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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四十四章 牛頭(上) 文 / 張拙

    單是發現自己喜歡一個人喜歡了三年卻一點都不知道,就已經夠震撼的了。林秀卻還對我說:「他對你也很特別!」

    我下意識地懷疑著。然而我心裡分明雀躍著希望林秀說的是真的。

    「旁邊所有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就你這只呆頭鵝,一點都沒有感覺!」

    是啊!我連自己喜歡別人都不知道,我就是一隻呆頭鵝!想想這三年來,我給了他多少次冷眼白眼?我莫名其妙地給了他多少次釘子碰?他脾氣本來就好,不是說只對我好,而是對誰脾氣都好。然而脾氣好不等於沒有脾氣,他憑什麼要喜歡我這麼個脾氣怪異、挑剔、不近人情的醜丫頭?

    我突然有一種想去撞牆的感覺。如果我早知道我喜歡他,或許我就不會莫名其妙的看他不順眼,也就不至於以那麼一個惡劣的形象出現在他面前!他對我特別?別開玩笑了!是在我面前特別的小心翼翼以免我不知為什麼原因又發奇怪的脾氣吧?

    我的心情,變得無比惡劣。

    林秀鄭重嚴肅地說:「你自己想想就知道了,他對你,是不是和別人不一樣?」

    與牛頭有關的一切,一幕一幕在眼前掠過。

    牛頭長得很清秀,濃眉秀目,唇紅齒白,很有些舊時白面書生的樣子。雖然他也只是一個鄉間的少年,看上去卻不帶半分的土氣。看到他,就像是看到山清山秀——雖然我看過許多的小說,也知道很多的形容詞,可是只有這一個詞,用來形容他最最貼切,沒有辦法用別的詞語取代。

    林秀曾經說過,她之所以會跟我二哥一夥一起玩繼而認識我跟我成了朋友,就是因為牛頭那罕見的清澈吸引了她。

    林秀還曾經說過,她後來不再跟我二哥一夥在一起玩,是因為覺得牛頭喜歡上她了——而我當時不以為然,認為牛頭對誰都是那麼好,多半是林秀誤會了。

    牛頭姓劉,他變成「牛頭」的過程,我親眼目睹。

    當時的情形歷歷在目。在村頭的小吃店裡,我帶著小妹在吃扁肉,二哥一群人走過,興高采烈地互相叫著綽號。我出於好奇,多嘴指著劉問了一句:「他的外號是什麼?」

    「牛啊!誰叫他姓劉呢!是不是,牛頭?」

    我頓時心裡嘀咕:這樣一個人,外號叫「牛頭」,實在是太不貼切了!反差太大了!

    嘀咕歸嘀咕,我看看牛頭懊惱的樣子,顯然對這個外號很不滿意,忍不住想再開開玩笑,順口就問了大家一句:「既然有牛頭,那馬面在哪裡?」眾人說:「馬面?只有牛頭,沒有馬面!」

    於是我嘻嘻哈哈地調侃他:「只有牛頭沒有馬面,多麼孤單啊!乾脆你一身兩職,都兼了吧!牛頭馬面!哈哈哈!」

    牛頭馬上生氣了。

    他生氣的樣子很有趣。一隻腳跺跺地,然後瞪著你說:「你……」

    要是再生氣一些,他就會一隻腳跺跺地,瞪著你說:「你……你……你……」幾秒鐘之後,他通常會再跺跺腳,說:「算了,我不跟你計較!」

    他這種生氣的樣子,我一晚上全看到了。

    我一叫他「牛頭馬面」,他就開始跺腳瞪我。

    我只是一時玩笑,跟在我屁股後面還只有一丁點兒大的小妹,最喜歡的就是起哄了,馬上高興地圍著牛頭轉了起來,口裡叫:「哦哦哦,牛頭馬面,牛頭馬面!」

    牛頭頓時面紅耳赤,再次跺著腳,瞪著小妹說:「你你你,不許亂叫……」

    從此以後,小妹只叫牛頭做牛頭馬面,每次叫,都可以令牛頭跺腳。他的這個表情動作,就這麼深深地刻在了我腦子裡。

    二哥一夥成群結隊去泡妞的那段時間,流行勁舞。我家大人總是不在,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一時之間我家夜夜歡歌、群魔亂舞。

    其實就算大人在家,爸爸一向提倡多把朋友帶回家裡來玩,反對出去到處惹事生非,所以我家始終都是一個聚會的好地方。由於勁舞的流行和年輕人的追隨潮流,在只有二個哥哥居住的新房裡,用著大哥結婚時置辦的音響,每晚都在舉辦舞會。

    我不好意思去學,總是站在旁邊看。二哥叫我也來試試,叫了幾次,我都拒絕了。

    不用多久,他們就跳得有模有樣。氣氛很熱烈,一群少年加上勁歌熱舞,怎麼可能不熱烈?我雖然只是站在旁邊看,卻也覺得很有意思,很開心。

    突然一隻手拉住我,把我拉進燈光閃爍裡。跳得一身熱汗的牛頭帶著熱呼呼的笑,笑呵呵地說:「珊,別站著了,來跟大家一起跳!」

    我冷著臉,一把甩開了他的手,丟下一句**的「我沒興趣!」,逕自走了。

    雖然背向他走開,但我可以感覺得到,他愣了一會兒。

    我知道他沒有惡意,他只是覺得讓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旁邊看不好,想讓我也加入進來而已。他這個人,向來很和善。

    只是他不知道,我從不讓人家牽我的手。

    執子之手,與子攜老。這手,是能隨便牽的嗎?

    我既然喜歡這樣的感情,我的手,自然也只有要和我走一輩子的人才能牽。

    即使跳舞時的牽手不算嚴格意義上的牽手,我也不願意。

    而牛頭,就這麼冒冒失失地,成了第一個碰到我手的人。我的心裡,十分憤怒。我一點都不覺得他冤枉,我只是甩開了他的手而已,反應算是輕的了。

    前些天走在街上,突然覺得頭髮被什麼掛住了,甩了幾下,沒甩開。正疑惑間,聽到後面有個聲音說:「多漂亮的頭髮啊!」

    我一個轉身,條件反射般一巴掌甩了出去——在轉身把這一巴掌甩出去的同時,我看到那個青年。他手裡牽著幾縷我的長髮,臉上帶著微笑。他的微笑是善意的,眼神也很清澈,並不是我想像的登徒子之流,他純粹只是想捉弄我而已!我做出如上判斷的時候,發覺自己冒失了,可是這一巴掌,已經來不及收回。那一瞬間,我心裡掠過一絲悔意,接著我聽到彷彿很久之後才響起的清脆巴掌聲。

    幸好,他很高,我轉身的一巴掌,只打到了他的脖子上。他愣了愣,鬆手,笑道:「看不出來,脾氣還很大!」

    我心裡慶幸,打人不打臉,在大街上打一個不算壞人的年青人一耳光,我自己都接受不了。但是嘴硬還是要的,我瞪著他說:「人家的頭髮,是你隨便玩的嗎?」

    青年笑了笑,說:「你的頭髮實在是好看,又黑又亮,我忍不住想摸一下,沒有別的意思!」說完他揮揮手,走了。

    那一次的經歷,讓我懂得了克制。如果不是這樣,在剛才牛頭拉起我手的時候,我很可能,已經一個耳光打了過去。

    這只是關於牛頭記憶比較深刻的兩件事。由於我家在路邊,每天來去城裡的村人都得從門前過,二哥一夥幾乎每天都在門前來來去去好幾次,免不了經常要到家裡來落個腳、喝口水——我與林秀、吳蘋成了朋友之後,很少參加二哥的活動,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常常見到牛頭。

    牛頭每次見我,都一定會帶著熱情的微笑和我打招呼,彷彿一點都不記得我上次的無禮。可我看著他的笑臉,就是容易生氣。有時候就連回個假笑都懶得,乾脆沒有表情地看看他。這時他就會略顯尷尬地訕然一笑,可是下次見面,他依然會一如既往地叫:「嗨!珊!」

    真要說起來,除了上次的牽手事件,我並沒有做過其它過分的事。如果不算上我經常不理人、或者慣於用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看著他甚至翻翻白眼的話。

    可就憑以上,我已無法相信,牛頭會喜歡我。因為這樣的我,完全沒有值得喜歡的地方。

    我看著林秀,苦笑:「你別安慰我了,他怎麼可能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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