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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五章 娘子(上) 文 / 夜與羔羊

    一位身著紅色新娘嫁衣,被蓋頭罩住頭的新娘子就正坐在兩旁鑲滿玲瓏玉片的象牙床上。火紅的氈毯從床邊的新娘子腳下直鋪到門邊遊星守的腳下。

    遊星守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發現自己別無選擇地走上了紅氈毯,一直走到新娘床邊。新娘的蓋頭微微動了兩下,看來她已經驚覺到有人來了。

    「相公……」蓋頭下的聲音緩緩傳來。

    「你不用看我的長相,就認定我是你相公嗎?」

    「你帶著鬼燈來了,自然是我等的相公。」

    「即使你不用看我,我也得看看你長什麼樣子才對。你要是個醜八怪,我怎麼帶你出去見人呢?」

    「嘻嘻。」新娘嬌笑了一下說,「即便我長得醜,也是上天賜給你的緣分啊,你不應該嫌棄我。」

    「只怕我們會有緣無份。」

    「不會,」新娘說,「你揭開我的蓋頭來,我們的命運從此將聯繫在一起。」

    「好。」遊星守緩緩伸出了手,一拉絲綢做的蓋頭。那蓋頭便如水一樣滑落下來。一張陌生而熟悉的臉呈現在遊星守面前。細彎的眉毛,像是一輪新月,但又不如新月稚嫩,而是像月蝕般飽經滄桑;一雙大眼像是一江春水,但又不如春水般活躍,而是像船下的靖河水一樣漆黑寂寞。

    她的細長的黑髮,像是黑麥子排成的浪,正安靜地隨著她的呼吸起伏。她的呼吸孱弱,卻在一呼一吸間如洶湧的巨浪一樣拍碎遊星守堅硬的心。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大喊:「不,不是真的!」

    新娘子站起,向跌坐在地上的遊星守伸出白皙柔軟的手。遊星守眼睜睜地看著那手貼在他的臉龐上。她的手微熱,她的身體輕輕靠近遊星守,她的嘴唇,她的髮香都讓遊星守無法忘懷。一個念頭在他腦海裡無數次閃過「是她嗎?」

    但他終於用力地抱緊她,哭喊著:「露兒,是你嗎?你回來了嗎?」

    「是我,」新娘子將臉貼著他的臉,露出甜美的笑容說,「星守,我回來了。」

    「真的是你。」遊星守將露兒抱得更緊了。死也不願意鬆開。

    「你是怎麼活過來的?」

    「是你讓我活過來的,」露兒溫柔地笑笑說,「今天是七月十五,鬼門大開。你帶來了鬼燈,你就能從鬼府將我帶走。」

    「真有鬼神之說嗎?」

    「你不信?」

    「只要你活過來,我信不信又有什麼關係呢?」遊星守將頭深埋在露兒的懷裡。

    「星守,陪我走到終點吧。」

    「終點?」

    「生的終點是死。」露兒輕柔地撫摸著遊星守的頭髮說,「你願意陪我去死地嗎?」

    「不管去哪,我都要陪著你的。」遊星守流著淚說,「再也不分開了,再也不讓你離開我了!」

    露兒不再做聲,將臉枕在他的肩膀。淚水從她眼眶中流出,緩緩濕潤了露兒的肩膀。遊星守緊緊地摟住她的身體,想起她和他第一次相遇時的情形--

    那是在江南最大的一間妓院,花了最大的價錢,遊星守醉醺醺地推開最高層,最裡面最寬敞的一扇門。

    遊星守對著那個房子的主人說:「我來找樂子。」

    屋內那女人正坐在大木桶裡沐浴,木桶裡承滿了牛奶,牛奶上漂浮著花瓣。她都頭髮上冒著熱氣,仔細地盯著他後說:「我不叫樂子。」

    「你不是樂子,我為什麼要花去那些錢呢?」

    「花錢買不到樂子的。」女人輕蔑地笑了起來。

    「那怎樣才能得到樂子?」遊星守伸手去抓她的手,卻被她反過來抓住了手,她攤開他的掌心,仔細地看了起來。

    「你還會相面啊?」遊星守笑了起來。

    「你是個劍士?」

    「你怎麼知道?難道真會相面?」

    「嘻嘻,」女人瞇著眼笑了一下說,「看你手掌上被磨出的紋路就知道了,這裡面蘊藏著你的九十八路劍法變化。」

    「你會武藝?」遊星守半醉著問。

    「事實上,有時候我也去偷偷東西,所以對武藝還有一些瞭解。」

    「為什麼學習武藝?還去偷東西?你缺錢嗎?」遊星守拿迷濛的眼睛問她。

    「不缺啊。我只是無聊。」女人幽幽地說,「總感覺命運就要背離自己的願望了。」

    「命運?我不懂。」遊星守說,「我累了,你來服侍我啊。」

    「你現在醉成這樣,沒人原意服侍你的。」女人摀住鼻子,扇了扇空氣。

    「那我也來洗洗澡。」遊星守說完當著她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了個乾淨,躍進女人沐浴的那個大木桶,與她面對面的坐下。

    她的臉居然紅了,而遊星守也被熱水泡得稍微清醒了一點,他第一次注意到她是這麼美,無可比擬的美。不說有傾國之容,確有傾城之姿。此刻她正眉毛微微蹙著,盯著遊星守的臉看,像是心事重重。

    遊星守拿手指彈了個水花,彈到她緊蹙的眉毛上。氣得她一腳向遊星守要害踢去,竟然被遊星守擋住。她又揮起一拳朝遊星守的鼻子打去。遊星守躲閃不及只得往後用力躲閃。誰知道,他一用力便將木桶給撐得個七零八散。洗澡水帶著花瓣流了一地。

    她光著屁股一個飛身跳到床上,用被子將自己裹了個嚴實。

    遊星守光著身子緩緩靠近她,她臉紅得都不能呼吸,只是呆呆地看著他。遊星守坐在床沿說:「天晚了,讓我在這睡一晚再走吧。」說完去揭她的被子。她竟然老實地讓他打開被子躺了下去。

    很快他就打起了微鼾,她卻一直臉紅心跳的,這怎麼行。於是她把他搖醒。他問:「幹什麼啊,想給我樂子了?」

    「才不是。」我問你,「你有沒有喜歡過的女人啊?」

    「沒有。」他搖搖頭,將臉轉過來對著她。用疑問的目光緊盯著她的眼睛,她的臉更紅了。

    「我也不懂得什麼是愛,也許我一輩子都找不到愛呢。我好怕,你怕不怕?」

    「哈,」遊星守大笑了一聲說,「對於劍士和妓女來說,愛這個字太奢侈了吧。」

    「不准你叫我妓女!」女人又皺起了眉頭,噘起了嘴。

    遊星守忍不住自己的衝動,湊上去親了那噘起的嘴。剛親了不到兩下,就發現女人的手在摸什麼東西,一扭頭發現一把匕首已經朝他小腹刺了過來。他情急之下光著身子躍下了床,提起衣服褲子就往外跑。邊跑還邊罵說:「真他媽的見鬼了,想好好睡覺都不行!現如今這女的這麼厲害,我還是一個人摟著被子睡吧。這什麼鳥妓院啊,婆娘這麼凶一個,下次再也不來了。」

    女人拿被子掩著嘴笑道:「嘻嘻,不來才怪!」

    第二天中午遊星守果然灰頭土臉地跑來了,一看到笑得向盈盈花瓣似的陳露兒便大喊:「陳露兒!」然後又解釋說,「我問了那個老鴇你的名字……」

    「陰陽星在哪?我的陰陽星在哪裡?」他邊喊邊在房子裡四處亂轉。

    「沒有啊,我沒看到啊!」

    遊星守跳過來將她背起,狠狠摔在床上,然後壓著她的肩膀說:「肯定是你拿的,你把陰陽星放在哪了?快說!」

    「沒有啊,我真的沒有看到那把劍!」

    「你怎麼知道我說的是把劍?明明就是你拿了!」遊星守狠狠地在她挺挺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她一下子就因氣憤而紅了臉。

    「討厭鬼,放開我!」

    「你不交出來我就不放!」

    於是陳露兒就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啊,痛!」,遊星守痛得鬆開手來。

    陳露兒從枕頭底下拿出一把漆黑的長劍說:「不就是這個嗎?還給你!拿去!」說完把劍丟給了遊星守。

    遊星守接過劍恨恨地說:「哎,真倒霉!怕了你了!」說完轉過身要走。

    陳露兒焦急地轉轉眼珠說:「外面下雨了哎!」

    「嗯?還真是。」遊星守笑笑說,「這麼點雨,算不了什麼。」

    「你的傷呢?不要緊吧?」陳露兒一把拉過遊星守的手腕說,「我來幫你消毒。」說完她便拿出醫藥藍,找了幾瓶藥給遊星守小心翼翼地敷上。

    遊星守看著對待自己的手如此溫柔的她歎了口氣說:「早知如此,你何必咬它?」

    陳露兒抬起頭對他瞇瞇眼睛說:「明天你就知道了。」

    遊星守哼了一聲說:「明天我可不來這了。你這妮子太厲害,我怕被你剋死!」

    「痛!」因為陳露兒又在他另一隻手腕咬了個同樣大小的牙印,並且又開始為她上藥包紮。這回遊星守再也不敢做聲了。

    第二天晚上,遊星守果然又來了。他的兩個手腕已經變黑了。

    陳露兒正得意洋洋地看著他,遊星守氣得臉都白了,大聲地質問陳露兒:「你這女瘋子!你竟然在給我上藥時下毒!你想害死人啊!我可是靠這雙手混飯吃的!」

    陳露兒連忙賠罪說:「不是!不是!不是什麼毒藥!就是擦了以後會有些腫和痛,其他的也沒有大礙。」

    遊星守眼淚都快出來了說:「別玩了,露兒,乖,怪給我解毒吧!」

    「你叫我露兒了?」她一臉的驚喜。

    「是啊,快解毒吧!」遊星守懶散地倒在床上,任憑她把他的包紮解開,重新塗上解毒藥,再重新包紮上。

    然後露兒也側躺在遊星守的旁邊,仔細地盯著他一臉無辜的臉。

    「你為什麼要做這些事呢?」

    「因為無聊嘛,不是跟你說了嗎?」

    「哎!」遊星守歎了口氣站起來說,「以後不要這樣了!」說完就要離開屋子。在他身後傳來了露兒的聲音:

    「我給你擦的是慢性解藥,你明天還得來啊,還有明天的明天,也就是後天,還有大後天……」

    「桃花劫啊。」遊星守暗罵自己倒霉。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在一個有微風的晴天,遊星守身上的毒終於被全部治好了。他懶洋洋地躺在花床上,枕著露兒的雙腿,看著她邊溫柔地梳著自己的頭髮邊溫柔地對著他笑。他得意地看看美人,揚揚嘴角說:「露兒,我的毒全好了吧?」

    陳露兒的臉上稍微有些變動,但那只是一瞬間,她馬上又笑盈盈地說:「好了。」

    「那,明天我又要去找人比劍了。」遊星守坐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是誰?」

    「英雄榜上排名第七的苣凡。」

    「你打得贏他嗎?」

    「當然。」

    露兒突然一本正經地對他說:「我幫你梳頭吧!」

    「用這把梳子?」遊星守仔細地看了看她手上的梳子。

    「怎麼?嫌棄我?」她眼眶紅紅地質問。

    「來吧!」遊星守扯開自己得髮髻,讓長髮批了下來。露兒便悄悄跪坐在他身後準備為他梳頭。梳子剛一接觸頭髮,遊星守便一個扭身,抓住了她柔弱無力的手腕。笑瞇瞇地看著她。

    她竊竊地問:「怎麼?」

    「想讓我變成禿子嗎?幹嘛又要毒我?」遊星守盯著她,又瞥了瞥她手上的木梳子。

    「梳子哪有毒,你看到我剛才自己還梳過的。」她開始扭動地掙脫著,卻被遊星守的大手制住,掙脫不開。

    「是啊,」遊星守得意地笑笑,「開始我還沒想通你的把戲,後來我突然想通了。梳子是沒毒的,你是先在自己的頭髮上塗上了特殊的毒。當這種毒與木梳子接觸時,毒性會滲到梳子上。然後你只要用這木梳子一接觸我的頭皮,我便會中了你的毒了!」說完他狠狠地放開她。

    「你知道了?」她沮喪地垂下手。

    「我當然知道。」

    「你知道個屁!」陳露兒突然發瘋似的向他衝了過來,拿著毒梳子就向他臉上刺。遊星守一個閃身繞到她背後,將她連同雙臂緊緊圈住,讓她動彈不得。

    「你這個婊子,又發什麼瘋!鬧什麼鬧!」遊星守大怒地吼著。

    「我就是婊子!我就是要鬧!我就是讓你變成禿子!我就是要你陪我一輩子!」陳露兒在他的手臂裡不停地掙扎扭動,他死也不放手,最後她安靜了下來。身體變得柔軟,她小聲地抽泣起來。

    他放鬆了手臂,露兒緩緩轉過身來,在她懷裡抽泣地說:「你說,一個婊子有辦法留住一個她愛的男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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