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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指間溫柔 文 / 戀雨王子

    (一)

    小時候,是個膽怯的小女孩子,和夥伴們去玩,她總是靜靜地立在一邊,幫他們拿衣服和書包。

    有次被夥伴們拉著去家附近的小溝玩,小溝邊是高高的堤壩,他們起哄說要比賽看誰先爬上去。她不敢。其中也有幾個女孩子,包括年長她一歲的堂姐。他們說誰不參加以後就別跟他們玩了。她心裡開始著急。

    當所有人都到達上面了,她還是不知所措地站在下面,滿眼的委屈,因為大家都在嘲笑她的膽小。她咬咬牙,開始在大家的注視下往上爬。沒有人知道她那時心裡的害怕,當然也沒人知道她骨子裡的倔強。

    從小她就是一個沉默而倔強的的女孩子,但是她渴望溫暖,渴望包圍。她要她身邊有人在,而不是一個人孤零零的。

    她就在小夥伴們無知的嘲笑和等待的目光下一點點往上爬,指甲劃在水泥堤壁上,她心裡有股酸痛感,淚水就盈在眼中,她努力地不讓它們落下來。還差一點點就上去了,她多麼希望有個人可以拉她一把,她感到自己快沒力氣。就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夥伴中有個男孩子向她伸出一隻手,她聽到夥伴們誇張的叫聲笑聲,然後抬頭,正迎上他的目光。善意的,溫和的,真誠的,目光。她瞇著眼睛,頭頂的太陽明亮得刺眼,她的淚再也不受控制,她一眨眼,它們就決堤了。

    他的手還伸在那裡,夥伴們催促著她。她於是終於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般毫不猶豫地伸手抓住那只男孩子的手。

    終於她上去了,他迅速放開了她的手,和夥伴們開始玩別的遊戲。她用手去擦臉上的淚水,那只被他握過的手像著了魔法似的,她感到她手撫摸過的臉的地方莫名的發燙。她悄悄地看那隻手。一陣微風吹過,瞬間她的臉不那麼灼熱了。她看到她的每根手指上都綻開了花,夏天的清新純美的花。她慢慢地,慢慢地將手放到鼻下。童年陽光下,淡淡花香從她的指間四散開來。

    (二)

    他剛罵了她。

    昨天她和她最好的朋友逃了整整一天課坐火車去另一個城市參加作文比賽。參加比賽的不是她,所以挨罵的自然是她。

    他是喝了酒以後來罵她的,她背著雙手站在他面前,看著微醉的他,既心疼又內疚。但他是從來不曾明白過她的心的,劈頭蓋臉地就罵她,罵她不聽話一而再犯錯,罵她不懂事沒出息,罵她不搞清楚狀況要高考了還敢逃課,罵她什麼都不是。他甚至把舊帳翻出來,數落她過去的種種不是。她一動不動,眼睛始終倔強地盯著他的臉,她的耳朵聽著他的呵斥,她的心裡卻在為這一次近距離的相對而竊喜。

    第二天填寫高考報名表,他坐在講台上發同學們的寸照,喊到她的時候她在下面怔了一會,她不知他心裡是否還氣她,是否原諒了她。他再叫她,聲音裡有不耐煩。她於是低著頭輕輕走上去,站在講桌旁邊,不敢看他,只盯著他的手。骨節突出的,乾淨的,三十歲的成年男子的手。她無法觸及,哪怕就在她的面前。她知道要獲得那雙手溫柔的撫摸,只能只能在她天真而脆弱的夢中。

    他從一疊相片中找出她的,一共有四張,連在一起,只需剪下一張便可。她以為他會扔給她自己處理,正要拿過來,但見他已拿起剪刀。他的左手拇指覆蓋在相片上她的臉部,幾乎完整地覆完,右手握著剪刀小心地剪下其中一張。相片在他的拇指下轉動,她彷彿真的感覺到了他手指的力度施在她的臉上。她覺得他的手掌真切地蓋在她的面上,那麼溫柔那麼暖那麼真實。她感動了。可是他無法體會,他只是剪下一張來看也不看她就扔在桌上,繼續喊下一個同學的名字。她轉身走下講台,手心裡緊緊地捏著那張被他「撫摸」過的相片,上面有他的氣息他指尖的溫柔。

    她感到幸福,滿足。她為那短暫的親密「接觸」而激動而欣喜。她伏在桌上流下溫暖的淚水。

    她只是不知他在剪相片時有沒有仔細看過上面的她,那是什麼時候拍的相片,上面的她笑容純美,天真無比。他的手指覆在上面的時候有沒有一絲絲的心疼呢,她趴在桌上恍惚地想。

    (三)

    她後來考了一個離家鄉很遠的大學。

    剛開學時一切人事在她眼中都是新鮮的,她用全部的純真去認識陌生的人。有個男孩子認她做妹妹,她感到很幸福。從小她就想有個哥哥,保護她,關愛她,把她放在掌心像寶一樣呵護著。

    他們每天在一起,他也的確很關心她。只是他縱容她喝酒。

    她在高中就會喝酒,那時她有過一次戀愛,和別班的一個男孩子。是那個男孩使她學會喝酒的,他們總是彼此傷害,又無法離開彼此。她獨自掙扎,於是靠著酒精來尋求一次次短暫的發洩和解脫。高三時她喝酒喝得很凶。男孩子在高二結束時就輟學離開了,孤獨的她竟不可自拔地在最緊要的高三喜歡上了大她十多歲的男班主任。她為她這不會有結果的感情而深深絕望,所以她一直喝酒一直不斷地傷害著自己。

    大學軍訓後天氣日漸變冷,從南方來的她最怕的就是冷。她的手在秋天就冰涼入骨,每年一到冬天就長滿紅紅的凍瘡,會腫脹,會潰爛,會流血,手指粗粗笨笨,醜陋得讓她不敢伸出來示人。她的哥哥有雙溫暖的手,他每天用他那雙大手握住她的胖胖的的小手,她感到心都暖了。她毫無防備地把自己的雙手交給了她生命中唯一的哥哥,她天真地信賴了與她沒有血緣卻被她視作親人的他。以及他的的手,寬厚的,溫暖的手。

    有次她不開心,也不知是什麼事勾起了她的傷感。她不說,只是不停地鬧著要喝酒。她的哥哥就遷就她,縱容她。她喝了很多,越喝越傷心,那些她努力想忘掉的事情又鋪天蓋地湧上心頭。他也喝,不阻止她。後來,後來她醉了,躺在地上,流著眼淚,發不出聲音。模糊地感到有什麼東西在她身上,是他的手,慢慢地伸向她的胸前。她用力地推開,他又伸過來。她怕,但她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她在心裡絕望而無力地哭泣。

    清醒過來後他來對她解釋,她不聽。他寫紙條向她道歉,她不看。她甚至不知如何面對他。他試圖挽回,她心裡也想去原諒去忘記,可是他們都做不到。好多個夜晚她做噩夢,夢裡總是有一隻骯髒的手在她身體上爬,她動不了,也喊不出來,只能無助地看著它像蛇一樣爬向她吞噬她。每次她都是大汗淋漓地驚醒過來,然後悄悄地流下眼淚。

    從此她不僅失去了哥哥,也失去了對一雙手的信賴。她失去了一直以來存於心底的渴望,渴望獲得一雙男孩子的手給予她善良、真誠、溫柔的撫摸。

    (四)

    那年冬天她的手長滿了凍瘡,她用厚厚的手套裹住它們。

    她在雪中獨行的時候,在夜晚睡覺的時候,她會用雙臂緊緊地抱住自己。那個久久沒有讓她得到的撫摸,她只能無比傷感地自己給自己了。

    她的潰爛成疾的雙手撫在自已的身體上的時候,她覺得那撫摸是那麼的,那麼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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