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六十六章 騾子和馬 文 / 張拙

    在老鷹的灼灼目光下，我原有的緊張沮喪突然消失不見。果然是物極必反，我笑了，我坦然地看著他：「你並沒有什麼不好。」

    「那你為什麼不肯給我一點機會？一定是有的，你儘管說，我會努力改！」

    我收起了笑容，我看得出來，老鷹是認真的。我如果再這樣輕鬆地微笑面對，簡直就是對他的一種侮辱。

    我斟酌著，小心地、慢慢地說：「並不是你不好——就算是你真的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你也不必為了別人而改變。可能，我眼中的缺點，恰恰是別人眼中的優點呢？」

    老鷹張口欲言，我擺擺手，示意他呆會兒再說。

    「人還是應該要做自己，如果勉強自己為了別人而改變，是不明智的。這種改變能長久嗎？畢竟江山易改、秉性難移，何必這麼為難自己？」

    「不，我願意！」老鷹截住了我的話頭：「你只要告訴我你不喜歡我哪裡就夠了，我會盡量改變到讓你喜歡的。至於有沒有必要這樣為難自己，這是由我來判斷的，你不必管這麼多。我認為值得就可以！」

    我搖頭，苦笑。

    幸好，我從未想過要為了牛頭而改變自己的所有——這樣的改變，能帶來什麼呢？看來，我還是個相當理智的人。我看著老鷹，無可奈何地：「你這是何苦呢？」

    老鷹很堅決：「一點都不為難，喜歡一個人，就會願意為她去做任何事。」

    我按住額頭。頭疼。我該怎麼跟老鷹說？我要怎麼才能說服他？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因為就在不久之前，我自己也經歷了相似的事——也許你想像不到，是我先向他表白的。他一直對我很好，令我誤以為是男女之情，結果，他只是把我當成妹妹愛護罷了……」看看老鷹的表情，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我，很認真地聽。

    我換了口氣，繼續：「男孩追女孩很正常，女孩首先向男孩表白被拒絕，卻實在是件很丟臉的事。我不怕對你說，事無不可對人言。我既然這樣做了，就要有被輕視的準備——可是他沒有嘲笑我，也沒有置之不理，他很小心地盡量把對我的傷害減到最低，還給我講了他自己追求失敗的故事。」

    臉上不可制止地泛起溫柔的笑：「所以說，他也好，我也好，你也好，其實都是一樣的。喜歡一個人並去追求，沒有錯。喜歡的人不喜歡你，也很平常……」

    「他對我說，在他看來，我還沒有長大。我也曾像你這樣，要求他給我證實我已經長大的機會，可是他堅決否決了。他說，明知道不可能的事，就不能耽誤我——今天，我也想跟你說同樣的話。我曾被這樣善意的對待，自然要將這善意延續下去。所以，我不能害你，拖得越久，傷害就越深。」

    我終於說完了。跟一個基本還算陌生的人說起自己的失戀，也是一件很艱難的事。但是把它這樣坦然地說出口之後，我突然覺得，心底的沉重消失了大半。

    我再次看向老鷹。他癡癡地看著我，說：「你還沒有告訴我，我到底是哪裡不好？」

    天啊！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我的表達能力退化了嗎？我我我我我……

    到底我要怎麼說，才能講得清楚？

    我可不能告訴他，我要留三年的時間來等某人發現我長大，我要是這麼說了，就等於是鼓勵老鷹向我學習……

    只好用最土的比喻了。

    「……這樣說吧，有一個人，喜歡騾子不喜歡馬。這匹馬就很不服氣，很努力的想要改變自己——然而無論馬如何努力，它最多也只能從一匹普通的馬，變成一匹優秀的馬，它永遠也不可能變成騾子……你就像是這匹馬。這樣比喻，或者很不禮貌，但是，這是我能想出來的最好的比喻了。」

    我攤了攤手，要是這樣還不能讓他理解，我也實在沒轍了。為了加強我說話的認真xing，我努力睜大那雙被林秀和吳蘋稱之為可以給人壓力的「亮閃閃的鼠眼」，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老鷹終於抵擋不住我的目光直視，低下了頭，沉痛地說：「我真的沒有一點機會了嗎？」

    「沒有。我跟別人不一樣，我想要什麼，自己很清楚，絕不會搞錯！」

    老鷹低頭不說話，可也沒有走的意思。

    我真的有些急了。黔驢技窮矣！他怎麼還不撤？

    下逐客令吧！

    「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了，你這樣，會困擾我的。我外公都批評我了。」

    「……那我先走了！」他垂頭喪氣地起身告辭。

    「喂……」我想想不放心，叫住了他。

    他轉過身來，眼裡閃過一個小小的希望。

    我硬起心腸，盡力平靜地說：「請你答應我，以後不要再來了，可以嗎？」

    他眼中的一點亮光迅速隱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沒有回答。

    我盯著他，再次問：「可以嗎？」

    我真的很殘忍是吧？快刀斬亂麻，利用他的無法拒絕，將事情就此結束，對大家都好。就算殘忍，也只能這樣了。

    在我的目光逼視下，老鷹終究還是不甘不願地、無可奈何地應了一聲：「我答應你！」

    我看著他蕭索的背影，心裡有些難過。

    我也深深地傷害了一個人吧？儘管我已經盡可能的小心了，可是這種事本身就是一種傷害，不可詭辯。

    以後真是要注意了。既然我沒有跟別人談戀愛的心思，就盡可能的少接觸一些異性。

    爸爸以前開玩笑說，再普通的女孩，只要是個女的，哪怕是長得像只母豬，也會有幾個喜歡她的人，看來真的是有幾分道理……呃，這個比喻，太難看了。不過意思總是沒錯。

    老鷹是第一個正面追求我的人，我想我會記住他的。

    我的感慨很快被老鷹的再次出現打破。

    他說：「我沒有辦法，雖然我答應你了，可是我做不到。對不起！」

    原來我的比喻用錯了，他不似馬，倒像頭倔強的騾子。

    我實在是懶得再跟他多話了，該說的，我都已說完。既然沒有用，再說也是無益。

    我跟外公商量：「我是不是出去避一避？只要連續幾天不在家，他也許就不會再來了。」

    外公爽快地答應了，好像他比我還煩的樣子……看來，老鷹的人緣不是太好。

    於是每天早早地吃完晚飯，我就到各親戚家去晃蕩，等到10點後才回家。這個舉動惹得眾親戚十分詫異，紛紛問我：「珊，你最近改性子了？喜歡串門了？」

    呃……我總不能說我是逃難來的吧？

    很佩服老鷹的韌性，聽外公說，他每天晚上都照常來報到，等上一兩個小時才會走。外公也很無奈：人家不怕他的冷漠呀！

    我乾脆徹底轉移，晚邊就去找吳蘋，晚上住她宿舍，第二天早上再回家。

    林秀晚上總會出來散散步，吳蘋的位置，恰好是我和林秀的中點，也是林秀出來散步的地。我拿著雞毛當令箭，晚晚與她們一起聊天、散步、出去吃宵夜，得到家人支持的四處遊蕩，比偷溜出來玩快活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