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一八章 上京都 文 / 炒米
在籐原經清的盛情邀請下,楊凌登上了日本本本島,在兵荒馬亂的長岡城逗留數日。長岡城是安倍家族抵禦朝廷的第一線,而且陸奧州又是赫赫有名的流放之地,到處都能見到那些長得歪瓜裂棗的武士,倒是跟楊凌印象中的日本武士印象差不多。這些武士在平安時代的後期是日本國內一股絕對不可忽視的力量,事實上籐原經清的老丈人就是這些武士之中最優秀的,如果他還活著的話,楊凌不介意給安倍賴時一些支持的。
楊凌對周圍這些武士看自己好像看猴子一樣的眼神很不習慣,不僅厭惡地皺了皺眉,這些日本人不論是現代還是現在,果然不怎麼讓人舒服。
籐原經清時刻注意著楊凌的表情,歉疚地說道:「大人,這些都是下國小民,沒有瞻仰過天朝大人的風采,還請大人恕罪。」
「哈哈!哪裡的話,扶桑人民心向我成朝,我開心還來不及呢!回去之後,我一定要將我在扶桑的所見所聞向陛下回報的。」楊凌睜著眼睛白扯道。
等籐原經清安頓好了楊凌一行人,就立刻寫了一封措辭謙卑的文書,呈給天皇陛下……天皇雖然被關白大人給架空了,但是依舊是交戰雙方共同的天皇,他給天皇上書,誰也說不得什麼。但是籐原經清這封信其實是寫給關白大人的,籐原經清絕對相信,關白籐原賴通大人有著足夠的政治智慧,明白自己舉動的含義,也一定會上道的……因為籐原經清深知。這一場戰爭的起因,表面是安倍家造反。朝廷平叛,但其實根本就是源賴義為了得到日本東北地區。而自編自導一出的鬧劇!
籐原經清寫完了這封信,想了想,還是依舊提筆給自己的兩個大舅子也寫了一封信,心中說道,從成朝來了一位大人,想請兩位大舅子帶著自己的老婆,還有那個剛出生的兒子,一起來瞻仰天朝大人的風采。籐原經清雖然不知道中國的那句「寧為雞頭,不為鳳尾」。但是如果能夠做一個一方諸侯,也不想去做別人的看門狗。如果自己兩個大舅子還沒有蠢到家,一定會來朝見楊凌的,取得哪怕名義上的天朝的支持,籐原經清自然就能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漂亮老婆和兒子了。
不過令籐原經清失望的是,自己兩個大舅子果然不鳥楊凌的身份,只是送過來一封信,信中除了說自己軍務繁忙,還有就是讓籐原經清把楊凌送到他們那去。看來這兩個大舅子還拎不清局勢啊。籐原經清也算是徹底對自己兩個大舅子失望了,轉而一心一意地等待朝廷的回信了。
關白籐原賴通大人接到籐原經清的書信之後,心中也是一奇,這封信當然是寫給自己的。看來籐原經清是準備對自己低頭了啊。
在源賴義擔任陸奧守之前,一直是籐原北家的人在管理著東北地區,但是公卿們已經墮落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他們追求精緻的生活。但精緻的生活,又需要大量的金錢來構建。作為多產金銀名馬的陸奧,自然成為他們搜刮的對象。但是兇徒遍地的陸奧,難道讓他們去和那些囚徒戰俘們打交道?為了兩全其美,他們吸取了中原的一種任官方式,叫做「遙領」,就是說,我領了這個官職不去上任,然後把差事委任給自己的門下,讓他們去替自己管理政務,說白了就是搜刮。
這樣亂搞不是辦法,迅速就激起了陸奧的民變,所以公卿們只能委任當地的豪族安倍家,來當這個代理人,以暴制暴,結果安倍家的勢力迅速膨脹,控制了整個東北地區,甚至開始建造城寨,以各種方式逃避稅賦,幾乎形成自己的duli王國。
眼看再不整治,陸奧就要被安倍家拿走了,朝廷終於決定要給安倍家點顏色看看了。但當點將時才發現,安逸幾代的公卿們,已經徹底墮落成了外表光鮮的米蟲,不要說派上用場了,就連派都派不出去……在被自家人以各種理由拒絕,其實也是擔心這幫廢物會把局面搞砸後,關白大人任命第一武將源賴信之子源賴義為陸奧守,令其整頓東北局勢……對於武士集團的興起,關白其實是很忌憚的,但沒辦法,公卿們已經腐朽不堪用,就像在內政上,只能指望中下層官員那樣,在軍事上,他除了指望新興的武士集團,也別無選擇。
源賴義是皇族之後,但家族真正發跡,是從他祖輩開始。沒辦法,籐原家的人越來越多佔盡了朝廷的資源,天皇家的子孫只能委屈一下,得自己去生存打拼,結果經歷了幾代的打拼,就締造了武家名門「清和源氏」。
源賴義一到陸奧,安倍賴時攝於清和源氏的威名,立刻伏低做小,委曲求全,不敢稍有違抗。他看得很清楚,朝廷雖然不放心安倍氏,但更害怕源氏這個天皇家的子孫控制了陸奧,畢竟安倍雖然現在蹦躂得歡實,但是出身低賤這一條,注定只能在東北折騰,但是如果源賴義得到陸奧的話,就不信源氏的人還不立馬跟籐原家叫板?
安倍賴時果然沒猜錯,源賴義一任期滿,朝廷馬上任命籐原家的人接任此職,不希望他再留在陸奧了。不過源賴義好歹也是貴族出身,漢人的「養寇自重」玩得很溜,在即將離職前,源賴義突然上奏說安倍賴時謀反了。
這下嚇壞了新任陸奧守籐原良綱,他連哭帶嚎的不去上任,甚至以死相逼,讓朝廷不得不繼續把這一職位交給了源賴義。
作為一個好的政治家,驅狼吞虎是必備的素養,在回過味來之後,關白對安倍賴時多有招撫之意。而關白對源賴義的如意算盤,其實一直都有所提防,這從朝廷一直不肯出兵支援。只是冷眼看著源賴義調動自家的兵力,與安倍家廝殺。就能看出端倪——分明就是想坐山觀虎鬥而已。
起初安倍賴時被反間計除掉,籐原經清的兩個大舅子跟朝廷已經形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好像一條瘋狗一樣,在打敗了源賴義之後,著實把京都那些墮落的公卿們給嚇了一跳,沒想到安倍家的實力居然如此恐怖。沒辦法,為了對付安倍家這條瘋狗,公卿們只好也解開了源賴義這條瘋狗的繩子。源賴義自然也毫不客氣,立刻張開血盆大口,要軍隊、要稅源、要礦山,一副要把朝廷吃窮的樣子。
這讓睿智的關白大人如何睡得安慰?而籐原經清的來信。也終於讓關白大人意識到,原來還有一個籐原家的後人,是有機會可以改變局面的。最起碼從籐原經清的舉動來看,顯然他的政治素養比安倍家的兩個小崽子要來得更高一點,在扶植另一股勢力的同時,還可以削弱安倍家的實力,何樂不為?
在數日之後,京都果然派了一個天皇特使來到了長岡城,誠摯地邀請楊凌到京都做客。
這位特使的名字叫做籐原良綱。就是那位拱手把陸奧守的位置交給源賴義的人。雖然籐原經清跟正宗的籐原北家已經隔得很遠了,但是籐原良綱還是一口一個賢侄地叫著,顯然是出自關白大人的授意。籐原經清也不是蠢人,也立刻明白了關白大人的好意。於是兩個人立刻好像天雷勾地火。一發而不可收拾了。
楊凌雖然不知道籐原經清的如意算盤,不過只聽他不厭其煩將京都錯綜複雜的人物關係,掰開了揉碎了講給自己聽。便知道自己肯定是被這混蛋「奇貨可居」了。
楊凌一面感謝著籐原經清的熱烈「款待」,一邊也對籐原經清釋放了一些善意。楊凌看中的佐渡島離籐原經清這麼近,有必要找一個代理人。還有就是既然日本國內的局勢這麼亂。楊凌不介意再推波助瀾一把,再亂一點,才符合成朝的國家利益。
楊凌抵達京都城後,立刻受到了空前熱烈的歡迎,地位僅次於關白的右大臣籐原教通——他是關白籐原賴通的同胞弟弟,親自率公卿出城二十里來相迎。本來相迎只需要出城十里就行了,但是這麼些年了,從來沒有天朝的大人踏上過日本的國土,不出城二十里,如何能表現出日本人的激動?
不過,在籐原教通的邊上還跟著一個人,郝然就是當初被楊凌揍得跟慘的扶桑使者,他來的主要目的當然是來為了驗證楊凌身份的真假,假使者這種事,日本人自己也經常幹。
老遠的見到楊凌,雖然還沒看清楊凌的模樣,但是楊凌猖狂的笑聲立刻讓這個使者菊花一緊,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沒辦法,楊凌對他造成的心理陰影實在是太大了。
看到這幅模樣,籐原教通蹙起眉來,問道:「難道這是個假的?」
「不是,這個人的確叫做楊凌。」那人牙齒都恨不得在打顫了,說道:「不過,前兩年我去成朝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官,怎麼會忽然之間就成為了成朝的男爵?」
「那還是假的了?」籐原教通翻翻白眼。
「也不一定。」那人又解釋道:「後來我去仔細打聽過此人,他似乎和成朝的前相國有婚姻之約,而且還和成朝陳國公家的關係甚篤。」
籐原教通不再聽他的分析,而是立刻滿臉堆笑地走了上去,因為楊凌此刻已經近前了。
籐原教通此刻再沒有一絲懷疑,因為楊凌已經換上了自己的朝服,這可是正宗的五品男爵服飾,籐原教通對這個還是清楚的,而且楊凌身邊跟著的人,一看就是出自行伍之間,訓練有素,是一流的軍隊,成朝對軍權控制得很嚴,如果不是楊凌出使,憑楊凌一個男爵,是沒有資格擁有如此精銳的衛兵的。
「下國小臣籐原教通,恭迎天朝使臣。」籐原教通躬身下拜,後面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
「當不得右大臣的大禮啊。」楊凌微笑著下了車,親自將籐原教通扶了起來,才說道:「本人剛剛完成了對遼國的出使,回國之際,突遇風暴,陰差陽錯卻來到了扶桑,如有打擾,還請關白大人海涵呀。」
楊凌故意沒提天皇,而是說關白籐原賴通,給足了籐原家的面子。籐原教通心裡也開心,站起來說道:「雖說是陰差陽錯,卻偏偏日照天神將楊大人帶到了我們扶桑,可見是天意,還請楊大人一定要多盤桓幾日,也好讓下國一盡地主之誼。」
「如此就叨擾了。」楊凌客氣道,忽然看到籐原教通身邊的那個人,笑道:「原來是你啊,不知道你現在身上還帶著刀否?對了,我上次讓你回來說的話,你可轉告給你們的天皇?」
那人被說得冷汗連連,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現在日本國中誰知道釣魚島在哪裡呀。
楊凌轉過頭對籐原教通笑道:「上次和貴國使者有一些衝突,誰料此人居然敢持刀要挾,你們扶桑這個不厚道啊。」
楊凌說得輕描淡寫,那人卻委屈極了,什麼叫有些衝突,明明是你不分青紅皂白地打我的好吧?不過他卻不敢分辯,因為籐原教通已經說道:「原來還有此事?我回去會稟報關白大人,請關白大人好好懲戒他的。」
「都是一些小事。」楊凌大度地擺擺手道:「不打不相識嘛!對了,你們的關白大人在哪裡,帶我去引薦一番。啊呀,你是不知道,就是那個什麼籐原經清,一天到晚在我耳邊嘮叨,你們的關白大人是如何的偉大,說得我是恨不得早日一睹關白大人的尊顏啊。我呢,一時來得倉促,只有一些遼國贈予的禮物,現在轉贈一些給關白大人,希望關白大人不要介意呀。」
楊凌的態度真是讓籐原教通愉快極了,籐原教通熱情地挽住楊凌的手說道:「關白大人和天皇陛下此刻正在京都城裡翹首以盼呢,楊大人,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