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589章 我卻負卿 文 / 癡笑風雲

    「為什麼！」許久，奚涓開口道，她的聲音有些嘶啞，低沉，雙目與張遠對視，似乎想要從張遠的眼裡，面龐看出什麼一樣。

    「為什麼！」張遠苦笑一聲，緊接著自嘲的看著奚涓，回道：「不錯，我也想說為什麼，為什麼劉邦那麼絕情，為什麼朝堂上的諸公對我恨不得除之而後快，我張遠自問，沒有對漢王朝做過背叛漢王朝，背叛劉邦的事情，可為什麼就容不下我！如果不是你在幫我，我早就被他們剪除了，在他們眼裡，我就是一隻螻蟻，可以輕易的碾壓，可以悔辱，可以任意的宰割！哪怕我付出的再多，也不會在意！！」

    「為什麼，因為我是異人，因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因為他們嫉妒，擔憂，恐懼！」張遠近乎癲狂的說著，發洩這些日子以來心中擠壓的情緒。

    誰又能夠體會得到他身處於這個位置所帶來的矛盾，一方面是奚涓，一方面又是西河城，更有漢王朝朝廷上的步步緊逼，簡直讓他瘋狂，讓他恨不能帶著這個世界一同自我毀滅。

    「陛下沒有負你！」奚涓面色冰冷的看著張遠。

    張遠懵了一下，看著奚涓的面孔，聽著她的話，心中不知道為何湧來一種憤恨的情緒，情緒控制了他的理智，他怒視著奚涓，憤憤的說道：「他若沒有負我，豈能放任其他人無端的攻訐。他若沒有負我，蕭何，張良豈會接連害我？狡兔死，走狗烹，哼！！！」

    鐺！！！

    奚涓猛然拔出劍，劍鋒緊貼著張遠的脖子。在幾分處停了下來，她冷冷的注視張遠，眼中夾雜著少許的痛苦，道：「丞相，軍師曾言異人有反骨，不可信任，不可重用！可我依然信任於你，重用於你，但你所作所為，如何？」

    看著奚涓。張遠突然冷靜了下來。

    『果然，原住民和玩家的價值觀不同。看來，在她的心裡，忠誠和漢王朝，比我更重要一些！也是了。我又是個什麼東西，值得她放棄親友。放棄自己的執念。放棄原則的犧牲嗎？不過這樣也好，如果真的這樣的話，讓一個女人如此，那我還是個人嗎？』

    面對著奚涓的拔劍相向，張遠卻沒有一點恨意，他默默的看著奚涓。他突然間發現自己下定了決心，也看透了什麼似的，緩緩的開口道：「不管如何，你可以坐以待斃。我不願意！你有恩於我，可劉邦沒有，我負你，你便殺了我，我不會還手！但是，劉邦不行，其他人也不行！」

    『如果我不是重生的，該多好呀！』張遠的心裡幽幽的想著，如果不是重生的，便沒有這麼多的煩惱，可以自欺欺人的活下去，至少，現在是快樂的，幸福的！就如古人說的，無知是福！

    面對張遠的爭鋒相對，奚涓的心前所未有的顫抖著，這個時候，什麼都明白了，她也知道，自己無法阻擾張遠，哪怕殺了對方也一樣。

    『就讓一切結束！』張遠看著糾結的奚涓，下定決心似地想著，心無比的疼痛，可卻前所未有的清楚，他不在有一絲的猶豫，也不在優柔寡斷，說道：「項羽是我放出來的！」

    說著，還未等奚涓反應過來，鼓氣一身的力氣，說道：「項羽是我從呂馬童那裡救出來的，所以，現在國內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是漢王朝亂的元兇，也是你最討厭的那種戰爭挑起者，還得民不聊生的傢伙！現在，你可以解脫了，我幫你選了，也幫自己選了，殺了我，元漢大戰我便無法參與，你也可以安安心心的與元軍對決！」

    震驚，奚涓難以置信的瞪著張遠，聽著他的話，怎麼也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看著她的表情，張遠苦笑一聲，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什麼好期盼的了，對奚涓，他已經不敢在奢求什麼了，殘酷的現實把他們兩人分割在兩個世界，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們不可能在一起，哪怕他捨棄一切，放棄所有，也不可能了！

    至於奚涓知道後會怎麼做，他也已經不在意了，事到如今，還有回頭的可能嗎？沒有了！既然如此，那麼最後不就是一個死了，那就戰個痛快！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張遠的心還是在痛，痛不欲生，手掌不知不覺被他緊握著滲出一縷縷鮮血，滴落在地上。

    「張遠你這叛逆，受死！！」

    只見一把長劍突然從奚涓身後襲來，來人正是奚涓的貼身侍女小青！

    「叮！！！」

    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小青手中的劍便飛了出去，掉落在地上。

    張遠看著奚涓，目光中滿是驚疑和難以置信，似又詢問似的看著奚涓。

    小青的劍，被奚涓擊飛了。

    「大小姐！！」

    小青滿是不敢相信和怨念的說道，神情中帶有一絲恨鐵不成鋼。張遠如此的表明了一切，與叛逆一般無二，小青就算不為別的，也不可能希望奚涓與張遠在有什麼關係，免得沾上不必要的麻煩。

    「誰讓你偷聽的，回去！！」奚涓厲聲低吼，滿是怒意的瞪了小青一眼。

    面對極少發脾氣的奚涓，在如此情況下，小青打心眼裡怕了，她戰戰兢兢的應喏，狠狠的瞪了張遠一樣，殺意不容掩飾，但卻不敢停留，退回了內帳。

    「何必呢！」

    張遠搖搖頭，他一心求死，死了就了了一切恩怨糾葛，戰場上見的時候也不需要在顧及許多，更可以為自己心中的那難以言喻的愛戀畫上一個句號，哪怕不行，那至少也是逗號，至少現在也不用在滿是鬱結了。

    奚涓看著張遠，沉聲說道：「放下一切，現在還來得及，我可以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張遠拒絕了，原本。在見到奚涓的時候，想到對方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而自己在西河城籌劃著起事，對對方所做的一切傷害，他以為可以放棄一切，與奚涓離開。

    可是，最終，他發現，他不是張無忌，奚涓更不是趙敏。兩人都有自己的執念，執著，無法做到張無忌和趙敏那樣。

    因為，兩人的責任感都很強，更有不服輸的脾氣。不可能帶著滿滿的負罪感離開，從此滿懷內疚的隱居……

    『卿不負我。我卻負卿！』

    簡簡單單的八個字。包含了張遠心中無比複雜的情緒和矛盾心理。誰又願意當那個負心人呢？可，不管有千萬種理由，他都無法說服自己，因為他所做的一切，他接下來要做的一切，從根本上來說。都是無法改變在負奚涓對他的一切。

    他不喜歡自欺欺人，但勇敢的面對殘酷的現實，又豈是區區一句話能夠表面其中真正的殘酷！這種直面現實帶來的鑽心般的痛苦和矛盾，讓他痛不欲生。恨不能死。

    沉默，氣氛冷的像霜，凍結了一切。

    「你走！」奚涓打破了僵局，開口說道：「元漢大戰結束的時候，便是你我戰場上見面之時！」

    不知道為何，張遠聽到這話的時候，還是感覺到無比的悲痛，他心裡自嘲的想著：『這一切不正是我想要的嗎？所希望的嗎？既然選擇了，那就要承擔他的後果，像男人一樣，站著生，站著死！！！！』

    深深的看了奚涓一眼，張遠轉身：「卿不負我，我卻負卿！奈何……！元漢大戰我不會插手，信的過我就放手去做，信不過我，便殺了我，隨時等你！」

    話音落地的時候，張遠便已經掀開了帳篷，大步踏門而去，至始至終都沒有停留一下。

    等張遠離去，奚涓愣愣的發神，一口鮮血從嘴中噴出，她握著胸口，面色沒有一點動容的情緒，冷峻的宛如陶瓷勾勒的雕像。

    「大小姐！」小青擔憂的看著奚涓，想要過去攙扶。

    奚涓舉起右手，阻止了她，嘶啞的道：「我沒事！」

    小青無奈的看著奚涓，道：「張遠那麼做，大小姐為何還要讓他走……！！」

    「不要再說了，我心裡有數！」奚涓眼中閃過一絲悲涼，但依然沒有表露出分毫。

    「可…………！！」小青不願在刺激奚涓，止住了話語。

    她真的想不通，即便在相愛，可如今這樣的局面，又能有什麼樣的好結果呢？這般放走張遠，傳到劉邦和朝堂諸公耳裡，奚涓又如何自處，那時怕是得背上一個叛逆的名字，想到那抄家滅族的災難，容不得小青不感覺到顫抖，害怕。

    「下去，讓我一個人靜一下！」奚涓揮退小青，坐在椅子上，再次楞楞的發神，與張遠相處的點點滴滴在眼中浮現。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毛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美好的一切事物，卻被隨之而來的逆血感打破，她咳了幾聲，第一次流露出苦澀，她輕輕的自言自語：「卿不負我，我卻負卿！奈何……！！你沒有負我，其實，何嘗不是我負了你呢……！！！」

    選擇了，便要承擔後果。

    在張遠眼裡，是他負了奚涓。可是，在奚涓的心裡，卻是她負了張遠。

    考慮問題的角度不同，站著的角度不同，結果截然相反，在張遠看來，奚涓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付出。可在奚涓的心裡，這一切都是她該做的。可是，最終她選擇了漢王朝，哪怕這裡面的原因有千萬種，唯一不能改變的是結局。

    正因為如此，她才覺得是自己負了張遠。

    此時的張遠，發現自己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靜，不用在去考慮那難解的恩怨情仇，不用在去在那捨與得，難捨與難得之間徘徊，苦惱。

    他放下了嗎？不，恰恰相反，他背負了，他選擇背負一切的痛苦，自己承擔一切的惡名。

    他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本該去做的，也被來就該承擔的罪責，既然選擇了，那麼不管苦還是甜，打落牙齒和血吞。

    這就是男人。

    「奈何世間多無常，卿不負我我負卿！」

    「長恨離歌多晚遠，此生不求明月圓！」

    「難道，天注定我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和你一起生老病死，相依相伴了嗎？」

    看著皓月，張遠放下了心中最後一點執念，背上那不願承擔，卻必須承擔的一切，相步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