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四十七章 輪渡 文 / 張拙
抄近路，要走過一段小巷，然後才能搭上路線最近的直達公交。
我急匆匆地走著，江上鴻一邊笑一邊走一邊打量著我……被他看得心裡發毛，我停步問：「怎麼了？」
他呵呵笑著說：「沒什麼……只是想看看你……」
突然覺得臉上發熱，我轉頭他顧，不敢接觸江上鴻的眼神。
手一緊，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握住。
似被火灼般，我趕緊掙開，想也不想地丟出一句：「我又不是叮噹，你牽我的手幹嘛？」
「呃……我看你手在身邊晃來晃去的不老實，忍不住就想把它抓住了……」
悻悻地瞪他一眼，我大步向前走，拉開與他的距離。
江上鴻緊趕兩步追了上來，又拉住我的手，笑嘻嘻地說：「你的手握起來很舒服呢！都說你打人很疼，怎麼手卻這麼軟？」
再次甩開他的手——我早已心跳如擂鼓，只是強作自如。要知這是跳舞之外，第一次被男孩牽手。原來思想與行為的差距如此之大，我喜歡他，想跟他有所發展，卻不知如何面對這男女之間別人看來最是平常的牽手，只好假作不耐地翻著白眼看他：「再不快走，就趕不上船了！」
「好吧好吧！我好好走路……讓我牽著你走好不好？」
「不好，我不習慣。你又不是叮噹！」
「可是，我很想牽你的手……我馬上就要走了，下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再見到你……」
這……江上鴻啊江上鴻，你怎麼這麼……
不再與他扯談，自己疾步向前走。走出小巷，到了公交站。
看他那一臉的笑，甩著雙手悠哉游哉慢慢跟來的模樣，我哭笑不得。到底，急著要趕路的人是誰？我開始嚴重質疑「記大過處份」的嚴重性。
好不容易下了公交來到輪渡，江上鴻居然找不到碼頭的位置了！那是一個duli的小碼頭——可是輪渡這裡，各種各樣的碼頭有好幾個。江上鴻轉了幾個碼頭，卻怎麼也找不到要上的那艘船。
我這裡心急火燎，江上鴻卻依舊不急不燥，一個一個碼頭看著，一點也不著急。
終於，他宣佈：「恐怕我走錯方向了！可能是在另外一邊……」
「那快走啊！」
「等一等！」
我停步，看了看他。
江上鴻的臉上浮起一個陽光得一塌糊塗的笑容，在這微雨如霧的輪渡碼頭，居然令我有一種乍見驕陽的眩暈。
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沒注意什麼時候，他又一次牽住了我的手。
「現在可以走了！」他微笑著說。
我抽了抽手，抽不出來，他握得很緊，一點也沒有鬆開的意思。
「放手！」
「不放！」
「放手啦！」
「就不放！」
「你……」
「我不管了，反正我馬上就要上船走了。不管你怎麼想，會不會不高興，我一定要牽著你的手走完這一段路！」
今天這是怎麼了？今天的江上鴻，怎麼突然這麼大膽放肆了起來？
他那似能一眼看透我的青澀畏縮以及心底對他陽光般溫暖的嚮往的目光，令我不能直視。我低著頭，伸出另一隻手去掰他的手指。
他卻任我掰著，只是拉著我往前走，邊走邊說：「我好像弄得你很緊張。不過，你知道我不是很有ziyou的時間……知道嗎？前兩天，我一位同事的女朋友來看他。聊天的時候她對我說：『追女孩子，一定要膽大心細臉皮厚！』反正我也不知道追女孩子應該是怎樣追的，我也不知道你會給我一個怎樣的答案——其實做男孩子很吃虧的，決定權都握在女孩子手裡。我也不去管你的想法了，至少在這去碼頭的路上，我希望和你手拉手的走過去……」
我輕咬著唇偷眼看了看他，很想問他知不知道牽手代表著什麼？
執子之手，與子攜老。你做好這個準備了嗎？你能做到嗎？怎麼可以，就這麼隨隨便便的牽一個人的手？
可是這句話我卻不敢說出口。
若江上鴻知道牽手之於我的意義，只怕更加不肯放手了，也許還要很得意的笑上半天。
掰了數次，我知道了，若是他不想放手，我的力氣確實是掰不開的。無奈，我只得側過也不知是羞紅還是氣紅的臉，裝作看旁邊的景色，一邊故作平靜地問：「你為什麼喜歡我？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是那個春節在街上見面的那次嗎？」
他的手堅定有力，同時十分溫暖。在抗拒的同時，我不能否認，其實我很貪戀這樣的溫暖。
卻聽江上鴻輕笑著說：「我是被激出來的……那年的春節，好遙遠！其實那時候我什麼也沒有想，泡妞嘛！看著覺得還可以，就去找你了！那時候還小，哪裡懂得什麼談戀愛！」
他輕輕鬆鬆地說著，卻不知這幾句話恍似一聲聲的驚雷在我耳邊轟響，震得我眼花耳鳴。
「我是被激出來的……」
「什麼也沒有想，泡妞嘛！……泡妞嘛！……」
可笑，可笑！原來我牽掛了這麼久的雙眼，它的主人卻是這樣看待我們的過往！又是這樣形容我們的現在！
枉我珍藏了那段記憶，他卻是如此的漠視啊！
我心中的世界已是山崩河斷天翻地覆，嘴裡卻機械地問：「既然如此，你為什麼……為什麼……」
「說實話，一開始的時候，我真的沒有特別注意你。都兩年多了，誰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樣子？可是那天離開水族館的時候，我們逛著逛著迷了路……你也許不記得了，當時，我要亂丟垃圾，你阻止了我——就是從那一刻起，我才真正注意到你，才發現你真的很特別、很可愛……」
錯覺，錯覺，都是我一個人的錯覺！多麼諷刺啊！我珍視的緣分，只是他當年的一時興起！難怪通信通得好好的可以突然沒了音信！難怪他上回初見我時臉上的神情沒有半點變動！
可他今天，居然對我說：「我想過界！」居然還這麼坦然地牽著我的手，描述著自己當年的輕率！
他的手溫暖，我的心冰涼。
我顫抖著，不知道要如何來面對這個巨大的落差。
江上鴻一點也沒有查覺到我的變化，猶自喜滋滋地說：「很感謝這班朋友，若不是他們說，我也不會發現，你這麼好！其實從來也沒有想過你出去了之後還會再回來，更沒有想到——其實你也是喜歡我的吧？雖然你不說，但是我感覺得出來……」
是啊，後知後覺地「感覺」出來了，還得加上周圍一堆人或明或暗的推動。
我很想哭，我也很想問他：「你會突然對我說這些，是因為我在省城的那個過界朋友的原因吧？」
還沒有等我問出來，他又開口了：「我想，你可能就是那個我等了二十幾年的女孩……」
好甜好甜的甜言蜜語啊！他說起這種話來，居然可以這麼的自然！自然卻慎重，讓我吞下已到口邊的話。我猶疑地看著他，不知所措。
過去的他，現在的他，輕率的態度，認真的態度，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因為細雨，輪渡不若往日的遊人如織。天空很暗，看上去大雨將至——我倒是很希望快快下一場大雨，可以渲洩一下這複雜難言的心情。
「我原來是想，先和你熟悉著，等到我10月份休長假的時候，再過來和你好好的相處，然後……可是計劃不如變化快，現在，很多東西都提前了！但是我不後悔，這次來xm，感覺收穫很大，很值得……我會永遠記得這一天。」
我低下了頭。
我相信，此刻的江上鴻是認真的，認真得令我冷淡的話語無法說出口。
雖然我受了傷，但是我卻不想去傷害他，甚至不想去刺激他。
看來我是真的愛上他了！或許早在當年街頭看到的第一眼，就已陷了進去。愛上一個人，從來都是自己的事，怨不得別人，可是為什麼要在表白的時候讓我知道，他從前並沒有在乎過我？
霧雨變成雨絲，海上起了輕浪，風雨撲面裡他的手益發溫暖。我腳下恍似踩著雲朵，既像是一腳踏空，也像是飄在雲端，心中矛盾已極。
他停步，那雙亮若星辰的眼睛裡滿是快樂和滿足，也有著濃濃的不捨。他低聲說：「等我，十月份的時候，我還會來看你的！碼頭到了，你不用進去了，我自己走就好了。」
怔怔地看著他衝我揮手，然後跳上碼頭。在他放手的那一刻，有一種奇怪的失落在心頭悄然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