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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七十二 紅梅花開 文 / 志龍

    隨著別克車快速向成都方向行駛,陳元的後悔越來越濃烈,他後悔一時激動沒與陸曉凱見上一面,沒將自己的想法告訴陸曉凱,他覺得陸曉凱一定能幫自己實現新近產生的願望。

    二零零四年秋冬之際復興轟轟烈烈的改革舉措,讓陳元覺得自己以前的思路存在一定的問題。他現在覺得,當一名醫術精湛的醫生是遠遠不夠的,還必須有好院長,必須有良好的醫療環境和醫療秩序;陳毅夫下台後,他想像中的好環境已經不復存在,新院長上任後,他又覺得自己的工作受到許多羈絆,一段時間後,他還發現新院長根本沒有管理水平,充其量就是以犧牲復興的利益和將來來換取自己的名利,只能望陳毅夫項背。因此,這時的陳元產生了出任復興醫院院長、改變復興局面的想法。當他將想法告訴狐狸女士時,他並不理直氣壯;當聽到狐狸女士一句——也許在歐洲、在法國這是件較難的事,但在中國這十分簡單,關鍵是你有能力——擲地有聲的話語時,他覺得是這麼回事;當復興幾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流露出支持他的看法時,陳元為之一振;後來,當聽到梅建民有可能接替李天亮出任主管副市長後,他便信心十足——這位梅建民不但是自己的大學老師,而且是陸曉凱的兄弟。陳元與幾位朋友協商,他們想通過自己的能力努力一把——他們想脫離陸曉凱的影響,他們認為這種影響隨著時間的推移將消失殆盡,他們一定要試一試自己的能力。但是,親身體會告訴他,努力幾近徒勞,他們原先想像中、計劃中一套一套的理論和行動指南不是不切合實際就是無果而終抑或是半途而廢、中途妖折,可笑的是,在努力的過程中,他們產生了一個既費解又欣慰的感受,那就是這條道上無時不刻都存在陸曉凱的影子。

    恰恰此時,陳元得到了陳小寒病危的消失,他希望陸曉凱出現,他要將復興的現狀和自己的想法、努力經過清晰明確地告訴陸曉凱。

    陳元知道化療、放療對病人的身體意味著什麼,他想像著陳小寒經過化療會變成一個什麼模樣——一般情況下,人們對自己的親朋好友總是向好的方面想。事實上,恰恰是陳小寒難以想像的堅強所導致的惡劣現狀與陳元親人般的期望形成了巨大反差,當他看到分別一年半的陳小寒竟與自己想像中的有天壤之別時,他悲痛欲絕。當時,陳元不僅將他對陸曉凱的希望忘得一乾二淨,而且他還將陳小寒的一切全部記在陸曉凱頭上。他發誓永遠不見陸曉凱。他從心底裡恨,是陸曉凱害了陳小寒。

    儘管有後悔,但回到海西後,陳元不想找吳義林,但他又找不到陸曉凱,他只得找谷小保。僅僅在谷小保問了他想法後的第二天,他就接到了陸曉凱的電話。「早就想看到你從萎靡不振中興奮起來,終於醒悟了。我非常高興看到你主觀上的醒悟加上客觀上的刺激所形成的動力,我也非常高興看到你抓住了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說實話,我有權有勢時,做這種事情還有些放不開手腳,現在,我一定盡全力。」陳元按照陸曉凱的安排一步一步實施,當他的全部工作剛做完,正準備靜靜等待時,他又接到了陸曉凱的電話。「儘管目前我不能答應你什麼,但是你現在就必須以一名代理院長的身份嚴格要求自己、規範自己並積極地、有策略地將你的影響滲透到復興的全部工作中去。」讓陳元難以理解和興奮的是不到二周的時間,他就拿到了復興醫院院長的任命書。

    一轉眼春意濃濃,綠芽並發,當然,還有李天亮在這濃濃春意中的徹底倒下,在每年初春的二個重要會議中,他那曾經驕人的身影已經成為人們的回憶和茶餘飯後的猜測。種種跡象表明李天亮是一隻怪物,他就像一棵沒有多少根系但卻枝繁葉茂的大樹——焦音之並非不是如此!僅僅一瞬間,他精神崩潰,意志喪失,不堪一擊,而且,他比焦音之更慘——焦音之在接受了黨紀政紀處分後竟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海西,而李天亮則必須伏法。

    李天亮的倒台是一件讓陸曉凱高興的事,是他依托田畈的自然意境得以ziyou思想而且有較大收穫的時刻,然而,陸曉凱並未完全沉浸在這種意境和氣氛之中,主要原因是一幫朋友對他影響太大,這其中包括夏冰。

    「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當傍晚時分陸曉凱正與溫新華一同在江堤上散步時,他看見一輛小車過了石泉山莊,上了土坡。他感到壞事兒了,最起碼是位不速之客;當他看到從車中出來的果真是姿態高傲、衣著入時的夏冰時,他狠狠地罵了這句話。

    他立即掏出手機,但吳義林像知道陸曉凱必定要大罵一頓似的關了手機。其實這時,吳義林剛出村口。

    似乎沒有什麼可逆xing,陸曉凱將手中的「小小勇」交給溫新華,指了指車子說:「失陪了,新華。」

    「哼。我從不關機。我走了。」溫新華挺有感覺,他笑了笑。

    陸曉凱穿過小樹林到了小木屋北面山腳的樹叢中,他坐在坡邊抽著煙靜靜地觀察夏冰的一舉一動。

    夏冰站在大門前看了看、伸手拉了拉鐵鎖,轉到李秋平的木窗前踮腳探頭向裡邊張望了一番,她退下石砌的台階在土坪上輕輕地叫了一聲大海,又大聲叫著花匠,未見反應,她便一臉疑惑地進了車子;不一會兒,她又從車中出來,此時,天色全黑,她在土坪上來回渡步,目光卻一直注視著小木屋,然後,她抬頭看了看天空、對面的村莊和屋後的屏崖。這樣幾個來回之後,她拿一隻手電沿屋北的小路朝屋後走去,約幾分鐘後,她從小木屋南面的小路出來;她回到車內,她在車內坐了近半個小時。也許她發現了樹叢中陸曉凱零碎的煙火星光,她下了車,一步一步地朝樹叢走去。當陸曉凱剛產生她確實看不出有什麼畏懼和怯懦的感覺時,夏冰卻停下腳步,返身上車,在狹小的土坪中將車子調了個頭,然後努力將車燈對準陸曉凱坐的土坡。頓時,刺眼的車燈像二道光柱直射陸曉凱。

    陸曉凱招手制止。她關了車燈,下車後,她下意識地拍拍衣領,然後兩手插入褲子口袋,既滿不在乎又穩操勝券似地沿著一條直線一步一步地邁向樹叢,她停在陸曉凱前面,伸出手拉過陸曉凱的手握了握。「大哥,沒凍僵吧。」

    「胖子呢?」

    「除了我之外,沒人想見你。回去了。」

    「小磊好嗎?」

    「我替小磊謝謝你的關心,接下來是不是該問夏冰好嗎?」

    「給吳義林打個電話,告訴他,你平安到達。」

    「聽起來有點意思。」

    「如果我不在呢?」

    「沒關係,在這兒等。」

    「今天不回來呢?」

    「明天、後天你也不回來!是不是又找了花匠的工作。」夏冰終於見到了陸曉凱,她高興地笑著。「大哥,我喜歡你當花匠。樹叢中有什麼特別的好花?」

    「笨蛋。嚴肅點。」

    「是呀。這段時間人人都說我不嚴肅,說我笨。不知道接下去又會說我什麼,得意忘形倒還好,千萬別說我輕浮、浪漫。真搞不懂。」

    「幹嗎要調頭?」

    「也許小木屋中藏著一個犯罪集團,還是個流氓犯罪集團,也許犯罪集團頭子正要對我實施陰謀,反正調頭總有好處,緊急情況下溜得快,被人氣急時走得快。這不是跟你學的嗎!」

    「既然來了,你就住到山莊去。這裡沒你住的地方。」

    「不。你說錯了,準確地說,沒有適合我住的地方。大哥,後備箱中有被子,還有帳篷,我做了充分準備。大哥,你是不想看到我,故意趕我到山莊去呢,還是怕我不習慣本地的泥土、露水、雜草、亂刺,刺傷我的心靈,哎,不會是憐香惜玉吧。我知道,你住二樓,我不煩你,我住一樓,秋平姐的房間,呶,我知道的,那個房間,我已經看好了。我不想聽你打呼嚕,更不想看你生氣,我擔心再讓你撞一回,再假惺惺地安慰一句。本小姐受不了。」

    陸曉凱無可奈何。「冷不冷。」

    「當然冷。不過我帶了衣服。大哥,北面應該是長江,我聽到濤聲。這肯定是屏崖山,不錯,幽靜、深邃。你的思想不及它的萬一。」

    「來幹什麼?」

    「梅花谷中梅花盛開,哼,本小姐是性情中人,賞梅、觀梅、詠梅、畫梅,總之,研究研究梅花的習性。噢,儘管我們是老熟人,但我知道你有許多、許多、重要、重要的事,我自己去,不用陪。」

    「想叫我揍你一頓。」

    「同志,你沒這個權力。我忘了告訴你,我要結婚了,我有一套二百平米的房子。你要是打了我,我絕對不會放過你。我那位比你高大,干武警七八年了,一身武功正不知怎麼使。你別亂來,到時候自家人傷了自家人,我夏冰還裡外不是人。哎,海西的眼線沒告訴你這些情況。哈,哈,哈,哈。」

    「告訴了。沒人要的東西,還想結婚。」

    「不是沒人要,你這種人是沒人敢要。他們還告訴你什麼了?」

    「你在電算中心利用職權瞎搞,」

    「錯了,是王國基,海西市王市長給我的房子。你的眼線是笨蛋。你看,這是房子的鑰匙。」

    「拿錯了,這是汽車鑰匙。我雖然沒住過大房子,但我懂。小冰,我的朋友不保護你,你恐怕早就叫狼給吃了,更不可能到田畈來賞梅、詠梅。」

    「這我相信,『三瑪』。」

    「什麼?」

    「鄉下人,thankyou,evermuch.簡稱『三瑪』。」

    「我這代人參與了國內的經濟改革,看來,你這一代將主導世界的秩序了。哼,哼。進屋坐吧?」

    「你也是人,你的腳也會發酸的噢。我年紀比你小,站著說話不覺得累。要不,我們站幾個鐘頭?」

    「站著吹牛更不會臉紅。」

    「王市長真的要送我房子,鑰匙都拿出來了,但是,我沒要。」

    「不錯,他豪爽,你原則,天生的一對。為什麼不要?」

    「這是我的事。只要你心裡舒服,我不在乎你嘴上怎麼丑我。」

    「我問問,不行嗎?」

    「行。我正等著呢。告訴你,我想等你的鑰匙!你給嗎!」

    「我是個窮光蛋。不可能。」

    「承認就好,他也這麼說,看來,化妝品沒有指望了。」

    「他,」

    「王市長瀟灑、英俊、氣派、年輕,」夏冰一邊說一邊轉到陸曉凱的正面盯著他。「他是標準的男人。」她就想看看他氣不氣,怎麼個氣法。

    「沒關係,我不生氣,如果五十多歲的人也算年輕的話,那麼,請你繼續說。」陸曉凱拋下她,開門去了。

    夏冰跟著陸曉凱跨進堂屋,她東看看、西瞧瞧之後對他說:「難怪,比成都好多了。屋內古色古香、室外自然純樸。江西不錯,比巴山蜀水好。」

    陸曉凱弄了二隻大碗,當著夏冰的面,從酒缸中倒出谷酒。「小冰,現在就我倆,我不違規,開始吧。」

    「好呀,但是,我有一個條件,敗者必須在田畈袒露自己全部的思想,包括個人情感。」

    「僵死之人沒有思想,更無情感。」

    「那好,夏冰從來不喝酒,再說,女孩子喝醉了可就說不清了,更關鍵的是酒後的夏冰便真的沒有了思想。」

    「喝不喝?你第一次到田畈,我應該盛情款待。這是老鄉最好、最純的酒。」

    「答不答應我的條件?」

    「我沒有思想可袒露。」

    「不喝。」

    夏冰逃不出田畈的怪圈。田畈不但改變了她的計劃、想像,還能改變或者是極大程度地影響她思想中某些根深蒂固的觀念,甚至是說話方式。夏冰真想大哭一場,但她控制了自己,再說,這種場面也是自己願意看到的。真是的,何處無芳草!她根本就沒瞥一眼二大碗酒,她坐在長凳上一動不動,雙目緊盯陸曉凱,似怒火中燒。

    陸曉凱在樹叢中已有打算,他強迫自己一定要拋捨情感,就像與一位過路人說話那樣,他既不想幫她提東西,也不想提及她的行程,他只有一個念頭,給她造成一個相當糟糕的印象,讓她後悔,然後主動離開田畈。但是,他沒想到今天的談話如此進行,她的態度、口吻使他感到相當陌生,土坪上近二個小時的對峙彷彿將他推到十字路口。此時,他面對她灼人的目光反而顯得躲躲閃閃,他一會兒在背上撓撓,一會兒又在腿上抓抓,一會兒瞥一眼她的目光,總之,他顯得毫無自信、缺乏底氣。

    這時,夏冰不顧陸曉凱的侷促獨自一人上樓,她肯定他的熊樣是故意做給自己看的,她像趙磊檢查花匠工作似的查看寫字檯,動了動筆記本的小鼠標,看了看一地板廢棄的畫紙,抬頭望著暗暗的白熾燈泡和黑黑的土釉瓦;完了之後,她站在李秋平房門前說:「大哥,幫幫忙,打開門。」

    陸曉凱不理她。夏冰進了廚房,突然,她看見了熱水瓶,便提著水瓶到車內取了盒方便麵。這時,他傻了,難道她又像那晚一樣。她泡好面後,又上車拿了塊毛巾,然後在廚房洗熱水臉。陸曉凱跟在她身後說:「小冰,真的沒吃飯。」

    「真的。」

    「真的?」

    「我從來沒騙過你。」

    陸曉凱衝到堂屋,將方便面拋到土坪盡頭,他打開煤氣灶。

    「大哥,別激動,你看,這是幹什麼,真的要盛情款待?」

    「怎麼不早說。」

    「還早呢,才九點半,噢,對不起,按你的說法是二十一點二刻。」夏冰臉上露出了笑容。「要我幫忙嗎?」

    「不,不,不,你坐,坐。」

    夏冰站在一旁看陸曉凱熱菜。「大哥,看你的麻利動作真像家庭婦男,看你髒兮兮的被子又不像勤快的家庭婦男,按你的說法,桌子上的筆記本就像叫花子打領帶。哎,戒煙了?幾小時沒看你抽一根煙,大哥,手頭緊呀?沒關係,我帶了煙,我給你拿。」夏冰回來時,陸曉凱已經抽上了。「算了,我不跟你計較。哎,大哥,這段時間你在想什麼呢,是野蘭花的種植技術、臘梅的嫁接工藝還是海西的綿綿春雨?我知道了,綿綿春雨不過癮,你在策劃海西的暴風驟雨,我說得對嗎?大哥,這麼大的油煙怎麼不裝排風扇,哎,大哥,你在成都說我要陞官了,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沒有一點動靜,大哥,你說話越來越不靈了。」

    「我問你,演完之後是先吃飯還是先洗澡?」

    「大哥,你不是木頭,還是會說話的。現在想聽你說句話,就像等我爺爺說句話似的。四十歲的心臟,八十歲的思想。」

    夏冰自己端著菜到了堂屋,她有些狼吞虎嚥的樣子。

    「小冰,菜可以嗎?」

    「這個時候吃什麼都是香的,包括你的悶氣。」

    「正好,呶,把這碗酒喝瞭解解氣,而且要一口氣喝下去。」

    「此夏冰非彼夏冰。我總算認識你了,大哥,在樹叢中待著吧,有朋來自遠方不亦怒乎,這是你搗鼓了多時的新理論?」

    「小冰,你長大了,成熟了,好呀。」

    「菜和米在哪兒?今晚你肯定失眠,明天,肯定我來燒。」

    「據我所知,最近你沒到哪裡去進修,我怎麼覺得你不但能說會道,而且展望未來的能力也大有長進。你所在的機關不是這種作風,也是你耳濡目染的結果。」

    「大哥,算了,今晚什麼也說不好,你把秋平姐的房門打開,如果明天你我的興趣還可以的話,那麼明天再說;如果還是今天的樣子,我就走。大哥,我說話算數。」

    「好的。不過,小冰,我可要跟你說清楚,秋平房間的鑰匙我沒有,你一定要進去,我就撬門,我提醒你,長期沒人住,肯定有異味,而且有毛毛蟲,它喜歡你的香味。這不是我恐嚇你。」

    「是不是恐嚇,住了就知道。撬。」

    陸曉凱撬開門,進去後真是異味十足。

    「要不,到樓上?」

    「沒什麼二樣。我有辦法。」

    夏冰拿出空氣清新劑拚命地噴,房間頓時充滿了茉莉花的香味。「怎麼樣。我說過我有辦法。」然後,她洗了澡,抱著被子進了房間。「大哥,插上門栓,你不反對吧?」

    「對,栓上,保險。」

    「大哥,我睡了?」

    「睡吧。」

    「大哥,你在幹嗎?」

    「我在喝酒。」

    「你慢慢喝,你那水平,別喝醉。」

    「小冰,你不陪我一會兒?」

    「開了一天車,我累。我睡了。」

    陸曉凱一邊喝酒一邊豎著耳朵聽裡邊的聲音,喝了半碗酒之後,他便躡手躡腳到了木窗子邊,用手電向裡邊照著,他看見夏冰的外衣搭在床頭的檔子上,她被被子包裹得嚴嚴實實,臉上還蓋了一塊紅紅的既像是一塊特大的手絹又像是小孩子用的肚兜兜似的東西。他沒看到她的臉。

    「什麼時候改行了,改的是偵探還是小偷。不文明。偷看女孩子睡覺。」

    「小冰,女孩子一個人睡覺,我不放心。我怕毛毛蟲鑽進被子中去。」陸曉凱看到夏冰動了動身子,他心裡暗暗地笑。過了一會兒,看到她不理自己,他又說:「小冰,你頭上紅紅的是什麼?我從來沒見過,真漂亮。」

    「這都不懂,還為人師表。紅蓋頭,當然漂亮了。告訴你,女孩子結婚時蓋在頭上的,等著新郎倌來揭。」

    「你又沒結婚,蓋它幹嗎?」

    「來的時候我就想,我倆在一起時,我就將它蓋在頭上,等你來揭。可到了田畈後,我斷定不是你的手太細就是紅蓋頭太重,反正,你沒能力揭開。小伙子,如果想揭的話,那麼,喝完酒之後好好練練臂力。」

    「我會的。噢,小冰,我是說,應該的。你慢慢睡。」

    「好笑。我只聽過慢慢吃、慢慢喝、慢慢走,沒聽過慢慢睡。」

    「這是我最近的發明。」

    「小伙子,外頭好冷吧。」

    「蠻冷。」

    「你的行頭呢,拿出來,現在用正好。你辛苦辛苦,替我值個夜班。哎,小伙子,想進來和我說說話嗎?我有一肚子的話想跟你說,向你傾訴。你知道,電話裡頭總是說不清楚。想聽嗎?」

    「想——是想,可,」

    「別可了,明天吧。你熱的飯菜真香。『三瑪』。」

    「小冰,晚上,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注意安全,驚醒點,窗檔子全是木頭的。」

    「用我的車,新的,跑了不到一萬公里。鑰匙在車上。」

    夏冰確實勇敢,她在李秋平房間睡了一晚,而且,第二天早晨她還睡了個懶覺。起來後吃了些東西,嬌人的身影便出現在江堤上,她覺得田畈確定不錯,挺美,當看到梅花谷時她產生了想過去逛逛的想法。於是,她下了江堤,向梅花谷進發。可是,她還沒走出村子,就被二條土狗的叫聲嚇得毛骨悚然,她被迫退到牆角上,她向小木屋方向發出了哀求的目光。

    可陸曉凱是快天亮時才睡下的,此時一呼超過一嚕正四平八穩地大睡著,那知道這個情況。

    田畈老鄉真不錯,他們支開土狗、請夏冰進屋並拿出花生、泡上桂花茶。當知道她是到梅花谷看梅花的遊人時,他們便叫了一個小孩,領夏冰上了梅花谷;可當她反應過來今天是雙休日,而且從新江來的遊人較多時,她立即返回農民家中。儘管在梅花谷的時間不到十分鐘,但以前腦海中滿山遍野的粉紅、朵朵梢滿枝頭、十里梅山的氣勢等零碎印象已經變成了現實,變成觸手可及的親身感受,以至於在老鄉家中時,她還沉浸在梅花谷的餘韻之中。

    回到陸小明家,夏冰上樓看了看,見陸曉凱呼呼大睡,她也不吵他,她呆呆地望著梅花谷和熙熙攘攘的人影,竟想到了懷抱琵琶半遮面,她想像著能在梅濤之上、在梅花擁簇中一邊坐在愛人的身邊喝桂花茶一邊彈著心愛的琵琶一定不失為快樂的事,她想到了趙磊和趙媽給她講的陸曉凱清唱《蝶戀花•答李叔一》,如果當時自己能用琵琶為他伴奏該有多好。想到這裡,他又上了樓,撐開蚊帳坐在他枕邊,伸手摸摸他的額頭,他沒反應,她高興;她又拉開被子摸摸他的肩頭,他還是沒反應,她便又不太高興。她坐到寫字檯前,因不知開機密碼,她竟沒打開電腦,當然,她來了興趣。她開始破譯密碼,在用了幾組數字後,她又輸了一組627983,她竟破譯成功。她又激動又快樂,她在他臉上和肩頭用捏了捏,見他還是沒反應又在他額頭親了親,說了句:小乖乖,本小姐不吵你,好好睡。

    她下樓,進了浴室,自己的二三件小東西放在一隻臉盒中,邊上還有他的一套棉毛衣。她心裡想:真會佔便宜。她端著臉盒到門前的水池邊,水還好,不算刺骨,但那套厚厚的棉毛衣,叫她產生了腰酸背疼的感覺。她在門前土坪上一邊晾衣服一邊活動著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車不見了,她到屋後轉了一圈,也沒看見車子。她心想,他昨晚真的出去了,至少,車被他開出去了。不但如此,她想到了早晨起來時床上似乎有一堆東西,她撂下衣服在木窗子上看了看,行李全在床上。對了,早晨起來好像房門是虛掩的,這麼說,昨晚他進了房間?

    夏冰一口氣上二樓進了房間,在陸曉凱肩頭推揉著。「大哥,我的車呢?」他沒醒。她繼續推。「車呢?」

    「什麼?」他應了一聲。

    「車?」

    「沒了?」

    「是我借的。」

    「賠吧。」

    「放哪了?」

    「不知道。我放了嗎,我不知道。」

    「我要回去了,星期一,我要上班呢,把車給我。」

    「呶。」陸曉凱揣著車鑰匙的手伸出被子。「在山莊。一路平安。」

    夏冰接過鑰匙在他背上劃了一下。「我走了。大哥,再見。」

    「哎,好,小冰,注意安全,我喝多了,開慢些。小冰,把門關好,別讓狗進來。」

    「好。放心吧。」夏冰臉上洋溢出狡黠的笑容。

    夏冰繼續晾衣服。

    這時,溫新華夫人來了,她看了看夏冰,親切地說:「小妹妹,曬衣服呀。」

    「大嫂,你好。你是誰?」

    「給陸老師送菜。」溫夫人將幾隻塑料袋高高舉起,「配好的,想吃,直接燒。小妹,我走了。讓他睡,他們幾個喝到天亮。」她將菜放在方桌上,與夏冰點了點頭便走了。

    夏冰說:「大嫂,你叫什麼名字?坐會兒再走。」

    「陸老師知道,」溫夫人突然想起來,她轉到夏冰背後,看了看她的後腦勺。「小妹,陸老師在家嗎?」

    夏冰點點頭。「還在睡。」

    「那就好。小妹,真漂亮。」

    「大嫂,坐一會兒,陪我說說話。」

    「陪你說說話!小妹,我有事,我先走了。」剛走幾步,她又轉身看了看夏冰。「小妹,你來了便有你說話的時候。」

    「大嫂,你慢走。謝謝。」

    夏冰進屋看了看,她很喜歡這幾隻菜,在她看來色澤鮮艷、搭配合理,做出來一定與趙媽的一樣。於是,她躍躍欲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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