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變遷 文 / 張拙

    工作就是那麼回事了，雖然思想上已經「超脫」，可壓力卻還是在的。因此每個週末，我都會到白鷺洲去逛逛，跟小謝下兩盤棋，或者去看看小董店裡的石頭。

    小謝曾有約過去他家聚餐，我推辭了。君子之交，宜淡而遠。我不想讓這陽光下的隨意染上人間煙火。

    小胡住了一個月就走了。他說：「來xm闖過之後才知道，其實背井離鄉真是不易，有這個勁頭，還不如在老家好好經營！」他辭掉了曾投入大量精力鑽研的推銷工作，決定回老家開個店，並邀請我回老家的時候定要去找他聚聚、不要把朋友給忘了。

    （結果春節回家之時與小虹一起逛街，小虹指了他開的服裝店給我看。我特意去了兩三回，終於碰到了他。沒曾想他禮貌而疏離，並客套地說：「沒想到，你還會來看看我！」我奇怪地問：「不是你說的回來要來看看你的嗎？」他「哦」了一聲，摸摸腦袋：「呵，呵，以為你們在外面的人肯定不會記得的……」不鹹不淡的扯了兩句，我趕緊告辭——這時我已知道，原來邀請了卻隨便忘記的人是他。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難怪是陳同學的朋友……）

    至於小虹，在小胡走後不久，一直沒有找到合適工作的她，嘀咕著：「xm真是個古怪的地方，工作比別的地方難找，待遇也不見得高……我幹嘛要傻呆在這兒跟別人擠？」於是小虹也跟著她的小夥伴一塊兒走了，去了別的城市。

    只剩下一個我，和來時一樣，獨自對著空落落的一套房子。

    然而我還是喜歡xm。非常的喜歡。即便工作再不如意，我也沒有離開的念頭。

    每個週末都會和叮噹通一次電話，共同懷念在省城時相伴遊玩的快樂時光。今天剛接通，叮噹就樂呵呵地問：「死鬼，我去xm跟你做伴好不好？」

    我也笑：「當然好了！我好想念你……可惜啊，你在省城親戚多，待得滋潤得很……」

    「什麼滋潤啊！我無聊死了。我是說真的！」

    我頓時傻了。

    「被我嚇到了吧？」叮噹在那頭得意地笑：「我已經提辭呈了，這兩天辦好了手續就過來。你可要包吃包住哦！」

    兩天後嬌小的叮噹帶著一小袋行李踏著暮色出現在小區門前。我們一見面就來了個熱情的擁抱——看著她開心的笑臉，我的心裡，突然就踏實了起來。

    我這才知道，其實我真的對她很依賴——倒不是真的要依靠什麼，而是我下意識地認定：只要有叮噹在，任何情況下我都不用害怕會吃虧——我總覺得，只要站在叮噹一邊，不去欺負人就不錯了，決無吃虧上當的可能。

    連珠炮似地問了好幾句話，我才發現後面還有一個人。推著自行車載著兩個大包的程築文——看來他是被某人抓來做苦力的，沒想到到達目的地還讓人忽略……不過看他一臉安靜沉穩的笑，卻似渾不在意。

    程築文畢業後就來了xm工作，因為跟他不算熟悉，總共也沒見過幾面，所以來往很少。可是我們的小叮噹、大家共同的開心果一來，以後情況必將轉變。

    當下收拾好行李，熱熱鬧鬧地做飯炒菜……晚上小雨也來了，大傢伙一邊吃一邊感慨懷念著在省城的日子，同時興奮地展望未來：希望朋友們一個個都能像叮噹一樣突然自己在原地待膩了，一不小心就在xm出現……

    這是自到xm後過得最溫馨最開心的一個夜晚。

    從此週末到這裡聚會聚餐成了慣例。數周之後，住單位住得不開心的程築文，乾脆分租了一間房，長期住了下來——說是這裡有家的感覺，不會再覺得孤單。

    我和叮噹當然歡迎了，有個男孩子在，至少不用擔心安全問題。何況程築文斯文穩重，除了偶爾有點悶不太愛說話（聽叮噹說是因為工作不如意的緣故），怎麼看怎麼順眼。

    我不是很瞭解和理解程築文。我總覺得，工作只不過是生活的一小部分，我不會讓它在業餘時間裡還將我支配——也許是我已適應了將自己分割，每每下班之後，我就會將自己清空，盡力忘記工作中所有不愉快的事。總的來說，我認為自己還是開心快樂的。

    可惜快樂的時光往往要受到打擾——我正過得愜意，突然接到調派南京分區的命令。根本沒有給我反應的時間，公司丟了張機票給我，讓我第二天一早就出發，不必來公司報到了。

    戀戀不捨又惴惴不安地登上飛機，我的心裡，懊惱摻雜著恐慌。

    那什麼該死的南京分部經理，有事沒事給我添什麼亂！要被查出經濟和管理有問題，也不要選在只有我閒著的時候嘛！害得我……害得我……我從來也不會當官的，現在卻叫我去管別人，什麼信息也不給、一聲招呼也不打——太過份了，太過份了！簡直是存心讓我出醜啊！嗚……不對，沒空哭！我還是為什麼都不會傻傻踞在經理位上被所有人暗暗鄙視的困境做好心理建設先！

    當我走下飛機、坐上往分部的的士的時候，已經是一副沉穩高深的樣子——當然是裝的。其實我心裡打著鼓呢！可我知道怯懦解決不了問題。派我出來前玉小姐也說了，最多讓我頂上三個月。三個月之內，公司定會派出新的地區經理，把我換回去。既然只有三個月，我咬咬牙撐一撐，想來也能混過去。

    與原任進行了財物交接之後，我頂著「總部助理」、「公司特派」的「高職」（希望這裡沒人會發覺，我在公司其實就是一皮球……），開始工作。

    完全沒有想到，當頭其實是最容易不過的事——我保持著莫測高深的微笑同時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我暫時的屬下們，結果發現他們比我更加的小心翼翼……我謙虛而又實在地說：「這邊我不熟悉，以後還要請大家多指點……」立時就有人善解人意地說：「日常事務有我們呢！只要您能支持，我們一定會把事情做好的！」

    ……

    三天。只用了三天時間，我瞭解了經理的職責就是解決員工們遇到的問題、或者降低一點要求說：只要不添亂的，都是好上司。

    只過了一周，被原任的不務正業用人唯親只管自己吃喝玩樂不理屬下死活給搞得四散的人心，自動聚攏在我的周圍。

    其實我真的什麼也沒做。我只是聽了聽他們的心裡話，承諾承擔一個經理的基本職責，再凡事參與跟他們一起做（邊做邊學習以期趕在他們發現我是紙老虎前成為真正的老虎），同事們的工作熱情就都調動起來了。

    不到一個月，分部一派欣欣向榮的新氣象。

    我如釋重負，全情投入了自己的新角色。準備在三個月的期限裡，做出點成績來給大家看看——不可否認，我的「總部」出身，給我的工作帶來了極大的便利。因為我完全清楚出了什麼事要找什麼人解決才是真正迅速有效的。一切都在順利進行，我有些小小的志得意滿。

    這時，接了一個電話。

    玉小姐說：「你可以回來了。經財務部審查，原任沒有半點問題，都是誣告……即ri起他恢復原職，請馬上與他交接，公司會有新的任務交給你。」

    「可是……分部這邊……」

    「別可是了，你也只是暫代。既然現在沒問題了，你還是趕緊回來吧！該做的事情，地區經理自己會做清楚的。」

    我聽著電話裡傳來的嘟嘟聲發傻。我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原任是什麼樣的人，我現在已經瞭解得非常清楚。我原本就沒想在這長呆，但這不意味著，我可以隨便放下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的人不管。

    然而我有心無力，因為我的權力和責任，都是公司給的。如今公司已將它轉移到了不可靠的人手裡。

    我只能歉然去跟同事們道歉。

    然後在他們失望、困惑、不解的眼神裡，帶著他們的原諒，悄悄離開南京。

    來時乘飛機，返時坐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