你是母親，更絕不能忽視他們的希望……」
「不要……」奇稻田姬的眼淚並未能在丈夫的威嚴面前停下來，只是固執的任性的訴說著自己的意願，「那麼誰來愛我？誰陪著我走完下半生！沒有雲王的未來我寧願不要！」
「我們……我們去個沒人找得到的地方，開開心心的一起生活吧，好不好？」
很誘人的提議，可是，自從雲櫻死的那一刻，我已經背負著不能拋開的枷鎖了。那是無法得到救贖的罪孽，是我自私所犯下愚不可及的錯誤，也是將縈繞我一生的痛苦！
「我不能……再為了自己，而作出那麼自私的事情……」無奈的搖著頭，帶著完全放棄的聲音，葉生雲王鬆開了抓住妻子的手，用冷靜得近乎異常的語氣，淡淡說道，「不要像雲櫻一樣等我，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說完，像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氣一般，葉生雲王努力的轉過身，向著御花園外走去。原本，打算就這麼一直不回頭的走出去的，只是，背後傳來的聲音，卻讓他無法不停下腳步：
「相公，祝您早日得勝歸來，奇稻田會一直等你的。」
但是，終究沒有回頭，實在不敢看妻子那張哭的梨花帶雨的臉，怕自己的堅決會在這一瞬間就全部崩潰。背叛了雲櫻，背叛了雅兒，背叛了麗絲，只有自己一個人自私而幸福的活著，這樣的罪孽在下承受不起！
就算是一次，我也要為了大部分人的幸福而戰鬥，不能再一個人自私的逃走了……
「我一定會回來的！」無比堅定的，葉生雲王如是說。
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奇稻田姬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