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人間（下） 文 / 張拙
跟爸媽交代的過程很簡單：我描述了江上鴻的職業、身高、性格，就結束了。
然後都是爸媽的問話：
爸爸：「你手上的這個玉鐲，是他送的嗎？」
媽媽：「多少錢？很貴吧？」
爸爸：「問錢幹什麼！重點是：這是不是你們倆個私定終身的信物？不錯不錯，挺漂亮的！錢不錢的倒是無所謂，有這個心意就好！」
媽媽：「他是真心對你好嗎？……那就好！」
爸爸：「如果有了孩子，不要因為沒有結婚就拿掉——第一胎是無論如何都要生下來的！不然傷身體！什麼？部隊不允許？難道你不會偷偷的生啊？十年？十年就十年！家裡會幫你們帶的——就是他爸媽不帶，還有我們呢！」
媽媽：「就是就是！反正我帶你二哥的孩子是帶，多帶一個也是帶！」
爸爸：「既然選擇了這個人，就要支持他的工作，沒假期暫時來不了沒關係，不要抱怨他……我估計這個人的性格還是比較老實的，你別嚇著他了！」
媽媽：「我女兒什麼人我還不知道嗎？雖然脾氣壞點、性格強點……還是很貼心的嘛！咱們珊兒，不是這種人！」
爸爸猶豫再三：「……要是這個人對你不好的話，你也不要死要面子不敢跟我們說……結了婚再離的都不少，談戀愛結果沒成也很正常！反正爸媽總是向著你的，有什麼事，爸爸給你擔著！」
媽媽：「呸呸呸！烏鴉嘴！我女兒誰娶到了是他福氣，怎麼可能不要呢！對吧？」
……
我就這樣瞪大眼睛看著他們一條一條地叮囑著，既為他們的想像力驚異，更為父母給予的愛感動歡喜。
我當然知道，無論我怎麼樣，爸媽都是愛我的。可是因為距離得遠，已經有多久，沒有靜靜地感受過這樣的親情？
看著他們為我設想了所有可能，慣例地給我先留下退路，永遠是這樣遮天大傘的姿態，卻從未想過，他們自己已經不再年輕，已經逐漸衰老……我知道，只要他們站著一天，他們就會永遠撐著這把大傘，為我們遮風擋雨，直至他們倒下的最後一刻。
永遠的依靠，不變的關懷，其實，父母之愛才是最偉大的愛啊！
大哥就在旁邊坐著，沒說話。可我知道他在認真的聽。
只在集體討論快結束的時候，大哥冷著臉說了一句：「他要是敢對不起你，我不會讓他好過！」
那一身的煞氣……我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大哥，真是殺氣騰騰啊！嘖嘖，還好我知道江上鴻不會對不起我！不然的話，只怕他的人身安全無法保障了……
之後的日子，過得很平靜愜意。二哥和英子在鄰縣開了家花店，左右無事，我就過去幫幫忙兼混吃混喝。每日與鮮花為伍，閒時給江上鴻寫寫信，晚上再通通電話，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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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花齊盛香不覺，
一心獨靜思悠悠。
有意傚法東籬客，
問君可識南山路？
南山路遠不思歸，
問君何ri南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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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鴻其實是個很有上進心的人，半點依靠也無，就憑著自己的努力工作，能夠調到省城，實在是不易……然而我卻不希望他沿著這條路走下去，為了所謂的「成功」，而累得自己像個孫子——據說他經常要做很多份外的工作，經常加班到深夜11點。我不瞭解他的工作性質，但很顯然，這樣的工作情況不可能是正常的。
我總覺得部隊就像一個大水潭，無數的金鯉在這裡爭奪跳躍，希望有朝一ri能夠化身成龍。然而龍門高聳，能跳過的畢竟是少數，為什麼不珍惜身為鯉魚的一生、笑看別人去擠生撞死？
只是江上鴻的人生，不能因我而設定，我只能想辦法讓他明白，我對於他是龍是鯉，並無定見。
我能做的，就是等著，等著他從借調變成正式調動的好消息。
我等了三個月，等到了預期的結果，同時，他請到了一星期的假，專程回來解決「終生大身」。
來z省的前一天晚上，他樂呵呵地給我打了電話：「我昨天剛到家……我爸我媽催著我趕快來見你爸媽呢！然後，希望你爹媽能抽空回來一趟，好請媒人去提親！」
「你是騙我的吧？」我毫不客氣地問。
怎麼可能呢？從不接受到催促來提親，這反差也未免太大了！我自從知道他到家之後，就特意不給他打電話，正是為了給他解決問題的時間。
「呵呵，呵呵，那個……我對他們說了……」江上鴻得意洋洋地說：「我媽問我，為什麼堅持要跟你在一起，是不是已經……我承認了！所以……」
……
天哪，這下子，他們會把我想像成什麼人哪！
色誘無知少年的壞女人？不惜以身體來維繫感情的無恥之輩？
我無力地問：「他們怎麼說？」
「我媽說：『你這個混蛋！都做壞事了，還不趕緊去提親！明天就去！』我大姐說：『弟啊弟，我以為你是個老實人，沒想到你是個小流氓！』」
「唉……以後，我怎麼去見你家人啊！實在是……太丟臉了！」我按著額頭，只覺得頭大如斗。
江上鴻大笑：「你也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真是罕見！我都聽我媽說了，你那天來我家，可是大方得很呢！我媽我姐都誇你了！」
誇？我不敢奢望。婚前跟人家那個，然後就自己跑到人家家裡去見面，再加上現在江上鴻同志理所當然的公佈……天哪，讓我買塊豆腐一頭撞死吧！只因為我們在一起了，江媽媽就催他趕快來提親，江家實在是非常傳統的家庭，對我這樣離經叛道之輩，能坦然接受才怪！
難怪江上鴻很篤定他家裡那一關一定能過，原來，他早就想到了這一著！
唉！
不管怎麼說，既然當初決定了要跟他……就得面對這樣的尷尬。罷了罷了，順其自然吧！
第二天江上鴻宛如上審訊台般來到我爸媽面前，不用說，自然是虛驚一場。爸媽問他的話，根本沒有當日問我的多——真是偏心啊！
後來媽媽私下裡對我說：「一看就知道是個老實人，本來我跟你爸還想嚇唬嚇唬他的……你可注意了，不要欺負人家！」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我欺負他？欲哭無淚……
兩天之後，在江上鴻的要求下，爸爸媽媽同意我陪他一起回家。江上鴻說，這次是正式與他的父母見面，上次不算。
到達江上鴻家時，天色已晚。見到了江上鴻頭髮發白的老父親，還有依然客氣但是不再疏離的江媽媽……沒好意思認真看他們，坐在桌上吃的這餐晚飯，那叫一個食不知味！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應該微笑好，還是應該面無表情才對。幸好江爸爸自得其樂地喝著小酒，一邊喝一邊拉著江上鴻說話，很有些老年人話多的通病——這樣就沒人特別注意我了，真好！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我想我該回家了。江上鴻卻不讓，打了個電話給我爸，然後對我說：「你看，家長都批准了！你爸說了，你可以在我家住！」
這個壞人！明明看出我跑都來不及的心情，還要這樣安排！我肯定他是故意的！我瞪著他，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
「這麼晚了，就不要回去了——反正你爸媽都不在家，回家也沒什麼意思。房間我已經準備好了，就在這裡住吧！當自己家一樣。」
看看江媽媽的表情，沒有勉強。是啊，她是個那麼清楚的人，既然知道我跟阿鴻已經不可能分開，也就立即接受了。
江上鴻站在一邊，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
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江媽媽居然直接給我和江上鴻安排了一個房間……她有這麼開放嗎？
手足無措，這可怎麼辦才好啊！
「珊，你不用這麼緊張！」江上鴻正色說：「是我讓我媽安排一個房間就好的。我們光明正大在一起，雙方父母也都同意了，有什麼好顧忌？再說，幾個月不見，我可不想跟你分開！我明天就要回省城了，你都不肯陪陪我嗎？」
歎了口氣，我認命了。反正丟臉已經丟到家，現在才來講究，也來不及了。
第二天，江上鴻回了省城。我自然逃也似地回了z省。
還是在二哥那裡呆著，我喜歡花店的清靜。英子去了爸爸媽媽那兒照看孩子，因為江媽媽打電話來跟爸媽約了時間，爸媽得趕回家去，等著媒人上門提親。
「提親」在我看來實在是沒有必要的事，想結婚就結婚，那麼麻煩幹什麼？奈何雙方父母都覺得必須尊重習俗，還說就算是不講習俗，至少要找個機會互相見見面吧？要做親家了，連人都不認得，豈不是笑話？
另外，小城的習慣，向來把訂過親的男女視同夫妻，以後可以在任何場合出雙入對。但我和江上鴻都不在當地，有這個必要嗎？
唉，長輩們的想法，由他們自己去想好了！反正我也管不了。沒有再多關注這件事，江上鴻正式調到省城的調令已經簽發，我到底要不要放棄xm，跟他到省城？為了這件事，我們這幾天有過數次爭執，卻沒有結果。
我希望我還是回到xm去，努力上幾年在xm安個家，等到江上鴻轉業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在那裡定居了。可是江上鴻說：「何必執著於一個地方？xm會長腳跑掉嗎？為什麼要人為的製造分離？」
……他說的也有道理，自相戀以來，聚少離多，相聚的日子屈指可數。為什麼要人為的製造分離呢？真有這個必要嗎？
決定了，還是先考慮眼前。能在一起的日子，要珍惜。我回到省城好了。嗯，晚上就跟阿鴻說，他一定會很開心！
英子離開了三天，這天晚餐時間，她回來了。
英子幾次欲言又止，令我覺得十分奇怪，忍不住問她：「有什麼問題嗎？」
「你知道江家已經來提過親了嗎？」
「知道……不就是走個程序嗎？」
「那……你知道他們請了誰來做媒人嗎？」
「不知道……不管是誰，反正我也不認得。」我如實回答。
「誰說不認得，就是我們村的木叔啊！他跟江上鴻的爸爸是戰友呢！這個人……唉，我還是告訴你吧！雖然爸媽叫我別說，但是我憋不住！」英子的臉色變了幾變，最後定格為氣憤：「那個木叔，一坐下來就說什麼『如果你們要求很多的聘禮，我們是做不到的！你女兒不是已經在他家住過了嗎？應該知道是沒多少錢的人家，要是要求太高了，我們可是拿不出來的！』你聽聽，這什麼話啊？我們家什麼樣的人家，有要求過這樣的東西嗎？還說什麼你已經在他家住過了——這是什麼意思啊？……」
笑意凝固在臉上，我實在是想不到，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這樣的屈辱！
英子氣憤難平，正在那兒說著：「你到江家住過，媒人怎麼會知道的？就是知道又怎麼樣？有這麼來提親的嗎？人家都是求親，他們倒好！你爸媽怕你難受不讓講，我可是管不了那麼多了！他們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氣？肚子都快氣炸了，還要裝笑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