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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章 五月的雨(下) 文 / 夜與羔羊

    雨沒有間斷過,在上一滴落地和下一滴落地之間的一瞬間,魚腸劍刺向了遊星守。遊星守根本就來不及躲閃,席夙雲和他的劍就完全貫穿了他的身體。可是,緊接著,席夙雲倒下了,遊星守仍然站在原地,完好無損的。

    「啊……」席夙雲嘴角流出一絲鮮血歎道,「這就是陰陽劍吧?我明明刺到你了。」

    「yin和陽,生與死。都是禪,你悟不透,所以你輸了。但你不會死。因為你告訴了我很多重要的事。」

    「哈哈哈哈」這回輪到倒在地上的席夙雲狂笑了,「你想拒絕主人的邀請單獨行動?不可能,不可能。」

    「至少因為你,我看透了你主人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是一個自私,冷酷,老謀深算的人。他讓你這個號稱是他『唯一的朋友』的人來試探我的能力。但他的希望是我生,你死。因為只有我生,他的任務才有人能接受。或許他會為你的死而難過,但至少他已有所選擇,所以他一定是個殘酷的人。」

    席夙雲喃喃著嘴唇像是要說什麼。卻始終沒有說出來。

    「你喜歡五月的雨嗎?」

    「不,我不喜歡。」席夙雲有氣無力地在泥地上答道。

    「我卻很喜歡。它粘著著身體,讓人難受。就像是死亡,雖然明知要死,卻無法倖免。而它又能洗去污垢,讓大地滋潤,萬物煥然一新,就像誕生一樣新鮮。所以,五月的雨就是我的生與死,它讓我這個鬼感到很愜意。」

    「所以,我們不會是朋友。」席夙雲歎道。

    遊星守在席夙雲身邊蹲下,從他懷裡掏出了一個錦盒,放在鼻子旁聞了聞,難得地笑了笑說:「我是鬼,沒有朋友。」拍拍席夙雲的肩膀,迅速地站起來,然後拾起地上的傘,很快地消失在五月的雨中。

    「你太不懂主人這個人了。」席夙雲躺在泥地裡仰著頭看著天上不斷降下的水線,喃喃自語。

    離開席夙雲,遊星守快速地急奔在山間。如果有人與他正面擦肩,也不會發現有一個人在奔跑。而會以為是一陣狂風,或者真如他所說,是一個過路鬼。

    這個月也找到了蘭菱,露兒可以不死了。然而席夙雲的話始終在他的腦海裡閃過:「沒有智慧與力量地苟活著,或者說像一顆樹一樣本能地活著……」他使勁搖搖頭,不肯承認這是真的。

    有了蘭菱,露兒就會像睡著了一樣,決不會死去。儘管她沒有心跳,不會說話,但她的秀髮仍然那麼柔軟,她的臉龐仍然那樣美,她的眉毛下有著讓天下最強劍士甘拜下風的智慧的眼睛--儘管它們現在緊閉著。

    遊星守迫不及待地要將這錦盒裡的蘭菱放在她的胸前,讓蘭菱代替她的血液,活化她的**,讓它們永不萎縮。於是他選了最近的路,回到了他和她的家,荒廢的古代靈柩,這個只有他們知道的樂園。

    他打開自己精心佈置的機關,找到了自己美麗妻子的美麗而寬敞的床。他的妻子就躺在那張大床上,身旁伴隨著上百朵紫色、金色、白色、藍色的蘭菱。他輕輕地蹲在妻子床邊,想要用手撫摸妻子的臉,卻發現自己一身的泥漿,只好羞澀地縮回手。

    他取了盆水洗乾淨身上泥垢,將髒衣服滯留在妻子的房外。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錦盒,它看到了一朵藍裡透紫的蘭菱。它真是太美了,遊星守從未見過如此美的蘭菱。

    「今天,」遊星守目光溫柔地看著妻子的臉,「摘這朵蘭菱的時候,遇到了一個人。他說人是可以長生不死的。露兒,我的妻子,你相信嗎?他說你會活過來。像我們從前那樣生活,早上我起來練劍,你給我做好早飯,然後看我吃完。我問你為什麼不也一起吃,你說你喜歡看我的吃相……」

    一滴淚落在妻子的床沿,滲透進了柔軟的棉絮。遊星守笑笑用手掌擦去眼角的淚,對妻子說:「當然,我不能去找那些不死族了。我走了的話,誰還能照顧你?誰為你去找蘭菱?」

    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將蘭菱放在妻子胸前,蘭菱的顏色不斷的變化--這意味著,蘭菱的生命在流入妻子體內。他欣喜地看著這一切。

    蘭菱由蘭變為紫,再由紫變為黑。

    「啊!」遊星守大叫了起來,他憤怒地撥開妻子胸前的已經變黑的蘭菱,怒吼:「啊!」緊接著他痛苦得全身禁臠起來,倒在地上一陣陣抽搐。

    幾個人出現在他面前,是那三個轎夫還有席夙雲,以及另一個一臉病容的年輕人。

    席夙雲歎著氣道:「其實,主人這次是親自出來找你的。」

    「毒!你在蘭菱裡放了什麼毒?」遊星守根本不聽他說什麼,憤怒地質問席夙雲。

    那個一臉病容的年輕人擋在了席夙雲的前面對地上的遊星守說:「毒是我下的。你不要恨他了。」

    「你立即殺了我,不然我發誓,只要我復原,一定先殺了你。」

    「遊星守!」席夙雲喝了起來說,「不准對皇上無禮!」

    年輕人卻伸出手臂將他攔住,示意讓他繼續下去。

    「皇上?原來那個不想死的懦夫就是皇上!」遊星守破口大罵:「去他媽的皇上,去死,去死!敢傷害我的露兒,就得死!」

    年輕的皇帝以蒼老的聲音,苦笑著說:「現在冒犯我好嗎?你的妻子就要枯萎了,像沒有水的花。蘭菱就是她的一切,而她現在中了假蘭菱的毒……」

    遊星守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他躺在地上緊盯著皇帝一陣陣抽搐。

    皇帝指著床上的女人對他說:「這真的就是你想要的永生嗎?維持著一具已死的軀殼。你究竟是想讓她活著,還是只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證明你能讓這具軀體不死?」

    「別碰她,否則你會後悔。」遊星守冷冷地說,但身體仍然在抽搐。

    皇帝縮回了手,隨和地說:「她不會枯死的。我有解藥,也有比你一輩子能找到的還多得多的蘭菱。我是皇帝,這個國家的財富都屬於我。我從祖輩那裡繼承到的不止是權力,還有智慧和力量。我不願做紈褲子弟,我想要書寫最炫耀的歷史。為此我竭力地學習,學習變得更強!我也能忍耐,忍受那些挫折,只有一件事是我不能忍耐的,那就是死亡!我憎恨死亡,死亡將帶走我的一切努力,使我如同賤民一樣衰老。史上最強的帝王,不應是流星,而應該是永恆的太陽!我需要真的生命,是永恆的生命!」

    「你這個瘋子!」

    「或許是吧。可我們誰不是呢?你不是半人半鬼的,像條餓狗一樣四處搶蘭菱嗎?為了什麼?不是生命嗎?你擁有卓越的劍術,為此你搶得到。可是假如是別人,他沒有武功,沒有財富,他能得到蘭菱去延長他妻子的壽命嗎?」

    「……」

    「世上的一切都是利於強者的,強者將主宰一切,包括生命。來吧,我將給你一個承諾……」說完他微微向席夙雲揮手,席夙雲掏出一個小包裹,走向遊星守妻子的床前。

    「你要幹什麼!不准碰我妻子!」

    「你放心,我只是要除去她體內的毒而已。」席夙雲抖抖包裹,從包裹裡傾瀉出一些金色的粉末,流到陳露兒暗無光亮的皮膚上。粉末散發出淡綠的光芒,籠罩著她的身體。她的皮膚頃刻間又變得光鮮嬌嫩了。

    「你們做了什麼?」遊星守焦急地問。

    「那些是他們給我搜到的『長生藥』,哼!只是些維持生命的粉末罷了,根本無法給予我永恆的生命。不過這對你的妻子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因為它已經完全吸收了她剛才所中的毒--類似蘭菱的曼陀羅花之毒。」

    「你仍想我為你求得長生藥?」

    年輕的皇帝用默認回答遊星守的問題。席夙雲動作柔和地走過去扶起遊星守,給他已經被曼陀羅毒傷的手上灑上金粉。遊星守立即停止了抽搐,他坐起來,冷冷地看著不遠處的皇帝。

    「為什麼是我?」

    「不僅因為你的劍術是國士無雙的,還因為你和我一樣,如同鬼般的渴望著,重新擁抱鮮活的生命。」

    「我不是你,我不用長生不死,我只想能和我的妻子在一起。」

    「那你就去找不死族吧!找到他們長生的秘密!回來和我分享!和你的妻子分享!我們正是有權知道秘密的人,不是嗎?」

    「如果,我不答應……」遊星守冷冷地啟動著嘴唇,那嘴唇就像千年未曾開啟過。

    「我能殺她,也能殺你,相信我。」年輕多病的皇帝猛力地咳嗽了幾聲後,輕蔑地笑了起來,「呵呵,真諷刺!我雖然不知如何活,卻知道如何死。你難道忍心拋棄你年輕妻子的命?你看她,她明明還有可能是活著的呢!」

    遊星守看著靜靜躺在床上的陳露兒,她的臉閃爍著紅潤的光彩,她明亮的眼睛一定藏在那重重垂下的眼皮裡。在微風中,她的軀體似乎都略有起伏。這叫他如何相信她已經死去六年了?不!她不能死!如果她死了,他又是為了什麼而度過這六年?他有什麼理由苟活著,而不去陪她?畢竟,是他殺了她。

    「你一開始就知道我不會拒絕的。」遊星守低聲問皇帝,他不願直視皇帝的面容。他太憔悴,和他的年紀與手段都不相稱。

    「在你回來之前,我會為你照顧你的妻子的。我會讓將她放置在最安靜的,長滿蘭菱的花園。無人能打擾她,她會永遠等著你。我也會,不過如果我死,她也就會成為我的陪葬。我懇求你,陰陽劍士,不要讓我等待太久……」年輕的皇帝乾咳了起來,聲嘶力竭的,像個孱弱的老頭。他在三個轎夫的攙扶下慢慢離開了洞穴。遠處傳來他的聲音:

    「跟妻子告個別,即刻踏上征途吧。」

    不大的房子裡,只剩下遊星守和席夙雲。席夙雲走近遊星守,目光中說不出是同情還是什麼別的,但他努力收斂了那些情感,一字一句地說:「我會看著她的。」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遊星守艱難地走到妻子的床前,趴在床沿靜靜地躺在被蘭菱包圍著的她的身邊,試著閉上眼,竟然真的睡著了。當他睜開眼後,他深深地吻了一下妻子冰涼而柔軟的面頰,一陣風似的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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